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漠北之战 (三)(1 / 1)
阿娇坐在那里想了一夜,待到天刚微微亮时,她觉得自己一分钟也没有办法再等下去。沉声开口吩咐道:“雪鸢,帮我把衣服拿过来,我即刻便要出去。”
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或许是雷被的故布疑阵,但刘陵那样哀凉的神情却绝非作伪。阿娇亦是为情所困之人,在这一点上,她非常肯定,一个女人为了她深受的男人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再说了,即便这个消息是假的,对刘彻而言,也不过是增加了他的防备与戒心,并没有什么坏处。因此,现如今,自己所要做的,便是将这些书信,完好无损的交到刘彻的手中。
阿娇并不敢赌,因为赌注或许是刘彻的性命,而一旦她输了,便再没有重来的机会,她如何能接受长安城楼上的那最后的一瞥,很可能,便是诀别。
所以,当杨得意来与她见礼的时候,她始终都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仪容完美,亦寻不到刻意疏远的迹象。
马车徐徐动了,雪鸢和楚楚犹不解的问道,“娘娘,你即便要回堂邑候府,也用不着这么急啊,这天才刚亮呢?”
她们不明白,这些信函,早一分到达刘彻的手中,那么他便会少一分危险。既然在皇宫之内再找不到可以让阿娇全心信任的人,那么,她便另寻可靠之人,必然要把这信件,原封不动的交到刘彻的手中。
至于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有没有用,最终结果是福是祸,阿娇并没有办法控制,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他知晓这一切。
回到堂邑候府,馆陶见了她,惊喜莫名,一面吩咐着丫鬟准备阿娇爱吃的茶点,一面握了她的手,“娇娇,今天怎么会过来的?”
阿娇心底不易察觉的涌上一丝苦涩,面上却是娇柔一笑,对着母亲道:“哥哥呢?我适才突然有感想成一首曲子,正好合了哥哥的那一套凤翔剑势,这才急急的赶过来的。”
馆陶笑了起来,“娇娇,你们兄妹俩从小感情就好,也只有你肯陪他这样胡闹。不过这回还偏偏不凑巧了,他昨夜刚动身去了城外的别苑,说是要守着猎什么白狐来着。”
阿娇的心倏然一沉,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心念飞转,片刻之后便轻笑道:“这容易,反正如今皇上下又不在,我留在后宫之中左右没事,不如这就去别苑找哥哥去。”
馆陶吓了一跳:“娇娇,你是在同母亲开玩笑吧?”
陈阿娇摇头笑道:“怎么会,女儿真是如此想的,陈总管,劳烦你帮我吩咐门外的车夫多喂点料,做好准备,我即刻便要用。”
馆陶有生气:“你这孩子,一大清早的,胡闹些什么呀?我还没问问你这段时间在皇宫里面的情形呢?来,给母亲说说,陛下现在待你如何……..”
阿娇揽了的馆陶手臂娇笑,做小女儿态:“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这后宫之中,都是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出了宫,您还要问我后宫之事,您烦不烦呀?”
馆陶看了阿娇半晌,终是轻轻一叹,“现在陈家已是今时不同往日,母亲也没有什么奢望了,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好。”
阿娇心底难受,面上却不敢显出分毫。
只听得馆陶想了片刻,有些犹豫的开口:“只是你这样贸然回来,又去别苑的话,皇宫之中,会不会不好交代?”
阿娇想了片刻,方摇头道:“阿娇以前回堂邑候也是经常的事,更何况现在我独居昭阳殿,于其它各宫均无来往,她们想必也不会再意的。一会儿母亲差人去和杨公公那边说上一句,留我在堂邑候府小住几日,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即便是太后也挑不出半分不是。”
馆陶听阿娇说完,笑了起来,“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我太多虑了。陈总管,去看看娘娘的马车装备如何,不行的话就用府上的,从这里到别苑也还是有些路程的。哎,你们几个也别站着不动呀,快帮娘娘打点一下行头,吃的用的穿的,雪鸢,你留心看顾着点。”
阿娇连忙开口,“不用不用,不过回一趟别苑,哪里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你就别管了,”馆陶笑着打断了阿娇,“我长公主的心肝宝贝出门,再怎样兴师动众都不为过。”
堂邑候府的下人办事历来得力,不一会便诸事齐备,馆陶亲自挽了阿娇的手将她送上马车,一面殷殷叮嘱,就如同每一位对着远行游子的慈母一般。
约莫过了大半天的光景,陈家的别苑已经遥遥在望。马车在别苑门外稳稳的停下,管事的陈伯连忙上前来对陈阿娇行礼:“这不是陈娘娘吗?这是怎么了?昨天夜里大少爷才来的,您今儿个也跟着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奴才也好有所准备呀!”
