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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花喻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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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堇

以前,喻堇觉得自己的子踏实平和,是件挺好的事,他的野心不大,也自嘲没有那个本事跟他爹一样被称为什么大将军王,而且那时正值太平盛世,也轮不到他来抛头颅洒热血,所以他的愿望只是想好好守护着自己的家人。而到了后来,喻堇不止一次地暗自恼怒自己那本愧没有什么错的平淡子没用,保护不了她,就是再安分守成又有何用?

喻堇其实小的时候见过她几次,不过她不记得了,他们的爹娘不记得了,所有的人都不记得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喻堇觉得挺幸福的,她不记得,不要紧,因为他记得,所以便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回忆。

那时候她真的很小,小到连话也都还不会说,呀呀咦咦地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看着他,对于那时候还只有四岁的他而言,那跟瓷娃娃一般的小孩是那么的可爱。他还清楚地记得他伸出他那双肉乎乎的小手握住了她的那双同样肉乎乎的小小手的时候,她笑了,笑得那么那么的可爱,可爱到即使他一直到很后来看着她挑起眉毛笑得很邪恶的时候,都觉得是那么的可爱。

其实到了后来,喻堇一度觉得自己对她的感觉很奇怪。即使她给了他很多很多,也给了家很多很多。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因才有的果。家一门曾经一蹶不振,他的因此而死,说一点都不恨,除非这个人没有七情六。而喻堇是个普通人,他自然也会恨,只不过没有那棉罢了。因为他爹甘之如饴,他也甘之如饴,那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说他的不满,他的不高兴?例如,即使他从来都不喜欢被纳入宫里的感觉,但是她说了想让他进宫,于是他便答应了。

她在喻堇的眼中总是正经不起来,常常没有一个君王应该有的样子。打他们从御园的竹子林边再遇开始,很后来她靠在他怀里喝药的时候,也总是有本事把脸皮很薄的他说的满脸通红,喻堇把这定位成她的缺点之一。

其实喻堇比谁都明白为什么她要把他收进宫里。并不是外面那些人传言的那样要拉拢在军中还威望甚厚的家来安定自己的政权。而恰恰相反的是,她正是为了隆宠家才那么做。她不说,他也知道,她觉得月容的死她应该负上责任,是因为上一代人纠缠不清的情债害死月容,拖累了家。所以他封了君侍,只是为了给家一个隆宠的理由,为了偿还她觉得亏欠了月容的东西。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不去忤逆她任何的意思,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他一直很明白。所以他连为什么她从阑在他的宫里留宿都没有问过,正如他从阑问为什么她虽然不留宿然而却每天一下朝就过来聊一个时辰的闲话一样。

但是随着年岁渐长,喻堇觉得自己慢慢开始有点懂了她,她也许是因为他的子木讷,怕跟其他几人根本合不来,自己一个人会闷,所以才每天过来陪他?她也许是因为直到他其实对着她还是有点放不开心来,觉得他其实不是那么愿意被纳进宫里才不到他的宫里留宿?

在他入宫一年后,玉思燊的出生分散了他注意力,令他不再去思索这些本身可能就是没有解誓问题,因为他很喜欢那肉乎乎的小孩,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特别的喜欢。可能感受到他真心的喜爱,很神奇的就是小思燊也十分地喜欢他,所有人都朝小思燊伸出手的时候独独就会扑到他怀里,自那开始,喻堇就决定了,不管他有没有真正的爱神姝,他也是真心喜欢这孩子的。但是自着小思燊出生后,喻堇便开始发现她的第二个缺点,冒失。永远碰到小思燊的时候都是那么的冒失,不记得时间让小思燊按时睡觉,不记得小思燊什么时候肚子饿

