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1 / 1)
第一次醒来,还是夜半时分,她在他的臂弯里。
她很少会在睡眠中途醒转,会醒来,大概还是因为枕边多了个人,不习惯吧?卧室里亮着柔和的壁灯,她微微转头就能看清他,他睡容平静,没有磨牙打呼噜之类的劣习,和清醒时一样优雅,令她满意。
他闭上的眼睛映出一圈长睫毛的阴影,这个男人有一双完美的眼睛,不像她,睫毛短得令人遗憾,可以说是她身体所有部位中的败笔,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格外想摸摸他的长睫毛,也许他们将来的孩子,会有他那样一双眼睛吧……吓!她想到哪儿去啦?可是,很难不想,她不认为自己是个随便的女孩,也不打算再去了解另一个男人的身体,当她爱上一个男人,只希望与他天长地久。
他呢?他会怎么想?
他们之间的一切,说快不算快,说慢不算慢,可忽然之间走到这个地步,还是……太有违传统了吧?她一直是个在传统与新潮之间摆荡的人,感性与理性轮番占上风,与他这样——好吗?
“怎么啦?不习惯?”不知什么时候,他也醒转,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忍不住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她嗯了一声,不很惊异,知道他有看透人心思的本事。
“后悔了?”他问得有些小心。
后悔?在不太清醒的现在很难去分辨。所以,她下意识地摇摇头,身体更加偎近他,感受彼此的体温。他右手抱得她更紧,左手伸过来,抚了抚她嫩滑而泛着红晕的脸庞,她的触感太好,他很快觉得危险,于是五指滑入她的短发,转而梳理她凌乱的发丝。
她微微眯着眼,感受他的温柔爱抚。他是一个体贴的男人,再怎么的狂情炽爱,依然……顾惜着她!遇上他,爱上他,真的很幸运;而被他爱,真的没什么可遗憾!她轻轻搂住他强健的身躯,他的胸膛宽阔可靠,他的怀抱温暖舒适,此时此境,有种慵懒的况味渐渐弥散,她被感染了,似乎昏昏欲睡……迷蒙之际,眼神瞥见他小臂上一条十多公分长的伤痕,伤痕已经浅淡,但仍然能够清晰辨出。
“怎么弄到的?”她抓住他的手臂,细细地看。他平时总是西装革履,长裤衬衫,能够完整地看见他的手臂,也是第一次。
“击剑的时候不小心刮过。”他轻浅地回答。
“你不像不小心的人。”她有些遗憾地抚过他的伤痕,他简直就是造物主特意恩宠的种类,说完美并不为过,这个伤痕多少破坏了一些。
“只是一个小伤口,早就平复了。”他抽出手,又轻抚她的头发,“快睡吧!”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困倦弥漫,终于又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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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醒来,天已大亮。
应该起床了,她却不大想动,翻了个身,另一边枕头已空,他——已经起来了。
他一定有早起的习惯吧?她想。
有人打开门走进来,她看向门口,是他——龙晔。
“早安!”他看着她睁开的眼睛,微笑着说,仿佛一直以来都这么习惯在早上,在他的床上见到她似的。
“早安!”席语舒半坐起来,靠在床头,专注地看着龙晔,再没有陌生,却稍稍感到讶异:此时的他,一身太过庄重的白色燕尾礼服,仿佛要去——呃,结婚礼堂!“龙晔,你不会想告诉我,今天有一个婚礼。”她脱口而出。
“说对了,聪明的女孩。”龙晔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在她额上轻吻一记便再也移不开眼。初醒的她,雪白的肌肤红润粉嫩,带一些慵懒,一些柔弱,一些娇媚,衬托失了伪装无从遮掩——也或者是不再刻意遮掩的性感,迷人而魅惑,教人心神……荡漾!
“你的小岛上有谁要结婚?”她斜倚在他肩头,随便闲扯。
“有!比如我,或是你。”他的莫测高深又来了。
她知道他的话不会没有来由。结婚?他和谁?谁和她?还是……他和她?这……也太快了吧?可他穿着礼服,不像在开玩笑。
她坐正来对上他的眼,他深沉的黑眸有着凝重,心,不由一阵急跳,说出来的话跟着颤抖,“龙晔,你……你在开玩笑吧?对不对?”
