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47（1 / 1）
周三 10：30 am 暴雨
房间外到处都阴森着，落地的大窗不停的被雨水疯狂敲击着，轰鸣的雷声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吞噬掉，枝丫劈下的闪电，让只开着昏黄色落地灯的房间忽明忽暗。
莫绯坐在床边，轻握着莫斐没有受伤的手，那只曾经那么平滑的手心里，现在却疤痕起伏着，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躺在那里，冰冷的就像是一具尸体。
床的另一侧，点滴慢悠悠的输入他苍白纤瘦的身体，他的呼吸却依然那么赢弱，似有若无。
“莫的十指被人折断过，”eric坐到莫绯对面的沙发上，落地灯正好在他的头顶，照亮了他所有的表情，“我及时给他医治过，可…”
他的眼睛空洞下来，神色渐渐陷入了那些痛苦的回忆。
他还记得，去年的那个阴暗的圣诞节，当k抱着那具烧焦的尸体走出别墅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不该骗莫，后悔不该为了diona强要分开他们。
还有多少秘密是他没有告诉莫的，还有多少悲剧是他一手造成的。
莫绯怀的孩子，并不是死胎，那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生命，或许会拥有如他们父母般墨黑色的眼睛，却被他抹煞了。
他太了解莫了，莫绯打掉这个孩子，他们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他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他们分开的那天，焦急地希望着莫可以慢慢忘记莫绯，等着某一日他会注意到diona，从此摆脱乱伦的阴影，快乐的活下去。
可是，他等来的却是那样的一场爆炸，什么都在那滔天的火焰里被烧得支离破碎，他错了，有悔恨把他淹没，错的一塌糊涂，却再也无法挽回。
他看着手术床上几乎死掉的莫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医术那么的蹩脚，手忙脚乱的为他处理好所有的伤口，莫斐直直的躺在床上，像是一个破碎的玩偶，没有一点生机。
只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本以为莫的伤势要维持一周昏迷左右才能醒来，可他却在第二天就醒了过来，身上插着的各种医疗管子统统被他拔掉，那刚被固定裹着石膏的十指也被他砸开，他的神志很清晰，脸上甚至有笑容，“莫莫呢？”
他问他，他第一次没有办法回答莫斐的问题，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把尖刀，凶狠的戳进他的心口。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法回答，然后，慢慢的，莫斐的表情就变了，他的眼睛抽空了，疯了一样的开始在房间里翻找着，白色的病服很快的沾满了血，他像是不知道疼，边找边轻轻叫着，莫莫乖，不要藏起来。
eric的眼睛酸胀着，想要制止莫斐那疯了一样翻找，却被他大力的推开，他刚接好的十指，咔嚓咔嚓的，根根碎裂。
从那天之后，他的手指就再也没有好起来了。
“麻烦你离开”莫绯安静的听着，直到房间里没了eric的声音，她才轻轻开口，那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更多的愧疚包裹住eric，他本以为莫绯会大骂或者厮打他，什么他都可以接受，只要能稍微弥补一些他的错误，可她却那么安静的让他离开，像是再多跟他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好…”他站起来，向房外走去，“莫醒来，有问题，就…喊我”
莫绯坐在那里，依然不说话，只是看着莫斐，直到房间门轻轻合上，她笑起来，笑得那么自嘲，眼泪划落下来，一滴滴的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很快的，阴湿了一片。
