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雪破霜寒(1 / 1)
命这种东西,永远都是任性而无奈的,你在脑海里思考了千万遍,用多少证据证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可是下一秒醒来,却发现不经意减,所有的不可能都变成现实了,此时,有谁该说什么,做什么吗?
焰珏千万确定那个杀害藩篱的人不会来南城府邸的人,究竟还是来了。不是在夜黑风高的杀人夜,而是在某个懒散的中午,他正在阳光下晒着太阳,想着晚上该给寒逝做什么菜。
阳光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温暖的感觉让人十分困倦,焰珏懒散地伸了一个懒腰,顺便打了一个幸福的哈欠——不适合这个场景的事情就这么来了。
仿佛冬日里最寒冷的时候落下的一片新雪,不但有些最美丽而剔透的颜色,也有着几乎盖过所有一切甚至是严冬的寒冷。
——梦无真就是能在骄阳下,而不被所谓的温暖融化的寒冷。
“天气可真好。”焰珏仿佛平时般对梦无真说,丝毫没有一丝恐惧,或是其他的感情。
梦无真居然也只是淡淡地笑笑,然后在焰珏身旁的石阶上坐下:“不问我为什么会来?你这人还真是奇怪。”
“奇怪?你也不是很奇怪吗?”焰珏带着笑意地说,此刻,他们仿佛变成了朋友,没有杀戮,没有血,没有一丝对寒逝的羁绊,只有他们两个,曾经是人的妖怪,在这个明媚的午后。
“藩篱是我杀的。”突然,梦无真冒出这么一句话。
可是,焰珏并没有感到任何惊讶。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哦。”
“我也想过要杀了你。”梦无真说,这样的话说出来明明该是带着无尽的恨意的,可此时说出来却如家常便饭般简单,且语气平缓,“可是,我打不过你。”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笑,曾经名叫云宣的少年是不会有这样绚烂的笑容的,眼前的这个人,可是已经变成梦无真了呢。
“我也想过要杀了你。”焰珏说,“可是我们之间牵绊着一个寒逝。杀了你,她会很痛苦很痛苦,痛苦的就像会死掉一样。”
这说的,是确确实实的实话。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了,他的眼神也变了。
午后突然有风,所有人的发丝都扬起,飞扬的却是记忆。
梦无真把手放在胸前,然后慢慢张开,苍白的掌心里一点细碎的冰晶在慢慢凝聚,在所有人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便朝焰珏射去••••••
到底是冰做的东西,永远不能触及到火,冰是能伤到人的身体,使之慢慢流血的,可是一接触到火,却会变成没有力量的水。
那些冰晶还没有接触到焰珏的身体,就已经变成了一朵朵水汽。
“你看,我根本不能伤害到你。”梦无真苦笑着说,“可是,我依旧想要试试,就像你曾经做的那样。”
“曾经?”
“曾经也是那个样子,所有人都以为她不可能爱上你,可是你却成功了,我也总是在想,是不是我杀了你,我就能代替你的位子,就像她爱上你一样,能成功地杀了你,可是,为什么每每,都是失败。”梦无真苦笑着说。只是他的眼神不是在看着天,可不是看着地,更不是看着焰珏,他只是虚无缥缈地看着前方,眼神没有焦距。
“不是所有人都以为寒逝不会爱上焰珏的。”有人这么说,她的声音很淡,淡的就像吹过水面的微风,明明拂过水面,却不带起一丝涟漪。
梦无真一回头,就看到寒逝在那里——明明寒逝还是寒逝,可他就是觉得似乎在她身上有什么不同了,可是他就是说不出来。
梦无真仿佛被蛊惑一样地问:“那时,谁会以为你会爱上他呢?”
寒逝走到焰珏身边说:“因为焰珏以为,所有后来,所有人都信了。”
“居然是为了这么一个愚昧的原因。”梦无真似乎是嘲讽地说,可是他的眼睛却明明顶着寒逝,而寒逝却看着焰珏。
“下一次见,便不会和你说这么多话了。”梦无真说,“我们本就是敌人不是?焰珏。”
他慢慢回头只给了寒逝一个踟蹰的背影,梦无真走地很慢,像是在留恋什么,又像是在迟疑什么。
“云宣•••••••”寒逝叫了他的名字。
梦无真的肩膀振动了一下,可是,随即,他的身形却像是倒入水里的墨汁一样,消失不见了。
••••••
到底那天,梦无真说的话还是应验了——他似乎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似乎准备开始对南城府邸发起进攻,也不管南城里住着的是他所珍视的人。
首先发现这件事情的人是焰珏,因为他是整个府邸里起的最早的人——他要为寒逝准备早饭,他起的甚至比那些下人还要早。
然后一开门,就立刻摔了个跟斗,好在焰珏手脚灵敏,直接从地上窜到了屋顶,可是屋顶也是滑的吓人。不过高瞻远瞩这句话到底还是正确的——在屋顶上,他看到了这个南城府邸的状况——几乎这个府邸都被一块块冰覆盖着,好像一座冰城,可是一墙之隔的街道却一如往常。
还在夏季的尾巴上,又怎么可能有结冰这种事情发生呢?