结婚!怎么可能?富有得什么也不缺的他,还会有迫切的需要吗?
“我是个缺乏幽默感的男人,而且,我不认为婚姻是一件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情。小语,我希望你嫁给我。”
他是说真的!
席语舒一阵茫然、愕然——然后,心脏无法控制地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似的——要结婚了!她和他!好快!好晕!思维似乎停止运作了,她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可……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也不会是拒绝的话吧?
“为什么?”茫茫然的她只想到这么问。
“因为——我多少还是个有些传统的男人,有些事情,我坚持认为应该在婚姻的范畴内完成。小语,经过昨夜,我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自制力,最重要的,我想要你,想和你共同经营今后的感情和生活。”
他的一些话让她的脸色倏然泛起红晕,还有一些话让她过于感动,呐呐的仍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语,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又问,还是不肯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
他老是这么咄咄逼人!又不是商场谈判!
“我不愿意……”她扬起眉。
他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故伎重演。
败给他了!“……不行吗?”
“不行!”他语气温和,却霸气十足,“牧师和宾客在等着我们,即使用绑的,你也必须和我结婚,这是我的岛,你无路可逃。”
“龙晔,像你这样求婚,会把新娘气跑的。”席语舒撇撇嘴,早知道他不是绝对的温雅有礼,这不,真面目露出来了吧!
他则笑,“我以为你会喜欢特别一点的求婚方式——”然后,他执起她的右手,在手背印下一个吻,温柔地说:“小语,请你嫁给我!”
他这样温柔地看着她,带着请求,她几乎脱口答应了,可是还不行——
“龙晔,男人求婚都是这么简单了事的吗?也许我应该多比较几次……”
“小调皮!”他笑着点点她的鼻尖,执着她的手单膝半跪,再一次请求,“小语,你愿意嫁给我吗?”
“如果说不,我相信我永远走不出你的小岛。”席语舒叹了口气,嘴角弯弯,却又绽放出一个灿若春光的笑容,“我愿意!龙晔,我想嫁给你!”是的,说出来才清楚,她想和他在一起,想嫁给他,以名正言顺的方式,分享、占有和珍重彼此的爱。
她说的是——想嫁给他!这个没法让他不爱的女子!
“那么快起来吧!让客人等不是个好习惯。”他站起来吻吻她的脸颊,很喜欢看她此刻荏弱慵懒的样子,混合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性感与风情,使美丽更加盛放,更加迷人,不过,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的美丽,她的迷人,留待以后的日子慢慢品味吧。
“我穿什么?”席语舒才想起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结婚时该穿的。”龙晔按下传唤佣人的铃,下一刻,几个女佣捧着一套雪白的婚纱进来了。
“我可不可以穿别的?”席语舒看着婚纱,神情略显迷惘,不太记得自己二十二年的人生中有没有穿过裙子。
“不可以!”龙晔说道,口气断然,没有回旋余地,“以后,你有一辈子的时间不穿裙子,但这一次,你必须穿。”
“我穿燕尾服也非常适合,或许也和你一样帅。”她说,转向他的眼眸中隐隐带着俏皮。其实,她没别人以为的强烈排斥女性化裙装,只不过习惯了方便利落的衣着而已。
“我毫不怀疑。”龙晔揉揉她的短发,“但是很遗憾,我不希望在自己的婚礼上看到一个比新郎更帅的新娘,那会沉重打击我的自尊心。”
她轻笑,笑容明媚迷人,“龙晔,你对自己的判断不够准确,其实,你还是有一些幽默感的。”
他差点被她的笑容摄去心神,幸好,一旁侍立的女佣提醒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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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婚礼没有太多的来宾。
龙晔的父亲——一个坐在轮椅上参加婚礼的中风的老人,骆扬以及雪儿,还有龙晔另外几个飞速从岛外赶来观礼的朋友,除此之外,就是岛上所有佣人和保镖。
龙晔的父亲给了他们最真挚的祝福——他盼望独生儿子结婚已经盼望得太久了,终于得偿所愿,况且儿媳妇还是一个美得不可思议的中国女孩,焉有不高兴的道理,用他自己的话说简直就是欣喜若狂。龙家祖训有一条明文:继承人的配偶必须具有纯正的华人血统。历代继承人一直牢牢谨守,所以,这也正是几百年来龙家始终保持华裔血脉的原因。儿子总能完美地规划一切,婚姻也没让他做父亲的失望,死都可以瞑目了!
