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日记之有何不可(1 / 1)
“程聪、程……”喉咙像给什么捏住般,声音突然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使自己不扑上去给来人致命的一击。就是他,就是这个人令他们陷入如此悲惨的境地,莫浩然狠狠瞪着来人毫不掩饰眼底汹涌的恨意,紧捏成拳的手传来一阵阵并不陌生的刺痛感,可是那些微的痛楚比起袭上心头的剧痛根本微不足道。他怎能这样做?纵然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纵然相隔很远,他依然在那张苍老的脸庞上捕捉到一丝丝愧疚和懊悔。他连忙别开眼,一心一意只想逃离这个叫他感到窒息的地方,眼睁睁地盯着这个令依依生死未卜的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而他却只能攥紧拳手站在这儿,不能叫不能骂也不能揍人,这一切只因为这个人是……依依的父亲。
“浩然,你的手?”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程聪无声叹息着,早在很久很久的以前,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客人已经被列入黑名单,从此成为诊所拒绝来户。今天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到诊所即指名道姓说要见浩然,程聪还在心里暗暗庆幸浩然不舒服,这两人见不到面,就能避过一场不必要的风波。因为每次浩然看到依依父亲面色就会变得很难看,露出一副恨不得冲上去狠揍他一顿的表情。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浩然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面色惨白神情凄怆的好友了。
“没事。”手上的湿意告诉自己,手又流血了,决定漠视某人的莫浩然毫不在意地撇开头迈开脚步,不能揍他,躲他总可以了吧。
“婉儿,”不理好友那张仿佛能将人冻死的脸,程聪伸手阻挡他的去路,转头径自吩咐呆在一边的人。“你去取点碘酒和纱布过来吧。”
“程聪!”莫浩然对好友的自作主张不快地拧起眉头,低沉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莫浩然!”程聪一点也不怵地回瞪他一眼,举止粗鲁地抓住他的手却讶异地发现好友的手抖动得厉害,他有些担心地望了他好一会儿,视线很快越过他,看着一动也不动呆站在玻璃门旁的老人家。
“咳咳,那个莫大叔,你……还是先回去吧。”看浩然一副恨不得冲上去好好揍他一顿才解恨的模样,程聪并不以为这种情况适合谈任何事情。不过,话说回来,由出事至今,浩然对他的脸色从来没有好过,所以,如果这个老头够聪明的话,就知道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是适合谈话的好时机,除非依依能复活能回来,否则他不觉得浩然愿意跟他谈什么。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我今天上山的时候发觉他爷爷的坟头旁边居然被人挖了个大坑,所以、所以……”来人神情尴尬地瞄了他们一眼,嘴巴动了动,小声嗫嚅着。
“哦,原来这样……”程聪的话音未落,他身边的浩然立即开口把他的声音打断了。
“谢谢你的好意,这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所以……请你现在马上立即离开!”莫浩然的声音冷泠的,神情冷冷的,就连被程聪紧紧握住的手掌也是冷冷的。那种冷冰冰的感觉慢慢从心里渗出来,渗透四肢百骸令他不由自主浑身瑟缩打着寒颤。按在胸口处的蓝色笔记本却像一块烧红的铁块深深烙入他身体里,心口突如其来的刺痛使他明白自己的天真,他怎么忘了那个小傻瓜对他的依赖性?他怎么忘了那个小傻瓜多害怕失去他?他怎么忘了纵然她的父母阻止她仍然偷偷摸摸跑出来跟他见面?现在四年过去了,她却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学会游泳又如何?他仍然记得那天晚上的雨有多大,大到模糊了他的视线,大到让他找不到她,大到烟灭了一切痕迹,让她从此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她还活着的话,那个小傻瓜又怎么能按捺住不出来见他呢?
来人苍白着一张脸望了他好一会,终于拖着双腿努力板直腰慢慢离开了。
说什么我还有你!莫浩然倏地吸了一口气,拼命压抑涌上心头的绝望和无助,依依……你这个小傻瓜,大骗子!
“不要动!”程聪为难地盯着解了一半的绷带,示意他张开突然握紧的拳头。“浩然,张开手让我帮你包扎一下。”
“程聪,她终于学会游泳了。虽然姿势很难看,速度更是可以媲美乌龟……我还是很高兴。”低头望着胸前的日记本,他突然微微一笑。
“谁?”难得看到他如此合作,程聪当然不会白白放过这种大好机会,他手急眼快的解开全部绷带,重新帮他消毒,包扎伤口。
“依依啊。”莫浩然还在咧嘴傻笑。“她为了要给我惊喜,居然偷偷跑去江边学游泳了。”
“这事谁告诉你的。”正在缠绷带的手一顿,程聪装着不在意的问道,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实在是太反常了,太诡异了,浩然说起依依的事情居然还笑得出来?!
“依依啊。”还是同一个答案,就连脸上那笑容也该死的一样。
“莫浩然!”程聪恨不能挥上一拳将他面上那刺眼的笑容给打掉,到底……到底他打算将自己折磨到什么时候?种种迹象表明依依生存的机率不会高于1,,为什么浩然就是不肯认清这个残酷的事实?
“是真的,依依在笔记上说的。”伸手指了指一直像宝贝一样护在怀里的日记本,他露出一脸的幸福笑意。
“……浩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的程聪深深吸了口气。“你面对现实好不好?你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吧?如果……如果依依还活着的话,她早已回来了,那用等到今时今日还音信全无?”
莫浩然猛地站起来,一边推开他一边神色惊惶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墙壁,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瞅着他轻轻的说:“这样过一辈子吗?有何不可!”
“浩然……”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程聪既心疼又无奈地按住抽痛不止的太阳穴,徒劳地试着让好友明白。“正如依依奶奶所说的,你家就剩你一个了,难道你打算让你家……”绝子绝孙!这几个字他含在嘴巴里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