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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攻克代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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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于美良川和安邑两次设伏,皆大获全胜。

一时间士气高涨,群情振奋。

众多将领纷纷拥至中军大帐,个个斗志昂扬,请战声不断。

“我方两次小胜,并没有重创敌军主力,”坐在大座上的青年神色平和:“现在宋金刚孤军深入,精兵猛将,悉聚于此,刘武周占据太原,靠的就是以他做屏障。”顿一顿,“请问诸位,当前敌军最怕的是什么?”

史万宝道:“我方偷袭?”

唐俭笑:“那是殿下用兵如神的结果,他们怕虽怕,却不是最根本的。”

房玄龄点头:“他们患在军无蓄积,仅以掳掠民众作为军资,利在速战,却难以持久。我们最明智的选择,便是闭营养锐,等到他们斗志磨完了,我们也就可以出兵了。”

“所以各位将军稍安勿躁,且回营静心等待,”如晦抱手环胸:“用不了多久,宋金刚粮尽计穷,迟早遁走,到那时,我们挥师追击,大家有的是杀敌立功的机会。”

众将领只好散去。

如晦留了下来。

“听说你最近在严抓军纪?”世民临摹着王羲之的一张帖,头也不抬的问。

“回殿下,是的。”

“趁这几个月时间,严格抓一抓也好。”他蘸了一下墨汁:“一行十八个人出去,竟然没有一个保护主子的,要不是后来安弟阻止——对了,救了安弟性命的那个士兵,叫什么名字?”

“此人姓常名何,乃步兵队一名寻常兵士。”

“平日表现如何?”

“他也是刚入伍不久。听一同操练的士兵讲,手上功夫有两下子,还算中规中矩。”

“那就把他提到骑兵营去吧。”飞笔写下一道军令:“救上有功,早就该奖。安弟竟然没说被射这事,我差点还不知道。”

如晦笑着接过令书。

他瞧他一眼:“依你性子,总不该不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如晦依旧笑:“小逝是不知道这一层的。过年那会儿,她自己提了一大串牛肉去步兵营谢常何去了,还激励整个营的人努力向上呢。所以我估计,即便不破格提拔,不单那个常何,包括所有步兵们,可能都会奋勇杀敌、争立军功了。”

“哦?”世民笑起来:“这是件好事啊,看不出来安弟还有这本事。不过,他既然是我结拜义弟,也是你视若亲生的弟兄,虽然没有正式军职,但我已明确向全军表示过他的重要性。提拔常何,不但可作为激励步兵们的实质性手段,更重要的是,这说明了安弟的地位,以后决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还是殿下考虑周到。”

两军相耗,不知不觉到了三月。

天气转暖,冰雪渐去,山坡上慢慢泛起了一片片的浅绿。

与宋金刚所部从一开始携着不可一世的锐气到渐渐消磨殆尽不同的是,唐军时常瞅准时机令小股部队进行偷袭,打得赢则打,打不赢就走,只以骚扰敌军,使其夜不安寝,一夕数惊为目的。

虽是小打小闹,但是积小胜为大胜。刘武周、宋金刚数次受挫,士气沮丧,军心开始涣散。

他们千方百计寻找时机,想与唐军来场堂堂正正的大决战,秦王却置之不理。

刘、宋两人就像两头找不着攻击目标的饿虎,暴跳如雷,焦躁万分,却又无处发泄。

这样一直拖到四月末,宋金刚军中粮秣已尽,再也耗不下去了。

秦王大帐。

“咦?”世民发出一声惊叹:“安弟,我瞧你写的字颇有王羲之的风骨啊,你也摹的是他的帖?”