骆扬也给了好友最深切的祝福,祝福的同时,心下有些微的惭愧——来自于他的妻子郁香。在游艇上,郁香把席语舒撞落海里的画面全落到随后赶来的他和龙晔的眼里,他想不明白妻子怎么会出这种意外,只能牵强地解释为惊慌失常。虽然龙晔没有追问,但在龙晔若有所思的眼神中他仍是硬下心肠拒绝妻子同来小岛的请求,让妻子和罗兰乘游艇先返回纽约了。
其他人也都一一给了新郎新娘相应的祝福。
谈不上给予祝福的人其实还是有的——雪儿。
“姐姐,你真的要嫁给龙叔叔了吗?”行礼前,雪儿嘟着小嘴来问。她的烧退得很快,现在又活蹦乱跳了。
“对!”席语舒端庄地坐在休息室里,头上披着白纱,脖子上戴着钻石项链,手上戴着白手套,雪白的裙幅宽阔地展开,后幅长长地拖垂出好几米,非常的华贵,非常的美丽,也非常的辛苦——对习惯了简单装束的她而言,所幸她有一张天生丽质的脸,不必赘事在脸上涂涂抹抹——幸好,一生也就这么一次。
“你嫁给龙叔叔,雪儿的王子没有了怎么办?”雪儿皱着眉毛苦恼地问。眼前的姐姐太美了,就像一个真正的公主,把她小小的信心都快打没了,不太敢命令她不准嫁给龙叔叔。从小,她总听到人家说龙叔叔是王子,她也觉得龙叔叔就是她看童话时想象的王子,每个王子最后都会娶他的公主,现在龙叔叔要娶他的公主了,那她的王子呢?
“雪儿的王子一定在哪一个地方等着雪儿,等雪儿长大,他就会出现,会来娶雪儿。”席语舒安慰小女孩。咳!在自己的婚礼上安慰一个七八岁的“小情敌”,这种经验不知道会有几个人有?
“真的吗?”雪儿有些高兴了,“雪儿的王子也会像龙叔叔一样帅吗?”
“会的。”席语舒微笑着说,一抬眼,那个帅帅的新郎正好推开休息室的门进来迎接她。
“小语——”龙晔推开门的刹那几乎目炫,他一直知道她美丽,却从来想象不出穿上婚纱的她如此美!一身雪白的她纯净、脱俗、出尘、绝美,仿佛不是出自人间,像坠落凡尘的天使,倾城倾国,也不过如此了!
这美好的人儿,是他的,何其幸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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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结婚了……”白茹手里的咖啡杯子“咣当”掉落地上,破碎,晕染出一大片黑渍。
昱伦正往杯子里倒啤酒,一直倒,一直倒,啤酒泡沫溢出杯口,啤酒随后漫过杯口,淌到桌面上,然后流向桌边,洒落地上。
“对!我结婚了。”席语舒重复一遍,似乎没看出那两个人张大嘴巴喉咙里吐出含糊的混音就是说不成话的样子,举起右手拂了拂留海,那只手的无名指上,一枚钻戒闪着耀眼的光泽。
“龙晔——”白茹能够再度开口了,却也只能吐出两个字,并且伴随咬牙切齿的表情。她知道,一直知道,舒舒虽然很喜欢戴戒指,也经常在不同的手指上戴戒指,但是,从来不在右手无名指上戴,那里一直是空的,因为她曾经状似无意地说过,这是留给结婚戒指的位置,现在……现在那里多了一枚钻戒……老天,舒舒真的结婚了!龙晔那个混蛋!她非要狠狠……她非要好好找他理论一番不可!他怎么敢就这么拐走舒舒?他怎么敢!噢!老天爷!她该怎么办?怎么向公司,向歌迷,向舒舒的家人交待?让她死了算了!天啊!地啊!
