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何逝朱血(1 / 1)
当焰珏听到寒逝那样说的时候,并不是没有疑惑的,他甚至在嫉妒也在怨恨,他在想,那个人是谁,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在寒逝的心里占了多大的地位,对她的过去及他们的未来会有多大的影响?
不能说他是不在乎的。
可是,什么都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只有焰珏一个人,他有计较什么呢?
所以当寒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焰珏就已经释然了。
一个人觉得最无奈的时候,是某件能让你痛彻心扉的事情,明明已经被你忘记,可却依旧有人去不知死活地提起。而你却偏偏不能对那个提起这件事情的人做什么。
这次却奴就充当了那个不知死活的人,不过,焰珏那一拳确实打的很重,他的脸肿的老高,而且嘴角已经渗血了。
一张本算是精致的脸现在显得狼狈不堪,只是眼睛里没有被伤害的憎恨,有的居然是一种疏解的表情。
焰珏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染了血,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却奴突然对焰珏笑笑,他说:“焰珏知道答案后,你会不会杀了我?”他说的好像不是关于他的生死一样,只是有些疑问地说,“我只想知道,寒逝于你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么重要。”
却奴狡黠的眼神里有着一种看好戏的眼神,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探视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别的,我不管,你的命,我自然也是不管的。”很少听见焰珏这么冷漠的说话,而不是用戏谑打趣的口气。
“你想听故事吗?”却奴突然笑着用一种可爱的口气对焰珏说,“因为,这件事情你如果不把它当故事听的话,可能真的会杀了我也不一定。”
却奴耸肩。
夏天的末尾,不算清凉的风吹过,带起一阵涟漪,血迹慢慢风干,却奴稍显稚嫩的声音也在空气里飞扬,说的,却是一个曾经哀伤的故事。
“四城城主这个名字,虽然外表光鲜,但它要承受多大的危险,在其位谋其政,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很多看得见看不见的危险的时时紧逼着,你不打倒它,就等着它吞下你,连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
“虽然在所有的城主里,我算是最不济的——却奴,鸠越,藩篱,玄渊,哪里不是有过人的手段,但我虽不能说能帮到他们,自然也不能拖他们后退。
“事实证明,命这种东西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刺杀这种东西,就是最常见的,不是我们去刺杀别人,就是别人来刺杀我们,虽然我是私管财富的东城城主,但也是常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那次,派的人很强,甚至比曾经的那个晓还要强——晓的强大是因为他的武功,而这次来刺杀的杀手的强是因为他的经验。
“是虽然不会打斗,但是的逃的功夫却是很好的。”说到这里,却奴无奈地笑笑。
“不过,这次我不能逃,来的杀手很强,那时寒逝正好在东城,我府邸里原来是有棵大树的,寒逝和那个杀手就在树上缠斗,那个杀手的血几乎染红了每一片叶子,站在树下都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只能站在树下观战——不能为她分忧,至少也不能给她添愁。我自认为如果那杀手真的下来的话,我绝对有能力逃走。
“果然寒逝胜了,那个杀手掉在我的脚边,血染红了我脚下的土地,而寒逝也瘫软在树梢上。
“不过,依旧没有我能料想到的事情。
“这次派来的杀手,其实有两个。
“一个擅长剑术缠斗,耗人体力,一个擅长蛊术箭术,远取人命。那个擅长剑术的,就是为了拖住寒逝,而那擅长蛊术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杀手会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脚下,因为他的血是一种蛊——我的脚下沾满了血,我也就不能动了。
“那个擅长蛊术的杀手,显然不敢接近,我试了几次,可是脚就像扎了根一样,紧紧连着土地。
“那时候,我根本想不到最后居然会变成这样,早知道我该拿起那个杀手的剑把自己的脚砍掉,明明那把剑离我这么近。
“那杀手拿出一把小弓,小,但是力量惊人,我看到他拉满弓的时候,手上都是青筋,目标显然是我。
“我闭上了眼睛。
“也许我会死吧,我这样想。
“然后就是破空的声音,重物落地的声音,与大批人马冲破大门的声音。
“等我睁开眼睛,我看到寒逝倒在我面前,肚子上插着一直箭,下身渗出一点血••••••
“原来寒逝已经精疲力竭,不可能在去劫杀那个杀手,她就只好计算好时间,在箭快要刺中我的时候,从树上跳下来,用身体挡住那枝箭••••••我真恨啊,为什么当时我就在寒逝的下方。
“后来药来治愈寒逝的伤,她大大小小的伤痛几乎都是药治愈的,只是这次,药无论也无法把那个伤口愈合了,寒逝腹部的箭已经取下,她的伤口很快就会好转,只是在药搭脉的瞬间,他的眉头突然紧锁着,一次一次反复着,再也没见他舒展过,后来,药告诉我寒逝不算是个完整的女人了,她失去了第一次。刚开始我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后来踟蹰对我讲了。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今后可能有的怀疑,嘲弄,鄙夷,甚至是分离。也许,寒逝为我赌上的,是一个未来。
“所以,我发誓,这一辈子,我要尽我所能让寒逝得到幸福。
“不过事实证明,命这种东西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在四城里呆久了,也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天真了,什么是幸福,四城里的人真的会幸福吗,于是,我只好让她不痛苦,仅此而已。
“还好,她遇见了一个你。”
却奴说完,突然笑笑。
“却奴,你何德何能能让寒逝对你这么好?”焰珏说,却奴知道,他是嫉妒了。
“有时候明明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你遇见寒逝,第一眼见到她,认定她,要和她永远在一起一样。”却奴笑笑,“问为什么不是显得太愚昧了?”
说完,就飞快地逃走了。
天还正好,太阳还没有落山。
焰珏享受着这一份暖意,懒散地伸了一个懒腰——太阳还没下山啊,他还来得及为寒逝做一份晚餐——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他做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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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楼里,梦无真从梦里醒来。
他皱着眉,为什么美梦总是这么短暂——他梦到了他们还小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药,没有村庄,没有阴谋,甚至,连父母这个概念都是模糊的。
可是,他的世界里有寒逝,这就够了。
他们也像很多人一样,去放过纸鸢,去掉过鱼,在某个下雨天里,笑闹着跑的很远很远,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
梦总是醒的那么快,一道焚城的火打下来。小小的寒逝消失在火里,他只能手足无措。
他看着床顶,突然笑了起来。
一转身,就看到那个被他杀掉的人——他甚至不记得他的名字,只是他有些微咸的血的味道依旧滞留在口腔里。
梦无真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镜像。
他打开窗子。
窗外有一颗桃树,现在早就过了开花的时节,而不知怎么的,这株桃树居然没有结出果实。
梦无真慢慢张开左手——男人冰凉的身躯霎时凝结成冰;然后一握——男人冻结成冰的身躯霎时化成一点点冰碎末。
梦无真的手指缓缓移动着,床上的冰碎末也变成一条联结的线,缓缓地像窗口移动着,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渗透到桃树下的泥土里。
梦无真记得,被他称做家的那个地方,以前也有一颗树,可是那树从来不开花。
他突然纯真地笑着,来年,这株桃树一定能结出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