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国破家亡(1 / 1)
那种感觉非常不妙,尤巴明明是在河西的,为何独身一人闯进乌国?莫非是前方战事有变,他来乌国求救?
她这样想也是合乎情理的,毕竟,她是西戎人,也希望自己的兄长能将对方打个落花流水;另外,一个首领得胜后凯旋而归,归的是自己的国家,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跑到别人的地盘庆贺,更何况,这是乌国,是夜昆仑的天下,他更不会容许任何人来撒野?莫忘了这几次和贵珊交手,他是输多赢少!
夜昆仑放下金樽,将幽眸移向宴殿门口。
果然,不多时,侍卫悄声禀过之后,尤巴灰头土脸地出现在烟波阁的宴殿内,众人被他这狼狈像惊了一跳,这人真是浩月之王尤巴么?
甲胄破烂不堪,衣袍碎成布屑,污迹斑斑,锅黑的脸上五颜六色,眼角处血渍未干,汗水流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明显的沟壑。但是一双三角小眼却精光四射,而且充满了嘲讽盯着乌王身旁的戎稚,半晌,他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珏夫人被弟弟这狼狈模样吓了一跳,认为他打仗打疯了,才敢在如此放肆。
夜昆仑面露不悦,冷喝道:“给孤王滚出去!”
尤巴顿住,道:“乌王陛下,尤巴马不停蹄地特意赶来给您祝寿,送给您一个特大好礼!”
夜昆仑幽眸一凛,冷道:“是何消息?”
尤巴咳了一下,嘶声喊道:“戎王死了,戎戈死了,戎国完啦!只要乌王陛下出兵,西戎就是我们的了!”
“哼!尤巴,莫要痴人说梦话,看在你珏夫人的面子上,孤王饶你这一回!”夜昆仑冷冷说道,就凭尤巴这些个酒囊饭袋能杀了戎戈?真是笑话!
戎稚倒吸一口冷气,却还兀自定了定神,父王怎么会死?她送去了解蚀心毒的医书,戎国虽穷,但良药遍地,她不相信尤巴所说的每一个字,戎戈死了?怎么可能?他那么年轻,那么健壮,那么的朝气蓬勃!
尤巴那双三角小眼开始放光,吃吃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不过,这回戎戈真是死在我手上的,戎国灭亡是天意,天意!”他将“天意”二字说得特别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
夜昆仑拔开曼纱的柔荑,坐直身子,问道:“此话怎么讲?”
尤巴拍拍手,傻傻笑道:“几日前,我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是老戎王死了,便料定戎戈会撤兵回国奔丧,他可是个异域大孝子呐!所以带领本国二十万精兵,日夜兼程,借此良机围了卢城,就在大前天晚上,月黑风高,本王带领人冲进卢城,本想杀个痛快,哪知风沙太大,进了城之后迷失了方向,直到天快亮时,才听到稀稀落落的哭泣声,想想应该是在王宫附近,没想到就在此时,所有的马匹狂燥不安,胡乱冲撞。惊动了戎戈,他带人杀了出来,谁知。。。。。。”尤巴两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了一会,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像被人强暴过的女人,眼光迷离,神色恐惧,双手颤抖不已,显然,他碰到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难道是天神降临,或者是魔鬼出动?众人不禁猜测起来。
夜昆仑挥挥手,侍女送上一杯酒,尤巴一口气喝干,神情方自镇静了下来,继续讲述噩梦一般的回忆。
“就在那个时候一阵地动天摇,卢城三面山崩,风暴掀起沙石,遮天蔽日,‘轰隆隆’的声音好像要把耳朵撕裂一般。人乱马杂,谁也分不清谁,我跨下的烈火神驹没命似地往城外冲,回头呼喝将士们时,好像看见戎戈的黑风马追了过来,戎戈眼睛瞪的像铜铃那么大,还冒着火。。。。。。”尤巴吞了口唾沫,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生怕戎戈还跟在身后。
他狗熊似的大掌拍在地上,脸上浮起一丝狞笑,道:“戎戈若是追上我,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天在助我呐,大风正好是迎面吹的,他杀我难,我杀他却是易如反掌,我那十连发的弩是特意为他准备的,箭上见血封喉的剧毒也是为他准备的,乘他举起银枪时,我胡乱射出所有的箭,其中只有一支擦破了他的肩头,本王看到他流血了,哈哈,这就足够了,意料之中,他大叫一声,落下黑风马,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沙子像山一样压了下来,卢城被埋了。”
戎稚面白如纸,瑟瑟发抖。
