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她的脚变得沉重，瘦削的身体禁不住地颤抖着……
都是她没用，不能给他一个安稳的家，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
可是，他到底去了哪里？该怎么办？
“你好，我是韩静染，我现在不在家，有事请在‘嘟’一声之后留言。”
焦躁不安地一遍遍拨着电话，可还是没有人接听，茉莉有些不安了，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按理说即使静染不在，小勋也总该回家了。
不过，这件事情总不能让小勋知道，静染曾经嘱咐过她，在小勋面前就说自己学业重，不要多嘴。真是越想越急……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中划过—那条留言，会不会是被小勋听到了？！
天哪！她怎么会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竟然忘记了电话可能被小勋听到！而—
小勋如果真的听到了留言，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茉莉心急如焚，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她扔掉电话，飞快地奔到了静染的家……
天上飘起了雨，风很大，房门没关，风从窗口吹进来，把房门吹得咚咚响。屋里很整齐，像是被收拾过，只是空得可怕，而在清洁的地板上，有一块被摔得奶油四溅的柠檬蛋糕，和一张被风吹起的纸片……
她知道，自己闯祸了……
她开始拼命地拨打着裴沉羽的手机。
她知道现在的局面，绝不是她一人能够解决的，可是为什么，偏偏电话里传来的是那个该死的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迅速给裴沉羽发短信，希望他能在开机的第一时间看到。可是，事情似乎急迫得让她没有时间去等。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天这么冷，雨这么大，他们会跑到哪里去了呢？茉莉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用颤抖的手指翻开电话本，寻求着一点有用的蛛丝蚂迹……
“池俊森”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上次机场照片曝光以后，茉莉气愤得差点将这个号码删掉，可是事情澄清之后，对池俊森的印象也一下子好转了起来。
尽管现在静染的男友是沉羽，可是，局面紧张成这个样子，只能求助于他。
只是，这个号码还是五年前的那个，不知道他有没有换过号码。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茉莉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那边优雅的嗓音传入了她的耳朵：“你好，我是池俊森，请问有什么事吗？”
“俊森少爷，我是茉莉，静染她……她……”终于找到了可以求助的人，茉莉竟然不争气地哭了出来，“她……”
池俊森握电话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静染的名字出现在他耳畔的时候，他的心就骤然慌乱起来！
“她怎么了！”他沉声问。
茉莉在听筒那边断断续续地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小勋出走了，她……她出去找小勋了，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的雨……”
他的心猛然抽紧了，目光投向幽黑的窗外，夜色黑得像墨，大雨瓢泼，白色的闪电划过夜幕，好像一道诅咒，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他对着话筒说：“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凌晨五点。医院冰冷的走廊。
“手术中”的示意灯还在亮着，静染脸色煞白地坐在长椅上，头发湿漉漉地向下滴着水，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外套。她的目光有些涣散，嘴唇干裂苍白，仿佛失血一样，只是用力地、用力地握住了茉莉的手。
“他不会有事吧？不会吧？”惶恐的声音……
茉莉用力地咬住嘴唇，把她搂进怀里，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冰冷至极，冷得不像真的，只是从那微微的颤抖中尚能感觉到一丝活着的气息。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几小时前的那一幕又像噩梦一样重现在眼前……
小勋是在火车站被发现的，俊森命令所有的佣人出动，满城地找。找到小勋的时候，他虚弱地蜷缩在满是泥泞的地上，被倾盆而落的雨水不断地冲击着。他小小的身体浸泡在雨水中，惨白得可怕。
茉莉的泪水刷刷地流淌，都怪她，都怪她一时粗心，把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无力地跪在地上，让泪水和着雨水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紧接着是救护车的声音，小勋被送到医院。由于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池俊森找来主任医生亲自替他做整体检查。
