十三(1 / 1)
也许是因为伤者已经好很多,快出院的缘故,我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伤者及其家人对我的态度已经好很多了。但是,我这一趟仍然白跑了。伤者坚持等出院以后再谈赔偿的事。我自然是希望尽快了结这事,免得我隔三叉五的往医院跑,而我实在不喜欢这医院的味道。
从医院里出来,离午饭的时间已经很近了。考虑到这会回公司也是休息时间,便搭公车回家,准备小睡一会,晚一点再去公司。但是,我刚刚从公车上下来,就看到元越跟一个男人站在街对面拉扯。他们好像在争吵着什么,元越黑着一张脸,估计不是什么好事。那个男孩一直背对着我,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但从背后看过去,还是不错的。我站了一会,没有过街,之后便看到元越扭头回家。那个人追上来拉住了元越,但很快被元越甩开了手。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元越的男朋友。虽然元越从没说起过自己有男友,但没有说过,并不代表那个人就不存在。刚刚靠站的公车一下子挡住了我的视线,当公车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在对街找寻不见元越和那个男孩的身影。
回到家,听到元越的房间里传来哭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男孩。我走房门前,发现掩着,并没有上锁。我便轻轻地推开门,元越爬在床上,哭得很伤心。
“元越!怎么啦?”
也许元越没有想到我这个时候会回家来,所以发现我已经站在门口后,她很快的擦干了眼泪。虽然她一直说没事,但我知道事实上并非如此。
“是因为他吗?刚才那个男孩。”
“你看到啦?”
“下车的时候有看到。他,是你男朋友?”我试探着问。
“曾经是!”
于是元越给我讲了她的爱情故事。她的故事很美,就像童话。我看到的那个男孩是她大学时的男朋友,家在新疆。和那个男孩的认识是因为高三时,男孩曾在元越的班上借读过一学期。据元越说,那个时候他们就彼此有好感。高考前,男孩回了新疆参加高考。临行前,男孩问元越,他们还有将来吗?元越给男孩的答案是,如果男孩能考上四川的大学,那么他们就有将来。两个月后,男孩考到成都来上大学了,而元越也考上了成都的一所大学。他们的爱情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四年恋爱,两人在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但是,元越也在这四年里渐渐知道了男孩的家庭情况。元越说,男孩的家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根本不是一般的有钱。大三那年暑假,元越还曾去过男孩的家。也正是那一趟新疆之行,元越开始担心他们的未来。元越说,那样的家,她高攀不上,也从没想过去高攀。以后怎么办?两个不同家庭背景的人,真的能如愿走到一起吗?元越觉得希望很渺茫。虽然这样,元越仍然为她的爱情努力着。男孩的母亲不太同意他们的交往,虽然在元越去新疆的那些日子并没有给元越难堪,但元越深深的感到了来自那个家的压力。大学毕业那年,元越努力的想找一份好工作,觉得只有那样才能配得上男孩。可是,差距就是差距,那并不是靠人一时的努力就能改变的。而且,两个人也因为各方面的一些原因出现了矛盾,关系也不如从前。大学毕业后,男孩被父母送到日本去留学。临别时,男孩说,“不敢让你等我,因为害怕自己不能给你未来。你,给了我一生里最美的爱情,但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他们没有分手,但事实上各奔东西,从此不再来往。
“现在呢?他是回来找你吗?”
“也许是吧!”元越好像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回来找你,不是很好吗?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的人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而我,就是在他不能选择的范围之内。”
“恨他吗?”
元越笑了笑。
“恨过。当时觉得,既然爱了,就应该爱到最后,怎么能那样弃我而去。”
“还爱他吗?”
元越摇了摇头。她说她已经不去想这个问题了。也许爱,也许不爱吧。只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也让她理解了男孩。元越说,他背负着整个家族企业的命运,在自己与家族企业之间,他基本上没有选择的余地。
原本以为,自己对海滨那点爱情就很了不起了,听了元越的故事,我觉得我那点爱情都不值一提。相信元越依然是爱那个男孩的,他们如此的相爱着,不是没能爱到最后,只是现实没有给他们爱到最后的机会。我感受着元越的伤,而那种伤搅得我一个中午不能成眠,这该死的爱情。
下午回公司的时候,倪尚已经把那束白玫瑰带回了办公室,而且还找了个花瓶把花插上了。
“罗姐,这一次卡上写什么?”好事的同事问道。
“《点绛唇》。”
“点绛唇??什么意思?”
“一个词牌。”倪尚突然从身后蹦出来说。
“了不起!”我冲倪尚竖起了大拇指,“你连点绛唇是词牌都知道”。
说完,旁边的两个同事都笑了起来。倪尚白了我一眼。
“你能不能在同事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歹我也是这个部门的主管吧!”倪尚凑到我耳边来说道。
“行!我保证下次只在其他部门说。”我故作严肃的样子和我那无厘头的话,惹得倪尚用文件夹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别说,还真的挺疼。
知道元越的心情不会太好,下班的时候我特地打电话叫她出来吃饭。重庆刘一手火锅的味道不错,吃起来好像有重庆人的味道。元越吃得很少,也没有说什么话。我一个劲的往她的碗里夹菜,有时候吃东西会让人忘记伤痛。
“元越,干什么也别跟吃过不去。咱什么也别想,吃饱了再说。”
元越冲我笑笑,感觉她的笑容很是无力。
到最后,元越也没有吃多少东西。我挺心疼她。多漂亮的一个女孩,干嘛非得跟自己过不去。记得有这样一句话:爱过,又无奈于爱,便舍吧!这是很多年后,我在回首自己与对海滨的那段爱恋时自我安慰的话。只是,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像这句话里说的那样无奈过。虽然曾经那样疯狂的喜欢过海滨,但当我知道没有结局后,就毅然的断了那种念头。也不知道,我当时的行为和感情算不算得上是爱情,也可能只是一时的迷恋。
“有一种醉意,在我的心中延续,醉生梦生,舍不得这种感觉退去;有一种落寞,游荡在无边的黑夜,挟持了夜,溜进了回忆;有一种哭泣,看不见泪滴,那是心里发出的叹息,是伤心的宣泄;有一种伤心,从此不再痊愈,凝在心里,安慰也是多余!”元越举着酒杯慢悠悠的吐着字字句句。末了,她一仰头,把酒都灌进了胃里。这就是醉生梦死吗?
