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碎忆寻人(1 / 1)
却奴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寒逝的脸上都是血,名为往昔的匕首还在刀鞘外,血红色的身体是从没有过的艳丽,寒逝就这么默默地呆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面前是一大滩血,染红了地面,浸渍了寒逝的衣角。
对于却奴的到来,寒逝没有做出什么反映,仿佛视而不见一样。只是动了动手指,却奴以为她发现了他的存在,其实不是的。
她只是好像发现了什么事情,然后慢慢地起来,捡起地上的匕首——还未干涸的血溅到了寒逝的手背上——她明显振动了一下。
就像梦游的人,困在梦魇中怎么也醒不来,外力的催促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混沌,此时,能帮助她走出梦魇的,也只有她自己。外人的帮助只能让她,慢慢地走向深渊而已。
却奴已经不敢动了,他仿佛屏住了呼吸,等待寒逝下一秒的动作。
寒逝把血红色的匕首贴在眼睛前,透过血红的身体,看到的却是混沌的景色,寒逝拿下匕首,有些孩子气地擦了擦眼睛,可是,当匕首放在眼前的时候,景色依旧如故。
混浊的红色,扭曲的世界,颠倒的清明。
匕首上的血不知不觉滴了下来,溅落在寒逝的鼻尖上,她用手一抹,她看到的是指尖上的一抹猩红。
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血,很多的血,本来只是一点在指尖上的血,突然扩大,直到整个手掌都是血,依旧无法抹去脸上的血迹。
寒逝慢慢向后退着。
却奴想,也许寒逝快崩溃了吧,可是,这个时候,我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居然只能看她陷入疯狂。
可是,寒逝没有。
她突然回头,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那是却奴站的方向,在寒逝的眼光下,却奴的脊背突然都升起了一阵凉意。仿佛背上贴着一块薄冰,可是体温却不能使它融化。
寒逝的眼光其实依旧是平静的,可是,此时却奴的心却在遭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楚。
他伸出手,却又颓废地放下,仿佛是为了抓住什么,可偏偏就被他放开了。
“却奴。”寒逝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却奴的心,一下子被冰块切的四分五裂。
寒逝,是从来不会叫他却奴的,她只叫他筝儿,就像他父亲一样。就像亲人般带着一种异样的亲昵和欢喜。
可是,她现在叫他,却奴。这代表什么?
寒逝突然皱了皱眉头,对却奴说:“你是不是以为我疯了?”
却奴摇了摇头,很果断的。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
“我想,我真的疯了吧。”她说完这句话,就把匕首□□了刀鞘里,往昔的刀鞘是节短萧,有些沉稳而优雅的音色,和古老沉重的外形。
让一节短萧承担杀戮,的确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所以,每次这把名叫往昔的匕首被插入刀鞘前,寒逝都会小心地抹干净上面的血迹。
可是,这次她没有。
她任意着沾满焰珏的血的武器,污染了整节萧。
空气里,却没有血的味道。
“却奴,我一直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东西。”她看着他,突然说,仿佛刚才如梦游般的举动不曾做过一样,只是那一句“却奴”却像一声声惊雷一样,在他的耳边炸响。
“不许,不许你叫我却奴。”他突然冲过来,在寒逝面前说。
“那叫你什么?”寒逝问。
却奴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说:“就像以前你叫我的那样。”
“以前?”寒逝的表情有些迷惑,她有些迟疑地叫出,“东城城主?”
泪,像是南城止不住的微雨一样,就这么落下了,从却奴的眼眶里,他大大的眼睛里,蓄满的是泪水,留下的却是悲伤,悔恨充当了催化剂。
“我到底做了什么呀,她忘记了,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焰珏,却也忘记了我,我这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却奴在心里无声的呐喊,嘴里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
“我记得,我有一个该记起的人,他于我,比我自己更重要。”她对却奴说,“可悲哀的是,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好像从我脑子里消失了一样。”
却奴,沉默着。
然后,她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忘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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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奴如软泥般瘫倒在地上,寒逝的语气并不是质问的,那只是一种单纯的疑惑,淡淡地叙述出来,可是,却如一把把尖刀一样,刺入的却奴的胸膛。
他们两个都沉默了。
短暂的沉默后,却是一声笑打破了寂静。
那笑不是却奴发出的,也不是寒逝,但确确实实有人在笑了,那笑如深涧清泉般沉稳而动听,有着一种难言的质地,是动人的美丽。
他们回过头,就看到有一个人在哪里。
带着一点清雅绝丽的味道,仿佛与世无争一样站在那里,对着他们笑。
寒逝和却奴自然都是该认识这个人的,尤其是寒逝,对他更是无比熟悉。
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然后,那个人慢慢走了过来。却奴警觉着想要做什么,可是,周围的空气仿佛便称重了一样,压着他的身体,使他动弹不得。
那不是幻觉,否则,为什么他不能接近近在咫尺的寒逝?
那人越走越近,越过却奴,却奴本能地想抓住他的脚,即使能拖住他的脚步也好,可是,他却连一根手指也不能动,心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最好不要动,否则,我让你一辈子都动不了。”是他的声音。
男人慢慢蹲下,轻轻揉着寒逝的头,他温柔地问:“怎么样,还疼吗?”
寒逝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脸又摇了摇头。
他笑了,如昙花般一瞬即逝的美丽,让人过目不忘。
寒逝抚摸着他的脸,虽然她掌心有血,可是他仿佛好不介怀,任由着她如孩子般摩挲,从额头到眉心,从眉心到鼻子,从鼻子到嘴唇,当寒逝的手摸到他的嘴唇的时候。
他不自觉地抓住了她的手,接下来的是一个深刻的吻。
——寒逝还没有回过神,她的眼睛睁得很大。
所以,当她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的咬下去,血的味道永远是熟悉的,红的无比艳丽,带着一点腥咸的味道,有着一点馥郁的香气。
可是,这个人的血,却是与众不同的。寒逝这样想。
还好他的动作很快,否则,一节舌头都会被寒逝咬下来吧,本来,这就是本能。
他笑笑,用很快的动作抹干净嘴边的血渍。
“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什么人?”
寒逝点点头。
“你忘了他?”
寒逝点点头。
“那人就是我了。”他说,他笑。
“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你,但我知道,我要找的不是你。”寒逝说,她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