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不行！不然辞掉这份工作，回学校讲课！”父亲大人黑着脸下定论，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林音本来就了解他肯定不会佩服她能力强，只不过想让他表示一点认同，听他这么说话，气得当场要摔筷子。瞥到一旁的妈妈脸色白了，隐忍着，站起来，努力压制怒火。
“哼，我——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根本没有跟你商量的意思！”
“什么商量不商量，我就是不许！”林教授的火气非同寻常，连秦路都吓住了。
“对，什么你都不许！学桥梁你不许，上吊桥你不许！我干过什么你满意的？！我乐意走就走，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桥梁是你这种小女孩学的吗？！上吊桥，你就念念不忘上吊桥！零零年学校才在船厂死了九个！你要去了也就是摔得稀巴烂！上半年浦东一个断层压死十几个特级焊工，你跟着去监察啊——我林石青就是离了工程界，也不会让你掺一脚！”说到气头上，林教授连咳嗽都顾不上了，激动得撑住桌子也站起来，大声说：“让你好好安心过日子你就好好过，斯斯文文的就好！什么都不好就跟莫泠学的，想上桥想下水！你是我生我养的，那容得他教你胡来！”
林音不知道是气坏了还是蒙住了，浑身打斗，站都站不稳了。在父亲大人面前一直倔强好强，这一次却落下下风，没有力气反驳。她憋不住，还是嘴硬了一句：“你就是妒忌莫叔叔！我——”
“哼，我妒忌他？我妒忌他什么？梅是我妻，你是我女儿，他妒忌我还来不及——这个你小孩子管什么！反正一句，不许你去！”
“你不许，我偏要！”林音火冒金星，理性早就烧得只剩灰烬，只知道不想再在妈妈面前跟父亲大人对峙，转身抓起提包往外跑。秦路反应过来，带翻椅子跟着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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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山岚”跟前截住她，秦路大手一扣，赶紧把她扣在怀里，不让她脱逃。林音瞪着他，刚才激得通红的脸，现在在车库偏暗的灯光里，有些发白。嘴唇早就没了血色，有点发抖，她张了张口没说话，闭上眼睛不愿他看着她。
“不要忍住……”秦路心痛极了，声音温柔得夜风都要流连。林音被他抱在怀里，绷得紧紧的身子软了，没了力气，只依赖他撑着。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抬头，撞上他的关注，林音软绵绵的挤出一点笑，自嘲的说，“我还是不行啊，不说就好，自找的……”
声音那么软弱，秦路都想摸摸她柔软的头发了，像摸自己收养的狐狸一样。当然他没有这么做，她虽然偶尔会撒娇，但并不喜欢别人当她小孩子看待。于是更加温柔的笑，哄她：“……不要生气……林教授也是担心你啊……做基建工程这么危险，我心里也发毛了，也不愿你去了。”
“人人都怕这点危险，地球人都住茅草房得了！再说，他自己不是天天带着学生……越得意的弟子，就越要送到基层去锻炼……就是看不上我。”林音还在赌气，秦路笑她小气，被她捶了一拳。他装痛，抓住她的手不放。
“好了吧？气消没有？回去吃饭吧——林妈妈肯定担心了，刚才都被你们两个吓出眼泪来啦。”不愧为秦路，会抓塔美人的心思，可是这次抓得她有点痛了，听了他的话，刚刚缓和一点的脸色又阴了。虽然乖乖跟着秦路往回走，可是闷着不肯说话。到了楼下才气鼓鼓的说：“我偶尔回来没关系，妈妈天天受他的气！……真要带走妈妈，让他试试没有人照顾！”
秦路笑了笑，握紧她的手：“林教授只是性格特别——林妈妈是不是受气，我也没看出来……她很爱教授是不是？平时教授跟她说话，她总是笑眯眯的，不像日子难过的……”
“你不知道！每次吵架都是妈妈让步……换我绝对受不了！爱又怎样？爱就应该忍受他乱发脾气吗？”林音瞪着秦路，眼睛比没睡醒时大了一倍。秦路亲了一下她，转移她的注意力：“林妈妈……”嗯，刚开始跟千语学着这么叫，觉得亲切，现在觉得太拗口，以后改口怎么样？秦路一边打着小算盘，继续哄他的塔美人，“是不是‘忍受’，还真要她自己才说得清楚，能够忍受林教授的小缺点，甚至喜欢上他的缺点，就是‘爱情’的伟大吧？”
二十、“追上之后”