白茹扑倒在沙发上,像落水者一样扑腾几下,呼天抢地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瞪席语舒,“你结婚家里人知道不知道?他们居然就这么由着你任性?”
“我打电话告诉爸妈了。”其实她是先斩后奏,因为她也是结了婚之后才想起——没办法,她当时被龙晔弄昏了头,连请示父母大人这个环节也给疏漏掉,也之所以,她结完婚打电话回家禀明时,妈妈被她吓得没法把话讲下去,爸爸直要她快点把人带回去看看,想来也是吃惊不小,不过不必告诉白茹就是了。
“噢!老天!世界末日快点来吧!让我死了算了!怎么会有这种事?你……舒舒你是不是让他占便宜了才……”
“是我自己想要嫁给龙晔的。”席语舒不理会白茹的大呼小叫,“我想知道,金老师那儿剩下的课时怎么安排?”
“没有安排了!我们明天就回国!”白茹没好气地嚷嚷。
“哦!多少点的飞机?”席语舒不意外有这种结果。
“不知道,等下打电话去订机票。”白茹的天空还在打雷下雨。
“既然这样,就让龙晔去安排吧,他正好同行。”
“什么?他还要跟你回国?天啊!”白茹捶胸顿足起来。
白茹那边厢捶胸顿足,昱伦这边总算缓过气来也有余地给他开口了,“舒舒,你——不会一时冲动吧?”
“不会!”席语舒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钻戒,这是龙晔套住她的证物,同样,在他的无名指上,也有被她套住的证物,他们彼此相属,也许的确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却出自真心的意愿,她是认真的,他也是。
“舒舒,你在感情上太——出人意表了!”昱伦只能这么感叹。
“事实上,我一贯如此。”席语舒对那两个惊魂未定的人笑笑,算是一种抚慰。
“就算是这样没错,小祖宗麻烦你不要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幸福了行不行?”白茹抱头悲惨地叫。没错!没错!舒舒从出道走红就不同凡响,与别人不一样,但拜托婚姻乃人生之大大大事,况且她才二十二岁,大好青春年华何苦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埋进坟墓里!天啊!
啊——
席语舒不理白茹的惨嚎,抬手看看腕表,“不好意思,我要走了,麻烦替我打包行李,明天机场见。”
“什么?你要走——这里才是你的住处耶公主!你、你还要丢下我们和龙晔双宿双飞去?不行!我不会让你出去啦!不准出去!”白茹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门边双手大张厉声阻拦。
“白茹,公司有规定我不准结婚吗?”席语舒扬扬眉,慢条斯理地问。
“没有!”白茹答得底气不足。
“既然如此,你有权利阻拦我和我的丈夫在一起吗?”
没——有!可白茹根本不甘心哇!“你、你、你说——你的丈夫?”白茹指着席语舒,手指发颤,气都快顺不过来了。瞧舒舒说丈夫这两个字说得多么顺嘴,说得跟真的一样——唉!当然是真的!
“是我的丈夫没错,法律许可了的。”席语舒再度看表,“你不让开吗?”
“不让!”白茹吼得声嘶力竭。
“可能不行。”席语舒摇摇头。
“我不信我和昱伦拦不住你!”白茹飞舞爪子,颇有些一夫当关的嚣张气势。
“我不敢妄自菲薄。”昱伦有自知之明。
果然,门板适时传来几声轻叩,门边的白茹条件反射拉开门,门外,龙九彬彬有礼地站着。
“夫人,可以走了吗?”龙九目光穿透白茹看向席语舒。
“夫人!他叫她夫人!老天——”白茹又再度悲嚎。就算再怎么自欺欺人怀疑舒舒唬弄人,现实就是要一来再来地验证,都被人称呼夫人了,天啊——
不过,没有人有闲心听白茹没完没了的抱怨和惨叫,除了昱伦,但昱伦自己也乱得很,白茹的抱怨和惨叫更多的像噪音,更加扰人心神,没办法,他只有留下白茹一个,自己出去闲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