,不记得小思燊比起他更喜欢在她怀里睡觉。不过幸好他知道,那个很冒失的她真的很爱小思燊。

在喻堇眼中,她的第三个小缺点就是喜欢惹情债。虽然说自古君王无不后宫三千,但是帝怎么能跟之相提并论?帝难道不应该更母仪天下,更显子贤淑之风吗?在她即位的第二年,曾有个州上了道折子,说慕容家的小儿子到县扬击鼓鸣冤,说与她曾经有过婚约。那时候她已经开始偶尔懒,把那些折子都给端木绰处理,而自己就跑到御园的假山上去睡午觉。那日响午喻堇刚从小思燊的房间里出来,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睡着了,却刚好见到只见端木绰从御书房破门而出,一路气匆匆地到了御园,当时带着几分好奇,他便跟了过去,才看见了怒气冲冲的端木绰把把睡得正的她逮了个正着。然后便目睹了一场面红耳赤的争论声,当然,面红的是端木绰,耳赤的也是端木绰。到很久以后,喻堇都记得当时她挑着眉毛笑睨着绰,轻轻揶揄道,你这大醋桶。就这么轻轻的一句话,甚至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就把那个几乎怒发冲冠的端木绰安抚得服服帖帖,再也生不出一丝的气。

而喻堇那时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是会介意的,会介意她从来没于自己面前露出过这么小儿家的姿态。

因为生了那种这种小变化的想法,所以喻堇觉得自己有了哪些地方跟以前不一样了,于是有些下意识地去排斥。他便常常到御园后面一个特地辟出来为他们这些男人建的练功场去练剑。然而却总是越练越心烦,因为每次到了练功场,喻堇就更加不得不断地想起她,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练功场根本就是为他一个人建的。事实上是,除他以外其他几人根本就不会在有旁人的地方习武,他们的武功很是高强,多数时候只要调理内息便可以,到头来,只有他算是一个真正的武夫,需要时常笼习剑,所以诺大的一个练功场根本就是她为了他而建的,试问这么一个地方又如何能平静得了心境。而另喻堇更加矛盾的是,她为了他建了这个练功场,但是他却身在她的后宫。

于是在心烦气躁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生出了那种用刀去劈石头的想法,可能当时纯粹是发泄。但是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的结果就是,他那把跟在身边多年的“勿名”宝剑,居然在他发狂似地不断砍向那块号称时世上最为坚硬的玄石的时候,就这闽然地发出“哐当”一声便断了。

喻堇呆呆地看着那把断了两截的剑,直到不知道已经在旁边看了他多久的她走上前拍了拍他,他才猛然回神。看见她那双闪过哀伤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他居然冲口而出道:“姝儿,你休了我吧……”

说出口的那刹那,喻堇便后悔了,因为他看见她眼里的哀伤开始浓重起来。他听见她说,原来你不快乐,他听见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说了不知道多少句的对不起,然后他听见了她迷离着一双眼睛说话,仿佛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也仿佛是说给他听得,因为声音是那么的轻,但是离他那么的近。

她说,月容阿……对不起……我想你哥哥快乐的……可是他不快乐……我努力了……可是他还是不快乐……怎么办?月容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喻堇的一生中,即使黄沙滚滚的战场上,也没有那刻那么的害怕过。因为他的退缩,他的懦弱,她在自责。在他的眼中,她从来都是坚强的,总是带着笑面对他们,然而人就是这样,当习惯了一件事物之后,就很容易就忘记它们的本质,往往因为表面的样子而忽略最深层的东西。因为她一直在他面前扮演着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是君王,是霸主,不哭,不发脾气,从阑斥责他们,说的话也从阑改,然而,他撒略了,那其实是她默默地把所有东西都背负在身上,时日见长,他居然都忘记了她只是一名子,即使是君王,也是一名普通的子,即使再强大,也需要别人的呵护。这时候,喻堇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她对绰总是那么的不同,总是会流露出一般儿家才有的娇态,因为只有绰把她当成一个小儿家似地宠着呵护着,捧在手心舍不得一丝的伤害。

事情到了最后还是喻堇认的错,因为他那时居然鼓起了毕生最大的勇气,把她抱近了怀里,跟她说了句,对不起,我错了,因为我该死的觉得自己在嫉妒。那件事过去很久之后喻堇有时候看她,还是会不自觉地觉得脸红,那么丢脸的话似乎是不应该说的。