安逝放下笔,搓手:“我没学过王羲之。”

世民再看看,点点头,又摇头:“像,又不太像。结体在平谨严实中多了奇险,在险绝中又多了平正,有种神气外露、猛锐长驱之感。我曾看过书法大家欧阳询的帖子,你这字体倒是跟他有点像。”

安逝不好意思了:“我就是跟欧阳师傅学的,不过没学一成就断了。”

“原来欧阳询竟是你师傅。”世民多看她两眼:“好福气啊。”

“师傅很严的,”她抱怨着,脸上却浮起了微笑:“常说我坐姿不好,一练就要练好几个时辰,有时饭都不许吃……”

“可却让你习得一手好字。”

她瞪他,他扬眉:“难道不是?”

她不由扑哧笑开:“是。我们好久没见了,真有些想他呢——”

“报——”

“什么事?”

“禀报殿下,哨马探知,宋金刚不久前悄悄打开了城门,引大军往北撤了!”

世民陡然站起来:“立刻升帐!”

一刻钟后。

“各位将军,”青年脸上交织着激动跟兴奋:“大家久欲决战,已快半年有余。如今反击的时机已经成熟,可全力追击,一鼓歼之。”

“好哇!”史万宝率先叫道。

世民笑看他一眼:“不过,宋金刚历来善于用兵,诸位要多加小心,谨防中其埋伏。”

李靖道:“殿下欲派谁为主帅?”

目光一致聚拢过来。

世民抽出帅令:“本王是也。”

大家都笑了。

秦王出征,不就意味着胜券在握?

“好了,各部马上去准备!”世民拍掌:“半刻钟后,我率骑兵轻装疾进,后援一路跟上来!”

“是!”

众将散去,他又朝地图看了看,转身拿起挂着的战甲,一件件套上。

后面有些够不着。

正待开口叫卫兵,安逝上来,帮他拉好,道:“接下来可是一场苦战啊。”

“追人者,总比被追者好。”

“也是。”她点头,审察他周身是否有疏漏的地方。

他按住她肩膀:“你就静候佳音吧。”

“是。”她立正,朝他行了个现代军礼。

他大笑,挟起头盔,转身欲走。

“等一下。”

世民回头。

她从桌上拿起一张纸,上面是她刚刚写好的两句诗,吹干,折成条给他:“当你累得不行了,就打开来看看。记住,之前千万别动。”

“诸葛孔明的锦囊妙计?”眼睛里起了丝玩味。

她老皮老脸的:“嗯,没错,没错。”

后世书曰:

世民率军急追,一昼夜行二百馀里,因长时间的急行军,步兵后勤全跟不上,身边就剩几千骑兵。宋金刚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猝不及防之下一连组织了八道防线,全被他击破,“一日八战,皆破之,俘斩数万人。”

当时他已两天没吃饭,三天没解甲,找了半天找到只羊,命熬成汤与全军分享,睡了一觉接下去又追!这次追到介休,宋金刚组织了两万人马,一场大战,再败之,斩首三千级。金刚轻骑走,李世民仍然穷追不舍!

不过宋金刚也是心理素质过硬的人,屡战屡败竟然还想组织人马再打,但手下却已经吓破了胆,根本不愿意再回去面对李世民,于是只好一路这么逃下去,从此一蹶不振。李世民追了几十里追到张难堡,因为泥尘满面,守门的唐军竟没能认出他来,直到他摘了头盔才急忙把他迎进城。此时世民又累又饿已经说不出话来,“左右告以王不食,献浊酒、脱粟饭。”

悠扬的琴声飘荡在空中。

少女循声而来,不诧异地看到一轻红一碧绿两道身影。

她走上前:“怎么没在屋里候着?”

鹅蛋脸修长眉的轻红衣衫女子福了一福,方答:“ 辅先生来了。”

“哦——”少女了然的点点头,看了紧闭的门扉一眼,又道:“今日的百合散制好了没?”

“小姐放心,正温着呢。待会儿总管得闲了,我就送进去。”

少女笑:“阿朱办事就是让人放心。”

“小姐取笑了。”轻红女子低头:“这是婢子的本分。”

少女摆手:“辅大哥几时来的?”