她明知道eric对她的敌意，却依然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所有的话，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憎恨，她甚至不敢去想，自己的潜意识里，是不是也在希望着那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宝宝，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那么痛，痛到想起自己可悲的幼年，痛到想起她在爱的是自己的哥哥。
朵绯和莫振东对她的伤害太深了，深到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地步，她以为在他们死后可以顺畅的忘掉所有的伤痛和悲伤，可事实却总是相反，莫斐每次吻她，脑海里，她都会听到朵绯讥讽的声音，果然是个怪胎。
她爱莫斐，却也无法摆脱这样疯狂的自卑，于是，摇摆徘徊，却不知道这样的徘徊让莫斐痛苦着。
*
11：00 am
莫绯的电话响起来，她有些错愕的拿起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口袋里的手机，盈蓝色的屏幕上闪闪着，是卿文。
她看着那两个字，第一次犹豫起来，一分钟后音乐在轰鸣的雷声中嘎然停止，漂亮的屏幕上有个红色的小叉，未接来电。
莫绯看着那个小小的红叉，脑海里突然想起卿文笑着看她时眼睛里的温暖，她抿紧嘴唇，拿手机得手微微僵硬，却依然回拨了去。
电话几乎是被立刻接起来的，那头卿文着急的声音透过话筒低低的传来，“笨蛋，干吗不接电话，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焦急却没有半点责备，莫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角的余光能看到莫斐苍白的面容，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低低的恩了一声。
卿文那头安静了几秒钟，话筒那只能听到他轻浅的呼吸，莫绯一点点松开握着莫斐的手，站起身来，走到离床较远的窗户旁，“卿文…”
她叫他的名字，带着无助的压抑，几乎在张口的那一刻，眼泪就流出来，滚烫滚烫的，让她无力承受。
“……”电话的那头依然沉默，她似乎听得到男孩压抑的呼吸，许久，才传来他依旧沉稳的声音，“你见到他了”
莫绯用力的点头，完全忘记了电话那头的男孩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电话那端传来卿文深深的叹息，那叹息声就像一把刀子刺进她的心底，她以为卿文会挂断电话，可他没有，只是那低沉好听的声音轻然安慰着，“乖，我去接你”
莫绯微微摇头，声音脆弱得像是一尊玻璃做的娃娃，“卿文”
“我想陪陪他”
“一天就好”
卿文微微沉默，片刻，他轻声应允，“明天，我来接你，好吗？”
他那么轻地问她，那句好吗就仿佛她永远不会回来似的，男孩声音里那压抑的不安让她内心深处的愧疚几乎把她吞噬，莫绯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快些，“恩，要来接我”
卿文轻轻低笑，“好”
电话挂断，莫绯把额头抵上冰凉的窗户，她欠卿文得太多，三个人，如果注定得不到全部的幸福，那么至少，至少要让卿文幸福。
莫绯用力的吸气，直到肺都疼痛起来，才一点点地呼出来，像是把所有的懦弱烦恼都吐走一样，她站直身体，准备去把脸上的泪痕洗掉，身后床的方向却传来细琐的声音。
她几乎是立刻的转身，床上的莫斐安静的坐起来，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点滴，然后毫不犹豫地拔下来，有细小的血珠喷洒出来，莫绯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是清醒着还是在梦魇里，她向莫斐走去，明明几步的路，她却觉得好遥远，远的像是一辈子都到不了。
直到莫斐要伸手去拆包裹在自己手上的纱布时，她终于按住了他，莫斐却像是完全看不到她，他的歪着头看她，眼睛却那么空，根本没有她的影子，就像是穿过了她看向了一个缥缈的地方，刚擦干得眼泪几乎要涌出来，莫绯死死咬住嘴巴，她不想再哭，不想再看不清那张埋在心底深处的脸庞。
“呵”莫斐突然笑起来，苍白的手抬起来，一点点地向上，直到块触摸到她的脸庞时，才停下来，隔着空气，慢慢的描画勾勒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噢”
他的嘴巴轻动，声音沙哑破碎，“莫莫来看我了”
“呵呵，我好高兴，”他歪着头，像个天真的孩子，问眼前的莫绯，“你高兴吗？”