也不知道是受元越的影响,还是基于朋友义气,我也陪着元越喝了不少。最后,元越醉得一塌糊涂,爬在桌上一动也不动。我的脑子也迷迷糊糊的。临到结帐的时候,找了半天,才在我那并不大的包里找到了钱包。给倪尚的电话响了好久才接,他说在酒吧,不能来接我们。我对着电话骂了几句难听了,也不知道当时有没有食客回头看我。
在电话本里寻找可能成为骑士的那个人。闵浩?不行,闵浩的脚不方便,而且我还没傻到把自己这副酒醉的死样子展现给他看。倪尚那家伙真不是东西,平时喝多了就知道让我去接他,这会我喝多了,他居然敢不来接我。我骂骂咧咧的翻阅着电话本,最后只剩下江成贺。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江成贺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笑嘻嘻跟他打着招呼。
“怎么喝那么多?”他冲我们皱着眉头。然后把元越扶上车,我一个人在后面重心不移的跟着。
“成贺,谢谢你啊!”虽然脑子不太清醒,我还是习惯性的去拉安全带,不过拉了半天也没拉着。之后,江成贺帮我把安全带系上了。
车窗外吹来的风很凉,我的酒劲也被吹散了不少。元越靠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睡意正浓。
江成贺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不然两个女孩子怎么喝成那样。我一个劲的摇头。然后又冲江成贺笑,反正疯癫得很。
“你坐好,别乱动!”可能是见我有些疯癫,江成贺在开车的同时还不忘提醒我。
“成贺!你真的对我很好耶!”
江成贺笑了笑。
“不相信啊?真的,真的!!你看倪尚那臭小子。每次他喝多了,哪怕是零晨来电话,我也会去接他。可他呢,都不会来接我。最最可气的,那小子居然还敢跟我说是兄弟。有那样做兄弟的吗?下次,下次他要再敢让我去接他,我肯定灭了他。那个臭小子……”我就这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回到家,江成贺把元越扶进她的房子,我有些无力的在客厅的沙发坐下,然后喃喃自语的四处找电视机的摇控器。而后,江成贺给我拿了块湿毛巾,让我洗脸。我又像白痴一样的对他笑。
“回房间躺着吧!”江成贺说。
我摇了摇头。
“成贺,我跟你,我没喝醉,只是我这腿上没力。”见江成贺不信,我试着站起来,想证明自己没有喝醉。
“知道啦,你没喝醉。既然没喝醉,那就说说,为什么喝成那样?”江成贺在我身边坐下。他声音很温柔,说话的时候微微带着笑容,看起来真的好帅。
“元越呀!我跟你讲,我本来叫元越出来吃饭,是想让她忘了不开心的事。可是,谁知道她一直喝,一直喝,然后我也就喝了起来。结果,呵呵,她就趴下了。”后来我也相信自己没有醉,但绝对不能说脑子清醒。因为后来,我说了一些特没脑子的话。
“成贺,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有很多时候我都想起高三那年国庆,想起你离开时看我的那双眼睛。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恶毒,怎么能对你说那样难听的话。可是怎么办呢?说都说了,也没办法收回来。霞说,你喜欢我,即使是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你也喜欢我。说实话,这些话真的打破了我平静的心湖。可是,一颗石子的力量毕竟是有限了,在第二颗石子迟迟没有扔进来的时候,心湖又恢复了平静。我最初对你的那点好感都在你离开学校后杳无音信的日子淡去,到最后一点也不剩。不但不剩,心里还无端的生出那么些埋怨。而那年国庆你回来找我时候,我正疯狂迷恋海滨,甚至于对海滨围追堵截,让他无处可逃。在那种情况下,你觉得,我的眼睛里还能看到你吗?不过,我也挺失败。海滨那个臭小子,愣没看上我,也不知道当初他拽什么拽。后来,我挺想当面跟你道歉,也想收回当初那些恶毒的话。但是,我又害怕自己的道歉会引来你的误会,所以在霞给我你在成都的地址后,我犹豫了很久才给你写信。我这人,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来成都上大学后,马上跟你联系了,但却再也没联系上。那时候我想,没有联系上也好,我实在不愿意去回忆过去。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就这么小。一直想着,你一定要幸福。成贺,你现在幸福吗?”我回头望着江成贺。
“别说了,睡一会吧!”
“不嘛,你说呀,你说你幸福。”怎么会开始撒娇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当时就那样做了。
“嗯,幸福!”成贺笑了笑。
“幸福就好,幸福就好……”迷迷糊糊的,我就那样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些头疼。记得昨天晚上是江成贺送我们回来的,后来好象还说了什么。元越这时候也从房间里出来,她头疼的程度自然也比我厉害,谁让那丫头喝那么多,把我都拉下水了。
洗漱后,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酒是醒了,可这张脸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想到倪尚那小子居然不来接我,我就恨得咬牙切齿。所以,整个上午,我都没搭理倪尚,也没给他好脸色看。那小子,看到我生气居然连讨好我的意思都没有。我那心呀,万凉万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