“一大早就来啦!”绿衣少女皱着眉:“两人在里面说了好一会儿话了,这会子又弹起琴来,总管还没吃早饭呢。”

“这样?”听她这么一说,少女也蹙起了秀眉。

阿朱道:“也许有什么要紧事吧。”

“可再怎么样也该——”绿衣少女尚未说完,就听里面人道:“是丽质吗?进来吧。”

“是我。”少女笑答,然后推了门,放轻了脚步。

这是一间书房,西面一墙被一个大大的书架完全占满,从底到顶,错落有致的摞着一叠叠书籍,少女每次看到它,就产生一种压迫感,仿佛面对了一座书山似的,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偏偏她最最喜爱的哥哥却最喜欢待在这个地方,为了哥哥,她也只好忍痛往这边跑,好在忍啊忍啊的也就习惯了。

然后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东侧一个镂空的紫色花架。不,不应该叫它紫色花架,应该叫紫藤花架才对。她曾经问过哥哥为什么要种紫藤?哥哥笑着说你不觉得它们很像紫色的流苏,缨络缤纷,清香可爱吗?多少年以后她才明白,那般密集的紫色生命如雨注般落下,湍急,再湍急,何处才能让它们安全着陆?它们只是鼓足了士气,轻易不肯断却啊。

此刻哥哥正坐在琴旁,旁边立着个高挑男子。

“哥,辅大哥。”在外人面前,她可是很有教养的杜家大小姐的。

辅公祏黑如墨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来,”优雅高贵的哥哥朝她招手:“之前你不是说要学琴?公祏这次可是特地送了张好琴过来给你的啊。”

“真的?”她装作一脸惊喜的过去,看了看桌上的素琴,没看出有啥特别嘛!

“你来试试。”

“哦。”乖乖坐下,随便拨弹两声。

只听辅公祏道:“听说上次萧铣来找你?”

“是啊。”哥哥笑,语气懒散:“还不就是想联合势力。”

“那家伙,狂放不羁,却缺少谋略,难成大事。”

哥哥应了声,低头看了眼她:“你这丫头,学什么都不上心,真是可惜了这把瑶筝。”

她正欲辩驳,辅公祏却先开了口:“丽质这么聪明,怎么会可惜呢!”

她连忙朝他笑笑,以示感谢。

哥哥叹一声:“学琴不单单要聪明,勤奋,才是更重要的。”

丽质心道,那我找个傻子来,天天练,夜夜练,不知会练到什么境界?

辅公祏喝一口茶:“像你这样又聪明又勤奋的,还是少来几个罢。曲高和寡,当心知音难觅啊。”

他怔了一回,忽然又笑起来,像是陷入了某个回忆之中,好久才道:“知音啊……遇到过那么一个,也就够了。”

张难堡。

“殿下,可是在为尉迟敬德之事而烦心?”

青年莞尔一笑:“如晦最知我心。”

“宋金刚自介休败走,不想尉迟敬德又收拾残部据守该城,殿下怜惜将才,不想硬攻,以臣之见,不如派人前往介休,说其降唐。”

青年点头,又道:“两军交战时期,任何难以预料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只身前入虎穴,万一一言不当或一事不慎,都有性命之忧啊。该派谁去才好?”

如晦笑:“以世勣之足智多谋和随机应变,应足担当此任。”

介休。

“将军。”

“有事便报。”尉迟敬德坐在堂中大椅上,他生着一张紫棠色的方脸,一双虎目不怒而威。

士兵道:“城门外来了一个布衣打扮之人,自称姓李名世勣,奉唐秦王之命,前来面会将军。”

“只他一人?”

“是。”

这人也颇有些胆量。尉迟敬德思忖着,对来人先有了三分好感,便道:“放他进来。”

世勣被带到大堂。四壁站了七、八名武士,持刀仗剑,怒目相向。

他不以为意,直接向正中之人拱手为礼:“在下李世勣,见过尉迟将军。”

尉迟敬德抓抓自己的虬须:“有话直说,我不耐烦这些俗套。你可是来劝降的?”