说完，他不再看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那双空洞毫无焦距的眼睛，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莫绯闭上眼睛，几乎不忍心再去看他，他根本没有醒，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梦魇里。
“哥”她握住他瘦得几乎硌手的肩，轻轻摇着，“哥”
莫斐的身体微微僵硬，他的睫毛轻颤着，慢慢张开，莫绯以为他听到了，刚要转身叫楼下的eric，却被从床上跳下来的莫斐撞倒在一边，地上全是毛茸茸的地毯，撞得并不疼，可那么多的眼泪却留出来，无法控制。
“哥”她哽咽得叫他，顾不上找eric，爬起来跟在莫斐的身后，莫斐并不乱跑，只是向着浴室的方向快步地走去，很快的，浴室里传来水哗哗的声音。
莫绯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整个人笼罩在水帘里，刚换好的衣服，很快的湿透粘粘的贴在身体上，他就那么站在花洒下，安静的呆着，只是一会儿，莫斐弯腰从旁边的裕架上拿了一把钢丝做的刷子，莫绯以为他要清洗浴缸，再也无法看下去，冲进水帘里，想要把他手里的刷子拿走，冲进去的瞬间，她才发现，那铺天盖地的水，是森冷的，莫斐开的居然是冷水。
莫绯尽量让自己忘掉胸口那窒息的抽痛，她看着水幕里莫斐粘在脸庞的黑色长发，苍白的面容，还有因为寒冷煞白的唇色，用力的想要夺过他手里的刷子，把他带出浴室。
可莫斐却并不松手，他奇怪的看着莫绯，然后拿着刷子的手开始清洗自己，那钢丝做的刷子被他拿在手里，不知道究竟用力多大的力气，白色的睡衣才会被他刷破，露出粉嫩色伤痕的胳膊，很快的，那些粉嫩充血破烂，钢丝的刷子却依然一遍遍的用力擦拭着。
莫绯抢不到，她用力的呼吸，却觉得自己已经窒息死了，莫斐就在她的面前这样一遍遍的刷着自己，直到身体全部发红出血，衣服破烂的挂在那里，那曾经白皙光滑的一身肌肤，不听得流出血丝，又不停的被水冲走后，她崩溃的哭起来，那些眼泪混合着冰冷的水，让她绝望。
莫斐却慢慢停下来，他松开刷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好，这才带着讨好的笑，转过身来，看着不停哭着的莫绯，他开心的问她，“好了，莫莫，哥哥不脏了，哥哥不会让你恶心了，对不对”
“我不爱你不爱你不爱你，你让我恶心！！我不想再跟你乱伦下去了！我想要真正的幸福，没有你的幸福，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莫斐，我们完了，完了，完了！”
她被窗外的雷击中一样的呆在那里，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为什么今天的一切，原来都是她一手造成的，究竟还要有多少绝望的痛，才可以结束所有。
“莫斐，莫斐”她哭着叫他，声音里全是绝望，带着崩溃的伤痛，在铺天盖地冰凉的水帘里，无助的，一声声，叫他。
“……”莫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没了，他安静的站在那里，脸色象是又苍白了好多。
莫绯的眼睛里全是白花花的泪雾，她看不清莫斐的表情，只是一点点向后退着，像个不认得回家路的小女孩，她要去找eric卿文jesus，谁都好，镇定剂也好，什么都好，只要让他不要在这个样子下去，只要让她不要再这么绝望下去。
却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只冰冷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抖得厉害，却那么用力的拉住她，莫绯不敢回头看他，身后哗哗的水声里，终于传来嘶哑的，想念的，属于莫斐的声音，他叫她莫莫，跟之前的梦呓般的声音不同，带着哀求，不要走。
莫绯猛地回身，用力的抱住他单薄的身体，哭得像个孩子。
莫斐黑色的眼睛，一点点地亮起来，他抱住莫绯小小的身体，嘴角慢慢的露出笑容，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莫莫那么伤心的在他的怀里哭着，像那个傻傻根在他身后不停说着喜欢的小女孩。
莫莫不哭，哥哥永远陪着你。
莫莫不哭，哥哥永远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