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生离，和死别（1 / 1）

这天，不知为何，杜晚晴只觉得莫名其妙地心神不宁。早晨为严少凯准备早餐，切柠檬的时候，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手一歪，锋利的刀刃果断地划破了手指，深深的一道，鲜红的血，一滴又一滴，看得人心惊。上班的途中，在最内侧的快行线上，一辆车尾贴着“实习”的车，却偏偏慢悠悠地在杜晚晴前面开，杜晚晴一着急，犯了一个极为幼稚的错误，连后视镜都没看，猛地一打方向盘，想要并线到另一条车道上。这一下，只听“嘭”的一声，一阵震动，旁边车道上的车躲闪不及，直接撞到了杜晚晴的右后车门上。等处理完事故，挨了交警一顿批评，杜晚晴急匆匆地赶到学校，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碰到一位同事：“晚晴，你怎么才来，你有一位朋友，D市的，在你办公室里等你好长时间了。”

杜晚晴猛地愣住，继而心狂跳不止。是他吗？是他吗？杜晚晴虚弱地靠在办公室的门上，良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门。与此同时，屋里的人，站起身来，四目相交之下，后者眼中波澜不兴，而杜晚晴闪烁着希翼的眸光，却在这一瞬间，迅速暗淡下去。

“好久不见了。”

……

“我在杂志上看到你结婚的消息，恭喜你。”

……

“怎么，看到我而不是他，这么失望？”

杜晚晴紧握的手一疼，想来是伤口裂开了，这疼痛也让她从巨大的失落感中略微清醒，不自然地笑笑：“郑欣，没想到是你。”

郑欣也自嘲地一笑：“是啊，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主动来找你。”

杜晚晴缓缓走进办公室，关上门：“找我有什么事？”

郑欣目不转睛地看着杜晚晴，面色凝重：“我其实一直在犹豫，犹豫了很久。我想，以他的个性，如果他在天有灵，是不会希望我把真相告诉你的。他那么爱你，肯定会觉得只要你幸福就好，不愿让你知道悲伤的事情，不愿打破你平静的生活。所以，快两年了，我天天生活在自责当中，却从未来找你。可是，如果不告诉你，我又觉得，对他是那样的不公平。我曾经恨过他，因为他抛弃了我，伤害了我，可是，我也从没想过，要他用生命来还我……”

听到这里，杜晚晴一把抓住郑欣，心生恐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郑欣看看杜晚晴抓住自己的手，缠着纱布的手指上，有艳丽的红一点点渗出来，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开始颤抖：“两年前，在伊斯坦布尔，嘉川，他为了救我，被一辆卡车……”郑欣顿了顿，嗓音嘶哑：“他几乎是当场毙命，连一丁点儿抢救的时间和机会都没留给我们。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身体里的血，可以那样红、那样热、那样多、那样妖艳绝望、那样触目惊心。”

“别说了！”杜晚晴大叫一声，用力推开郑欣。郑欣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抬起头，只见杜晚晴眼里燃烧着怒火：“我不相信！郑欣，我知道你想拥有他，那就去拥有好了，我已经结婚了，还能怎么样？你何必用这么卑劣可笑的谎言，来让我绝望，来诅咒他！”

郑欣慢慢站起来：“我们把他的骨灰带回国，葬在了D市临海的公墓里。我们为他选的位置，视野很好，可以看到辽阔的海面，吹到咸咸的海风。我们相信，他能看见我们每一次出航，每一次归来。他会祝福我们，保佑我们，陪伴我们。如果你愿意，可以去看看他。”郑欣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日记本：“这本日记，我保存了两年，现在，我把它给你，你才应该是它真正的保存者，因为，这里面的一字一句，全是他写给你的。”

杜晚晴机械地接过日记本，用冰冷麻木的手，轻轻翻开，看到里面熟悉的字迹，杜晚晴心里急速划过凄厉的痛楚，眼前的事物，一阵恍惚。

“分手第一天，晴。张无忌的妈妈在临终前，曾经嘱咐他，天下的女人都不可信，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看来，还是女人了解女人。杜晚晴，你骗得我好苦！”

……

“分手第四天，阴。寂寞是因为思念谁。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寂寞是因为思念谁。你知不知道痛苦的滋味，痛苦是因为想忘记谁。你知不知道忘记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欣赏一种残酷的美，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自己坚强面对……”

……

“分手第十天，小雨。红颜弹指变，刹那芳华，与其天涯思君，不如相忘于江湖。”

……

“分手第二十三天，晴。我为什么忘不了，我为什么做不到？我一遍遍用酒精麻醉自己，却为什么反而越来越清醒？我一遍遍听熊天平的火柴天堂，却为什么找不到，属于我的火柴，划燃、点亮，哪怕是零星的温暖和希望？”

……

“分手第四十七天，狂风。杜晚晴，一切拜你所赐！”

……

“分手第六十九天，阴。晚晴，我知道了，你好傻，父母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等我回来！一定！”

……

杜晚晴紧紧把日记本抱在怀里，缓缓蹲下来，许久，又不知不觉地蜷缩着躺在了冰冷的地上，闭着眼，只希望，永不醒来，永不醒来……

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