“你!就是你!”尤巴伸手指着她,“戎戈死了,戎国完啦!你也是个亡国奴!哈哈”他拍手跺足地大笑,显然已是受惊过度,神志错乱。
“那,那二十万精骑呢!”珏夫人指着尤巴颤声问道。
“不知道罢,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活着出来,不过,我总算完成了父王的心愿,灭了西戎!”他一双眼睛紧盯着戎稚,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近似于疯狂的欲念,这种原始的欲念自丹田处升起,马上使他整个人燃烧起来,虽然战袍破破烂烂,四处透风,此刻,他竟觉得身上热得穿不住,他太需要女人,太需要放松,需要女人的眼泪和鲜血来平复他的恐惧,可惜他忘了,这里不是被他攻破的卢城王宫,戎稚也不仅仅是亡国公主,她还是乌国的王后。
他站起来,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戎稚。同时飞起的,还有那条花斑大莽。
戎稚如遭雷击,整个人呆在原地,神色郁滞,乌眸凝视前方,只是那么一眨眼间,两条影子窜到面前。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就连夜昆仑也吃了一惊,他的身子是倾斜向曼纱的。尤巴这一击,是玉石俱焚的一击,无论谁去阻拦,都是两败俱伤。夜昆仑扑过来时,看见花莽嘴里喷出的毒液,本能的反应,他躲避了,几声惨呼后,三个人倒了下来。
曼纱、佐骨烈焰、尤巴,还有那条大花莽。
在电闪雷鸣之际,曼纱扑过来挡住喷向夜昆仑的蛇毒,蛇毒一大半喷在她娇嫩的肩膀上,蚀穿了衣衫,白玉般的皮肤被灼成黑色,她倒在夜昆仑怀里时,嘴角尚有一丝苦涩的笑容,谁又知道她为何觉得苦涩呢!
佐骨烈焰是救戎稚的,尤巴的武功远不如他,但瞬间的暴发力是相当可怕的,佐骨胸口处中了一掌,口吐鲜血,当即昏死过去。
尤巴被飞跃而来的雪奴扑倒在地,雪奴是受训过的,没有主人的命令,它不会伤人,所以它尖利的牙齿只划破了尤巴的脖子,但并未要他的命,雪奴原本碧绿的双目变得血红,这让他想起了戎戈,藏在心底的恐惧全部涌了出来,他撕心裂肺地惨呼一声。尤巴捂着脖子,双目翻白,跟死鱼一模一样。
原本欢喜的寿辰之宴,变得无比凄惨,侍卫将烟波阁围得水泄不通。
夜昆仑定神一看,戎稚左手扣住大花莽的七寸命脉,那莽虽生得粗大有力,但命脉被扣,也只有死路一条。绿衫女子站起身子,手里的短笛突然暴出一片银光,银针似乎雨暴一般扑天盖地而来,她自己也借着这针雨掠上御台,短剑直指夜昆仑面门,夜昆仑怀里是软绵绵的曼纱,脚下是佐骨,后面则是结实厚重的古木屏风,没有任何退路。这一招简直完美缺,绿衫女子狞笑着喝道:“夜昆仑,拿命来!”
突然,绿衫女子像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她的短剑被一双苍白纤细的手握得死紧。此人正是戎稚,她面无表情,拦下绿衫女子,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血从指缝中溢出来,腥香慢慢渗入空气,绿衫女子的脸开始扭曲,就像有几万条蛇在脸上爬一样,然后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一名个子矮小,身材纤细,黑衣黑发黑眼睛的女子出现在戎稚面前,她像看见鬼一样尖叫一声,纵身掠出烟波阁,跟在她身后闪着金光的,自然是雪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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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在流血,心也在流血。。。。。。
风还在吹,沙石划破了脸,就好像她的泪也红色的。
这里是望月楼,与随天台遥相呼应的乌国第二高台,她呆呆在望着西戎,即使她生了一双千里眼,在这黑漆漆的夜里,也是无济于事的。
天意?何为天意?这样不公的天,还有何意义?若此时有把开天劈地的利剑,她会毫不犹豫挥剑斩去。划破苍天的腹肚,看看苍天的心是怎么了!
“啊。。。啊。。。”
她扯开喉咙向天怒吼!
老天怒了,唤起风娘飞沙走石;撩动云雾,重重叠叠压了下来,雷公电母在天幕里空梭,似乎在等待老天一声令下,将那不知轻重的女子劈死,以儆效尤!
“哈哈。。哈哈。。。”她伸手指向苍天,狂笑道:“姑奶奶我骂的就是你,你能我何?”
一道金光自云端窜出,直击在望月楼顶端,结实的松木阁顶承受不起灸热的考灼,浓烟孕起的火苗瞬间吞没了阁子。
她自知五行忌火,才有寒露这个乳名,今天死于火中,倒也属天命了!轻轻闭起眼眸,喃喃道:“爹爹,黄泉路多坎坷,莫要走远了,女儿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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