阿娇却心急如焚的开口道:“我哥哥呢?他在里面吗?快帮我叫他出来,我有急事找他。”
“娘娘,这可难为我了。”陈伯挠了挠头,“这别苑里又没有什么稀罕玩意儿的,大少爷哪里能待得住,这不,一大清早的就带着弓箭上山猎白狐去了,我看啊,猎不到他怕是舍不得回来的。”
阿娇听着他的话,心里一紧,忙追问道,“他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倒没有。”陈伯摇摇头:“不过白狐难寻,大少爷又是那样拗的脾气,他认准了的事谁都拉不回来。依我看啊,他这一去,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都是有可能的。”
阿娇心一沉,无力的开口问道:“那如果派人到山上去寻他,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陈伯为难的看了看远处山中的枫林:“娘娘您也看到了,这枫林又密又阔的,人在其中根本如同蚂蚁一样,要想找到人,只怕是很难啊。”
阿娇微微闭上眼,事到如今,千般思虑,却终究是算不过天,可即便是天意如此,自已却也不能就此罢手。脑海中清晰的浮现出刘彻出征那日,玄羽铠甲的背影,纵恩爱难再有,情义却永难忘,她怎可能在明知他有危险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
阿娇深深吸气,心内己有计较,开口,声音虽温婉如昔却已经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坚持和不容置疑:“陈伯,我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情找哥哥,劳烦您即刻安排人手到这枫林深处去寻他一寻,若是有幸遇到了,你只需同他说是我找他,他必然会随你们一同赶回来的。”
“那若是找不到呢……”陈伯面露难色的看了看阿娇。
阿娇略微一顿,定了定神,方沉声开口道:“天黑时分,无论找不找得到他,你们便都回来罢。”
陈伯虽然不解,但却一句话也未再多问,立刻挑选安排别苑中的壮丁,就往枫林的方向去了。
阿娇举目望了一眼径霜绝艳的如醉枫红,不再言语,回身入了别苑。若是能找到陈须自然最好,可若是寻不到,自己却没在时间耽误下去,那便只能,由自己亲自行一趟漠北。
阿娇从来不是忧柔寡断拖泥带水之人,当年父亲在世的时候常说:“娇娇的冷静决断,不输男儿。”
既然己打定主意,阿娇整个人,便逐渐的冷静了下来,径直走到别苑书房,提笔留信。
若是寻不到陈须,待几日后他狩猎归来,必然有别苑下人告诉他自己来过一事,阿娇不想瞒他,也需要他配合自己善后,因此必得留书一封,告知他原委。
“娘娘,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阿娇写完信,才发觉雪鸢和楚楚一直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阿娇笑了笑,一面把信封好交到雪鸢手中:“没什么,不过是我要外出几天。等大少爷回别苑了,你记得亲手把这封信交给他,然后他让你怎么做,你都听他的就行了。”
“不,娘娘,虽然您什么都不说,但奴婢知道必是出了大事了,奴婢怎放心让您一个人去涉险呢?您让我留在您身边照顾您,好吗?”
阿娇沉吟片刻:“好,雪鸢随我同去,楚楚留下来,务必将此信亲自交给大少爷。”
正在说话间,忽然听到门外一阵人声鼎沸,阿娇抬眼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很黑了,想必是陈伯派去枫林的人回来了。
连忙起身迎了出去,人影攒动中,并没有见到陈须在其中。陈娇心一沉,知道此行漠北,已势不能免。
”陈娘娘,老奴无能,我们没有能够找到大少爷。”陈伯见阿娇出来,面带愧疚的恭敬行下礼去。
阿娇连忙扶起他:“原是我太过强人所难,陈伯这样说,是存心要叫我过意不去吗?”说完看了一眼天色,知道即便要出发,也只能等明天一早了,于是问陈伯道:“不知道哥哥的那匹‘逐风’,可曾骑了来?”
陈伯呵呵笑了起来:“那可是大少爷的心肝宝贝,怎么能离得了。他进山中打猎不方便骑马过去,这才留在马厩里嘱咐我好生看顾着的。”
阿娇心下一喜,忙让陈伯带她去看。阿娇尚未出嫁之时,陈须常常会带她出去放马纵意,因此她也算得‘逐风’的半个主人。她入得马厩,便听得‘逐风’兴奋的嘶呜起来。
阿娇一面轻轻摩挲着它的脖颈,一面问陈伯道:“这马厩里现下有没有性子温顺又适合远行的马?”
陈伯笑着引阿娇走到隔壁马位:“陈娘娘,您瞧瞧这紫燕骝可使得?”阿娇顺着陈伯的指引望去,只见那紫燕骝毛色纯正鲜亮,神采奕奕,伸出手去摸它也不避开,径自就着阿娇的手掌轻轻蹭了起来,果真性情温良。
于是微笑着对雪鸢道:“还不上去试试。”
雪鸢闻言,利落的翻身上马,一溜烟便跑了出去。她自幼被馆陶长公主指派跟随阿娇,自然不同于寻常女儿家那么娇怯,骑马射箭,她也是学过的。
作为堂邑候府的家仆,陈伯自然不敢问陈阿娇的去处。第二天一大早就送阿娇主仆两人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