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思念（1 / 1）
思念如狂潮，一刹那将他淹没，浑然不觉暴雨夹杂着劲风一记一记抽打在身上的刺痛。
光秃秃的荔枝树丫在风中摇摆不定，像极他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那样的无助，那样的不安，那样的彷徨，那样的……绝望。
“爷爷，”莫浩然双膝跪地，颓然倒在坟墓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难以宣泄的心痛与思念终于使泪水漫出眼眶和着脸颊上的雨水滚滚而下。“她说……她说我还有她啊，她说只属于我一个人啊，她说愿意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啊！她怎么能……依依怎么能一声不响消失掉？”
抚着早就干枯成腐枝的荔枝树，莫浩然只感到纷涌而至的绝望一遍又一遍碾过他破碎不堪的心灵。为什么？他倏地捏紧拳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
呜……汪汪、汪汪汪……
被雨水打得浑身湿透却无处可藏的糖糖围着他不停打转，呜咽着不停咬扯他衣服的下摆。
直到此时莫浩然方才发觉自己双手在无意之中竟不停捶打着爷爷墓碑。“爷爷，对不起。”他伸手抹去不小心沾在墓碑上的血迹。“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发脾气的，我只是……”他迅速擦拭早已分不清是被雨水还是泪水刺痛的眼睛，触目所及的一切东西都变得朦朦胧胧模糊不清了。“只是太想她了。”他哀哀笑着，手安抚的拍着糖糖湿淋淋的皮毛，苦涩的泪水经由嘴巴滑入喉咙里，让他的鼻子止不住阵阵发酸。“哈，骗人的。”他声音嘶哑的低喃着。“依依明明说过泪水能减少心中的痛啊。但为何我的心仍是这样疼痛，痛的——”他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襟，神色凄然地对上糖糖那双像能看透人心的茶色眼睛。“恨不得就此死去？”
一滴、两滴……鲜红刺眼的血珠顺着指尖染上雪白的皮毛，很快被无情的雨水冲刷掉。流吧！流吧！莫浩然冷冷盯着满是鲜血的双手痴痴地想，是否血流干了就不会再想她？心就……不再痛？
“你怎能这样对我？”莫浩然蓦然仰首向着黑沉沉看不到一丝亮光的天空放声嘶吼。“你怎能这样对我？你夺走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夺走我……所有的家人。你为什么还要夺走她？我只有她啊！我只有她而已，难道……这样也不行吗？求求你，把依依还给我……求求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好不好？”
轰隆！应和他的是阵阵贯耳的雷声。
程聪有些不安地瞅着挂在墙壁上的电子钟，已经八点多了，浩然这小子究竟跑到哪儿去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担心他吗？
“婉儿，很晚了，你先回家吧。我再等等莫医生好了。”程聪对已经整理完毕的冯婉儿说。“你回家吃饭吧。”
“嗯。”冯婉儿点头，取起放在一边的手袋，刚推开门。一道白色的影子急急窜了进来，把她吓了一跳。“糖糖？！”她惊呼。只见浑身湿淋淋滴着水的糖糖直绕在程聪脚边汪汪大叫起来。
“糖糖？浩然呢？”意识到可能出事的程聪抓住那头转的他眼花缭乱的笨狗，“你主人呢？他在哪儿？我在问你问题哩，你倒是说啊！”
“程医生，”冯婉儿真是哭笑不得，程医生是急疯了吧，糖糖好歹是头狗耶，它又不会说人话，而且它是有说啦，看看叫得起劲的糖糖，她直摇头。“你快把它摇昏了。”
“你带我们去找他。”很快恢复冷静的程聪摸摸糖糖的脑袋，“这是什么？”他搓了搓手指，看着沾在手上的泥巴微微蹙起眉头。“婉儿你带上手电筒跟我来。我知道浩然在那了。”
“汪、汪汪。”糖糖早已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唉，我就知道。”看直往山上冲的糖糖，程聪无力地叹了口气。浩然那个闷葫芦，无论遇到什么不快的事情就喜欢憋在心里，然后独自跑到他爷爷坟前一坐就是老半天。
“程医生，等等我啊。”跟在后面的冯婉儿小心避开那一滩又一滩的水坑，“三更半夜跑来山上做什么？莫医生真的在这儿吗？”
“小心。”拉她跳过一个大水坑，“真不应该带你来。”感觉握在掌中的手腕突然用力的甩了开去。程聪微微一怔，“你生气了。”电量有点不足的手电筒即时照出一双怒瞪着他的眼眸和一张嘟起来的小嘴。若非时机不对，他真想……
“唉，你误会了，我不是嫌你累赘。”不顾她的挣扎，程聪执意重新拖回她的手，牢牢捉住。“婉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鬼才知道哩。”冯婉儿气呼呼地嚷道，四周漆黑一片，朦朦胧胧的隐约只可以看到一些树影。
“说不定真有——”程聪将手电筒射向前面那座芳草萋萋的坟墓，恶作剧地补充道。“鬼喔。”
冯婉儿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死心地拿手中的电筒再扫射一次，灯光所到之处皆是一座座吓人的坟墓。在确认眼前的并不是幻象时，她忍不住尖叫一声，连爬带滚飞扑进早已张开手臂就等着某人自投罗网的程聪怀里。
“别怕，我在这儿呢。”暗爽在心底的程聪趁机紧拥她馨香的身子，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所以我才说不应该带你来嘛。”
“我……噢，谁晓得是来这种地方啊。”心有余悸的冯婉儿紧紧缩入程聪怀里，想起自己置身的地方满是坟墓她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莫医生真奇怪，三更半夜的干嘛呆在满是坟墓的山上啊。”更叫她觉得毛骨悚然的是，她居然听到一阵阵如泣似诉哀怨无比的笛子声？！不是吧？谁半夜无事跑来荒山野岭里吹笛子啊？她越想越怕，越怕就越往某个心怀不轨的人怀里钻。
“婉儿，你还可以吧。我记得浩然爷爷的坟墓就在前面，浩然应该在那儿。”程聪看着无尾熊般挂在自己身上的冯婉儿，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一脸奸诈与心满意足。“我本来想第一次约会是应该浪漫一点，没有香槟玫瑰烛光晚餐，至少是正常的情况下啊，谁料对着的竟是满山坟墓，咳咳，这样约会倒是少见吧。但是因为这样就显得更难忘不是吗？”
程医生到底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啊？谁跟谁约会来着？如果不是因为太害怕和情况不容许，冯婉儿真想问他，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