“将军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秦王殿下乃是诚心来邀请将军共图大业的。”

“说得好听。我将城池人马拱手相献,不是投降是什么?忠臣不事二主,败军之将,最多不过一死,岂能投降你家主子?”

“将军此话差矣。若逢太平盛世,仁德之君,自应忠心耿耿,不事二主。然当今天下大乱,到处有人称王称帝,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应世之主已经脱颖而出,四方豪杰竞相投奔,将军千万不可一误再误啊!”

“你说的应世之主,莫非就是那个杀死你旧主李密的李渊吗?”一旁副将寻相突然插嘴:“李密倒是‘择主而事’了,带着数万人马投奔于他,结果却落个乱箭穿身的下场。亏你还是个堂堂七尺男儿,不报旧主杀身之仇,却跑来这里替新主大言不惭的当说客,真是不知人间有‘羞耻’二字。”

世勣只觉胸中腾地冒起一团怒火,难得自己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怎么,无话可说了?”寻相眼中一股挑衅。

他突然又冷静下来,这是在有意激怒自己。当下强压火气,又笑道:“不错,李密是我的瓦岗旧主,正是因为旧主归顺了大唐,我与兄弟们才随之投往长安。可我去迟了一步,魏公竟一时糊涂,叛逃被诛。众家兄弟们冒死进谏,为魏公收尸厚葬,守坟哭灵,以尽臣节,何谓不忠不义?”

寻相一时哑言。

“况且,大唐皇上不但允以以国公之礼厚葬,下葬当日,秦王世民更是亲往吊祭,并派去三百名带孝甲士,使丧事办得风风光光。请问,这难道不算宽大为怀?不算乱世明主?”

尉迟敬德听得有些出神,往日只听说李密降唐后被杀,这些细节又何曾听过?过一会儿,他道:“依你这么说,李氏父子倒是个仁义主儿?”

“岂止是仁义之主。别的不说,就秦王殿下的礼贤下士,古之圣贤也莫过如此。不瞒将军,此次秦王命在下前来,并不是看中了你这几千人马和一座小小的介休城,以秦王麾下十几万精兵强将,挟大胜之余威,欲取介休,不过如拾草芥乎!”

“那——”

世勣观他神情,更有信心:“将军可曾想过,你两次落于我军伏击圈中,何以能够次次生还?虽说将军勇冠三军,但大唐军中又何尝不是人才济济?全都只因秦王严令在先,不得伤害将军分毫啊。”

尉迟敬德一震,这个秦王,竟如此看重自己?

但是,感动归感动,他仍有迟疑:“你当年投唐,是因为你的旧主李密已先行一步,自然无可非议。然我主公现在仍与贵军为敌,我怎能背主求荣?”

世勣哈哈大笑起来:“恕在下冒昧直言,将军的主公是刘武周,然刘早就做了突厥的儿皇帝。那么,将军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到头来到底是为了谁?现宋金刚所部已土崩瓦解,仅带数百骑北逃,想是投靠突厥去了,估计刘武周也撑不了多久,必也将附于突厥羽翼之下。将军莫非也要跟了这两个不争气的主子,去事胡儿夷种不成?”

话未说完,尉迟敬德紫脸已经涨成了红脸,大叫:“李将军一席话,真如响鼓重槌,炸醒了我这粗脑袋!将军请先行回去,此事毕竟干系重大,容我再布置一番。”

世勣见目的达成,笑,告辞时由敬德亲送至城门以外。

三日后,尉迟敬德及副将寻相率八千人马,举永安、介休二城来降。

秦王大喜,于当晚设宴为敬德接风。席间下令,任命敬德为右一府统军,仍然统率他原先的八千余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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