再后来知道的是却奴,他起来的时候也像焰珏一样,被冰块滑倒,不过他这么这么幸运,磕到了手,踟蹰仔细地用膏药涂抹着,一边絮絮地说着这里的危险。不过踟蹰倒是安然无恙。
寒逝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并不是说她缺乏警觉,只是焰珏在食物里下了一点安神的东西,他怕寒逝睡不着。
寒逝出来时虽然被滑倒,可是却立刻稳住了身形。
大厅里,一群人吃着焰珏的早点,一边说着今早的怪事,一群下人正在外面清理冰块,平日里安静的府邸也算是热闹了起来。
“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啊?平白无故地就出现这么多冰块,还绊了我一脚。疼死我了。”虽然这么说,可是却奴那只没受伤的手却是好不示弱地夹着菜。
“筝儿,既然这里这么危险,咱们还是回去吧。”踟蹰说,对于却奴受伤,他十分痛心。
“回去?回去干什么?保不定我回去了,那个冰块就不是在我门口,而是在我床上,然后我一醒来,它就砸了下来••••••”
“阿筝。”踟蹰打断他的话,然后握着他的肩膀说,“不会的,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却奴的肩膀都被握的生疼,可是他却不能出声让他把自己松开。
这也算是一种震撼吧——此时却奴居然忘记面对着自己的人,不会武功,甚至地位也是低自己一等。
寒逝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他们,然后默默地把手里的粥喝完。
焰珏见寒逝碗里的粥空了,便要把碗拿去在盛一碗,寒逝摇了摇手。
焰珏点点头。
“阿筝,回去吧,这里危险,说不定那个什么梦无真的还回来,他不是人,那种力量不是你我所能比拟的。”踟蹰说。
“难道逃到南城之外,你就能保证阿筝不会遇见危险吗?”寒逝突然说。
一句话,踟蹰便不知怎么应答了。
“而且••••••”焰珏有些狡黠地说,“说不定做这些事情的,并不是梦无真。”
一下子,所有人的心都俱是一跳。
周围突然很静,只有下人们除冰的声音显得异常嘈杂。
“有时候,往往以为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其实就是人做的,以为不是这个人做的事情,却偏偏是这个人做的,所以这世上才有诸多误会。”寒逝这么说了一句,算是对焰珏刚才所言的解释。
焰珏一副爱妻深得我心的表情,两只眼睛晶晶亮的就快赶上狼了,却奴却是被他酸得快要掉了牙。
故作姿态地摇了摇手,然后对着焰珏扮了个鬼脸:“这菜里明明没放醋啊,怎么会这么酸?”
嫉妒,一定是嫉妒!