静染收到消息后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衣服上、头发上都是水。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么无措的样子，身体生生地颤抖着，原本黑色的瞳仁变得煞白一片，茉莉本想上去扶住她，可是静染却推开她的手，踉踉跄跄地冲到了病房门口，看到一群医生正围着小勋做各项检查。她顿时像个绝望无助的孩子，缓缓地、无力地跪了下来。
“不要慌，他不会有事的。”是池俊森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力度。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他淡褐色的头发上，白色的衬衫贴在修长的身体上，手指上那枚六芒星的钻石折射出柔和的光泽。他凝视着她，瞳仁里透出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和。
她恍惚地看向他：“不会有事吗？昏迷在大雨中，不会有事吗？”
昏黄的光线肆无忌惮地钻进她失神的瞳孔，刺鼻的药水，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那堵苍白得可怕的墙壁……时间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个冰冷的晚上，那场她永远都不愿想起的车祸—
猩红的鲜血，破碎的身体，还有一张冷酷绝情的白色床单……
她的心撕裂般地疼痛，痛得无法动弹。爸爸离开了，妈妈走了，现在，就连生命中最后一个亲人也要放弃她了吗？
那抹嘲弄的笑渐渐褪去，她无力地倚在冰凉的长椅上，脸上再也没有任何表情，只微微颤抖着干涩的嘴唇，喃喃地说：“会没事吗……真的……会没事……还是……会像妈妈一样……离开……”
他的心痛到了极点。一双有力的手把她的身体彻底扳直，他用命令一般不可置疑的语气，用力地说：“小勋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他一定会没事的—”
大雨中，蓝色的布加迪在马路上疾驰，飞速旋转的车轮激起浑浊的水花。
裴沉羽神色凝重，手里紧握着方向盘，金属色的手机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右脚用力地踩着油门。
昨天，手机忘记充电，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刚刚打开，就剧烈地震动起来。有一条未读短信，是茉莉发来的，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小勋出走了
心重重地一怔，裴沉羽来不及多想，迅速拨出了静染的号码。
听筒里传出甜美而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再拨茉莉的，同样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心猛然沉了下去！雷雨这么大，会不会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情……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整个大脑，来不及思考，裴沉羽快步冲到车内，猛地踩下了油门。蓝色的布加迪像头小兽般冲进滂沱大雨中，雨大如冰雹，铺天盖地地砸下来，车子的挡风玻璃上瀑布一样地泻下雨水，让他几乎看不清道路。心急得像着了火，他索性打开天窗。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浇透了单薄的衣服，他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冰冷，只拼命地踩着油门！
不知道静染在哪里，他只能漫天遍地地寻找，直到找到她！
他只知道，小勋是她唯一的亲人，如果小勋出了事，他不会原谅自己，绝对不会！
空旷的马路上，刺目的车灯把街道上滂沱的雨水照得发亮。衣衫已经被大雨浇得通透，可是血液涌上大脑的感觉却是那样炽烈。裴沉羽疯狂地踩着油门，黑夜中冷色的瞳孔注视着道路两旁的一切！
忽然，一辆黑色迈巴赫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
裴沉羽猛然踩下了刹车！身体在短暂的前倾后，重重地撞击上了座椅的后背，“仁德医院”几个大字在夜幕中刺入了眼帘。
病房门被推开，主任医生走了出来。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吊起来，韩静染霍地站起身来，瞳孔在瞬间苍白如纸。喉咙呜咽着，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她不敢去问，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地害怕，她害怕，怕看到医生抱歉的神色，就像八年前的那次车祸那样，让她绝望得心底冰凉。有一瞬间，她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她永远都不用去知道手术的结果，也永远可以怀有一丝期待。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股无名的恐惧排山倒海地袭来，充斥在她混乱的大脑里，轰轰作响，她惊惧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医生的表情。
什么都听不到……
什么都看不到……
她绝望地用力地闭上眼睛，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将她抓住，那双手干燥而温暖，用力地，将她搂在怀里。
“静染！医生说，小勋没事了，他没事！”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不清楚，脑子里嗡嗡作响，巨大的轰鸣让她觉得好像是梦里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