她病了,病得很严重。喻堇觉得看着那张越来越尖的脸,白的没有一丝血的唇,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阵阵地抽痛。她的药是他负责煎的,单闻味道就知道那有多苦,但是她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前笑着,然后一口一口仿佛喝的是糖水地喝下去。

但是她其实根本就没办法把药喝下去,每回等只剩下喻堇一个人的时候,她便开始吐,把那一口口喝下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然后抓着他的手跟他笑,不住地笑,然后说自己只是吃太饱了,让喻堇重新煎药,但是不许告诉别人。

喻堇每天听她说自己吃太饱,好几次差点掉了眼泪,只是强忍了下来回去煎药的时候揉眼睛。他很想跟她说,别笑了,至少别再那么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笑,她明明知道他明白的,却偏偏要倔强到那种程度,即使全部人都知道,也故作没事。

至于其他那些人也是,也是令喻堇很不能理解。明明每次他碰着空药碗出来重新煎药的时候都能看见一院子的人,他们压根就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着她一遍遍地吐药,再看着他一遍遍地送药,却没有一个人过去让她别逞强,宁愿自己什没说地在远处掉男儿泪,陪着他一齐痛,也不过去劝她。但是喻堇自己也忘记了,他也是那个悄悄纵容着她的倔强的其中一个。

然而她居然敢,她怎么敢?一个吃饭的时候甚至都不能把碗一直捧着的人,居然用那双已经瘦到骨节分明的手为他铸了一把半圆心刀,她笑着说那是工匠照图纸做的,刹那间,喻堇觉得她那一脸和熙的笑容是那么的残忍,她在用她特别的温柔鞭笞着他的心!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每她都会悄悄爬起来,去到御园僻静的地方一下下地帮他的刀打磨,喘着气,冻得发白的嘴唇,止不住发抖的双手,但是她一直坚持着。坚持到后来端木绰跪在她面前让她停下来,她也没有听。

之后不久,喻堇的寝宫里墙上便挂上了一把泛出隐隐蓝光的弯刀,一把她笑着取名讲月弯刀的刀。

她走的时候,喻堇还在厨房里煎药。她今天精神特别的好,说什么也不肯喝药,说要出去晒太阳,看,然后就拉着端木绰出了门。宫人来通知喻堇去桃林子集合,因为他赶着想给她送药过去所以是第一个到的林子,而他远远地站她仿佛睡着地靠着的树前面,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没敢走过去,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迈出步子往前走,刚煮好的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洒到了手上。

于是他就是呆呆地站在那么远的地方,看着一瓣瓣粉的被风吹落到她的发上,鼻尖上,然后再被风轻轻的卷走。

直到后来所有人都到了,然后又走了,最后丧钟响起,他还是呆呆地捧着个空碗在那林子前一动不动地站了一。

喻堇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叫□,那个字对于从来没有对别的子动过心的他而言,特别的抽象。直到在孱水河边,他倒在冰冷的河水里,甚至能借这月光看见自己的血渐渐地融入河水中,冲走了,染红了,冲走了,又染红了,后来,他连闭上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但是还能流眼泪,到了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是那么的恨她。

恨她从来没有真正把他放到心的很里面很里面,更恨他没有把他屏除到心的很外面。

恨她从阑问他是不是愿意跟那些男人一起分享她,更恨他自己明知道得不到唯一却仍然止不住地往人堆里扎。

恨她把所有的责任往身上揽从阑让他也帮忙分担,更恨他自己更多时候的无能为力。

然而喻堇更恨的是,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一个人走了,而最恨的是,他竟然连跟着她走得的权利也没有,因为他身后还有家一门,为了偌大的朝廷权力制衡,为了留一个安稳的朝廷给小思燊……

但是。不是有人说么,因恨而爱。

因为,他的恨有那么那么的多,所以,对她才那么那么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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