焰珏回嘴:“可惜某人没人人能值得他嘴酸。”
于是,恶狠狠地听到了磨牙的声音,还是双重奏——却奴的,还有一个自然是踟蹰的。
焰珏看了两人一眼,有一种了然的恬淡,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仆人们忙碌的身影,突然沉默了下。
然后离开自己的位子,走到门口,仆人们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活,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焰珏也不恼怒,只是微微蹲下身子,看着门边还没有被打扫掉的冰晶发呆,现在天气还没有到最热的时候,课那样的温度也已经足够使那些冰块渐渐消融了。
一直白皙而纤长的手徒然出现在焰珏的视线里,焰珏向上一看,看到的是寒逝有些忧伤的眼——原来,她也是会有这样的表情的啊。
焰珏不自禁地突然笑笑。
寒逝拿起那冰端详着,突然说:“我似乎知道你的话了。”
“其实你本来就知道不是吗?”焰珏说。
那晚一切都很好,风很清,云很淡,月光柔柔地播撒在每一片属于南城的土地上,像是一缎鲛纱一样,温柔而剔透地把一切都覆盖了。
月光温柔的有些吓人,一切都变得有些惨白。
寒逝从外面回来,进了屋子,周围寂静的很,连门轴转动的声音都显得分外明显。
“吱呀——”像是一声垂死的□□。
平日里都是一样的房子,此时不知为什么突然显得有些不同。
只是看一眼那窗子,便知道为什么不同了——那窗子全开着,美丽的月光洋洋洒洒地穿过窗子,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苍白的影子,而在月光皎洁的影子里,还有黝黑的美丽倩影,那是一个美人的影子——只是光从于月光的契合度就可以知道。
只有那种美得几乎无垢的人,才能在这样的月光下显出最美的一面。
那人是云宣,不,梦无真。
那人坐在窗框上,雪白的衣衫仿佛月下残雪,于天地融为一色,脱俗绝艳。
他见了寒逝进来,本来在看月下夜色的目光就立刻定格在寒逝的脸上,他突然笑笑,然后说:“只是觉得今晚的夜色很美,于是想起了你。”
这实打实的算是一种调情的话了,可是寒逝在没有产生反感的同时,也并没有觉得一丝浓情蜜意,反而他的出现诡异的很。
于这个弟弟,寒逝确实不想让他出现,与其见不如不见,说的就是这个样子吧,不见还能保持一丝情意,见了,若是做出对哪个人不好的事情,她就不知道该不该让往昔出鞘了。
可是,今晚太美,的确不适合杀戮。
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鲜衣怒马情剑江湖本就是一个梦,梦本无真,谁又真的该执着什么,小时候曾经的梦,也不过是一家人,能在一起,平凡,平安且平庸地过上一辈子,月圆的时候,聚在一起吃一次团圆饭,一起赏月而已。
这也是现在所追求而却无法达到的——平静这种事情,总是让她艳慕却无法触及。
月色撩人,倍添情伤。
“云••••••无真来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觉得今晚太美,就来看看你。”他笑的人畜无害,“只是寒逝你怎么就不信。”突然他跳了起来,本来坐着的窗框突然燃起了火,朱红色的火焰在他离开的一瞬间就追赶在他的身后,仿佛寻到了猎物的斗犬。
寒逝的屋子里,梦无真雪白的影子和一团火红的火纠缠着。
谁也没有看到梦无真在月光的影子下裂开一个笑,无声且邪恶。
然后一个不注意,那团火却快烧到了他背。而他失手的位子离寒逝真的太近太近,近的让人以为他这样做就是故意为了让寒逝来救他。
可是寒逝还是救了,义无反顾的,把身体扑到了云宣的背上眼睛闭上,不去看后面所有的一切景象。
虽然她早知道,那团火,在寒逝扑到云宣背上的一瞬间就已经消失不见。
寒逝的身体是冰冷的,可是她的怀抱却是火热的。
恍惚间,梦无真像很多次梦见的那样,抱住了寒逝,可这次,怀里的触觉鲜活而生动,带着火热的温度,让人感动的想哭。
梦无真把她抱的更紧了。
久久的,寒逝没有反抗••••••
突然,梦无真觉得怀里的人触动了一下,很快就在耳边听到这么一句话:“放开。”声音很冷,冷过此时清冷的月光。
可是云宣不为所动,他只是用他的行动表明了一切——他的寒逝抱的更紧了。
脖子突然渗出一下冰冷的寒意,然后有什么粘滑的东西一点一点地从脖子里渗出了,一丝丝地滑下——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放开。”寒逝依旧说着,她的手不在他的桎梏里,已经下意识地拔出了往昔,然后,在他的脖子上划下了一条血痕。这算是一种警告,不该碰的东西永远不要去触及——比如,爱。
可有些东西就是□□,一旦染上了,就永远戒不掉了。
“寒逝,有时候我都会在想,我们要是不是一个父亲一个母亲生的该多好,我比那个人遇见的你早,我有比他多的多的时间来证明我有多爱你,血液的桎梏让我觉得绝望,可是,现在什么都好了。”他突然看着寒逝,眼里有止不住的笑意他的脖子上还有血——不是红色的血,“我把自己的血全都换掉了,我们再也没什么血缘的牵绊了,你可以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
梦无真这个人,也许已经疯狂了吧。
“而且,我知道南城府邸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到寻梦楼,也不过是因为那里龙蛇混杂,能打听到更多的事情。”他沉默了一下,“那些东西不是我弄的,真的!”
他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重申着自己的话题:“我不怕别人误会,但我怕寒逝误会。”他说。
“放开!”
这是那个晚上,寒逝说过的做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