“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缺点”？林音闷闷吃饭，把调节气氛的重任交给秦路，心不在焉的想着，直到他替她锁好门回去那边，还没勇气问出口。自己的缺点有多少，心里有底。哪些别人可以忍受哪些不可以？“爱一个人就会为她改变”，也是他之前说过的——原本他对模型一点航海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喜欢上”陪她看航海记录片了；原本他不喜欢吃莴苣，现在喜欢作给她吃；原本他不喜欢开车兜风，现在喜欢霸占她的“山岚”，周末开上一段。 自己是不是也会为他改变？
睡不着，躺着看被秦路装饰过的天花板。两间屋子的风格越来越接近了，在他热情的侵染下，两间屋子每个星期都会有点变动。“物”的改变那么简单自然，“人”呢？要他改变的，大概只有一点吧，“活泼过头”这个跟女人“长舌”还算有点差距的“缺点”。每次跟他的家人、好朋友见面，林音从他们嘴里听到秦路透露出去的“属于两个人”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应该发窘还是厌烦，每次只会条件反射的脸红。为什么让别人都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祝福自己？
一向觉得，“爱”就是那样，保持现状，保持最美好的相对距离，不远不近；“爱”是属于两个人的，安安静静就好，静静的开始，静静的结束。
突然想起宋恒那天说的话。林音啊，你根本就没爱上过谁。你跟我在一起，只是想要一个林教授满意的男朋友，不是想要一份“爱”。你愿意花心思进修争取业绩，却花一点心思跟我一起计划将来的兴趣都没有。抱着这种心态跟我在一起，现在问我是不是喜欢上别人、希望跟你分手，感觉更像是你希望摆脱一个包袱——这样的你很自私，真的。不管我是不是跟别人扯上什么关系，都不是我们分手的原因，绝对不是。……希望我没有太伤人，只是想，最后一定要跟你说清楚：无论怎样的人，只要你不愿为他改变或者付出，你就还没爱上他。下次不要再自己欺骗自己了。
朋友？真的很抱歉，我的修养还没好到跟你“恋爱”三年、这样分手，还能坦然的跟你做“朋友”。我真的爱过你，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突然意识到，宋恒在那三年里，其实也很宽容，宽容得，超过“温柔”的界限非常多，而自己一直没有发现。林音惊恐的回想起一些往事，甚至想起老早就不放在心上的Jason。跟他一起住了大半年，没有吵过架，因为两个人都忙着抢课题，忙着做项目。浪漫的“追求”过程在搬到一起住那天就结束了。他很实在，刚开始准备硕士论文，就跟北京的大集团签好约，计划以后怎样发展、怎样赚钱。唯一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就是自己在也签下了心仪已久的公司，不愿意跟他一起离开上海。
“你根本没有跟我在一起的意思对不对？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逼得那么一个大男人说出这种受伤的话，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现在自责还来得及吗？
林音在安静的夜里苦笑。笑着笑着，傻笑一阵，又难过了，苦笑一阵。
第二天秦路过来看见的林音，当然是睡眠不足、黑眼圈严重的那个。睡眠不足脾气容易暴躁，她胡乱吃了点早饭，拉开小冰箱找啤酒灭火。才发现自己的冰箱里啤酒缺货好久了。天气冷了，他又爱泡茶，暖暖的茶，让人忘记了啤酒灼烧喉咙的辛辣。
“怎么啦？还在想爸爸的事情……”秦路拉她入怀。林音摇摇头，他皱起眉头：“去日本的事情？”她还是摇头。“都拒绝了，还有什么好想的——反正公司替我做的职业发展是泡汤了，我至少还能在这条老路上走啊，这样做一辈子项目也不错。”
秦路偷笑了一下，偷笑变成苦笑，苦笑又有点开心过度。他的“塔美人”就是这个性格，决定了就决定了，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留。换作别人，肯定会犹豫一下，考虑一下，回来跟他商量一下能不能“两全其美”，而她，觉得“职业发展”和“留在自己身边”没法兼顾，就立刻下定决心、做出决定。这个性格放在工作上算是“果断”吧？可是想到她对待感情也如此坚决，秦路寒了一下，又笑了：没事，秦家出品，缠人功夫一流。
“秦路，我缺点是不是很多？”突然转换话题，秦路有点跟不上，“啊？”了一声。林音没往下说，看着他，好像他的眼睛里有答案。“为什么这么问？”他皱眉，大概在猜测她在想什么。突然想起昨天她对他的话的反应，坏坏的笑了。
“呵呵，你的缺点确实不少，可是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