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蝉衣（1 / 1）
心痛得无法呼吸。
默默地守着将自己从死亡途中救回，自己却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吴波，叶彤不断地拷问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选择死亡？为什么在困难险阻面前总是逃避甚至放弃？为什么不相信朋友、不再坚持一下？她痛悔地抱着头再次想起早晨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吴波紧随叶彤跳下山崖，一手甩出一个飞爪去抓崖边的石头，一手抛出一根绳索缠绕到她的腰间；叶彤的身体被绳子一带向山崖撞去，吴波大惊之下突然松开手中的飞爪，双脚在崖壁上一点，急速地扑过来抱叶彤，再用力拉住不知何时系在她腰间的长绳紧紧护住她重重地撞向山崖。
是吴波一口温热的鲜血唤醒了毫无斗志的叶彤，让她猛然清醒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腰上的长绳连接着一条长长地绳梯，此时她和吴波仅凭着这根绳子在山崖间荡来荡去。吴波已经昏死过去，可右手仍然死死拉着绳子，左手也紧紧环在自己的腰间。
叶彤心中热流泉涌，“吴姐姐，我是个混蛋，但我绝不会让你为我死去，我一定会救你。”她屏住气，当她们再次荡到绳梯前时奋力抓住了绳梯。在绳梯上站稳身形后，叶彤解下吴波用来拉住自己的绳子，用它将吴波捆绑在自己的背上；休息片刻，叶彤去掰吴波死死攥住绳子的右手，可掰了几次都掰不开，她含着泪用吴波的匕首将那根绳子砍断，这才一步一步顺着绳梯往下挪。她坚信在绳梯的下端那云雾缭绕之处，一定有一个地方是吴波想要带自己去的所在，因为在上山的途中，吴波曾经无比坚决地告诉她：“，你看到上面的那个山崖了吗？到了那里咱们就有救了。”
“吴姐姐，请给我力量，我会带你到达那个地方的。”叶彤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凭着一定要救吴波的信念，她咬牙坚持着、坚持着；一个山洞如梦幻般展露在她的眼前，“阿里巴巴开门了！”叶彤含泪念道，她拼劲余力爬进了洞口，终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醒来是在一间简朴的木屋，叶彤惊恐地发现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惊慌失措地爬下床，跌跌撞撞地出了房屋走进一个院子，正好撞上背着吴波回转的楚剑平。看到叶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楚剑平生气地大吼：“快回屋去。”
叶彤紧随跟着楚剑平进了屋，一边走一边焦急地问：“吴姐姐怎么样了？有危险吗？”
剑平麻利地将吴波放到床上，为她解开上衣查验伤处。内衣一掀开，吴波背后一大块紫黑的伤处就让她倒吸了口气；叶彤更是骇得心拧到了一起，她哭叫起来：“吴姐姐，吴姐姐••••”
楚剑平快速地取出药膏给吴波上药，嘴里还自责地嘟囔：“该死，忘了问哪个是治内伤的药。”
被吴波的伤吓哭的叶彤听到楚剑平的自责，慌忙去翻楚剑平丢在一边的药囊，她突然看到唐慕天送给自己的那种盒子，打开一尝，正是云南白药。叶彤心中一喜，举着药盒说：“楚姐姐，这个药可以内外兼用，主治内出血或外伤等症，不知能用吗？对了还有••”她又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因为着急，加上双手在爬绳梯时磨得全是血口子，手抖得不听使唤，叶彤只好用牙把瓶塞拔出，将里面的两粒金丹全都倒出来欣喜地说：“这是唐慕天给我的金丹，说是能起死回生，快，都给吴姐姐吃下去，她一定会没事的。”
楚剑平闻言大喜，快速取来水杯，将云南白药和两粒金丹给吴波灌了下去，她细心地把了会脉，终于松了口气回首对叶彤说：“好了，命保住了。”突然发现叶彤嘴唇青紫地站在那里，不仅怒道：“不知道自己不能着凉吗？还不爬到床上去。”
在楚剑平的怒斥中，叶彤恐惧害怕的心终于绷不住了，她一边往床上爬一边哭道：“对不起吴姐姐，是我害了你，你可千万不要死啊！”
楚剑平抱来一床棉被将叶彤裹紧，又为吴波盖好被子这才缓了口气说：“你若不想辜负吴波的付出，就给我快快好起来。吴波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幸好有你的金丹护住了她的心脉；只是我必须马上回去，以防止其他人发现这里。记住，每烧完两柱香就给她服一勺云南白药。还有，这些干粮你拿着，饿了就吃一点，好好照顾吴波和你自己，我会连夜赶回来的。”
她匆匆忙忙地说着匆匆忙忙地从一盒香里取出两只点燃插在香炉里；把桌子拖到床边，摆上食物、水、油灯等物。一眼瞥见叶彤的挎包，她又拿过挎包说：“我必须让所有人都认为你们死了，这样才能彻底保证你们的安全，这个借我用一下。”
目送楚剑平背着沾有吴波血迹的挎包，看着毫无生气躺在那里的吴波，叶彤心痛的无法呼吸，她不断地问自己：“叶彤，你能为吴姐姐做些什么？今后还要这样被动地生活吗？”
天已经黑了，叶彤点亮油灯，往火盆里添上木炭，把房间烧的暖暖的，再看了看香炉内的香烛，这已经是第六柱香了，算算时间，楚剑平已经走了12个小时，可是吴波一直昏迷着没有醒来。叶彤不敢睡，生怕自己睡过去耽误给吴波喂药的时间，吴波有可能死去的恐惧令她的神经绷得紧紧地。
再次探了探吴波颈部的脉搏，又开始对着吴波说话：“吴姐姐，你是我知道的最勇敢武功最好的大侠。还记得吗？那次剿匪，我鲁莽地去灭火，差点撞在大山上，是你救了我，你的轻功真是绝了，我当时佩服的五体投地；还有在山中遭狼袭的那次，我被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是你接住了我。自那时起你就成了我的主心骨，有你在身边，任何危险我都不怕了。吴姐姐，你一定要坚持住，楚姐姐就快到了，她一定有办法救你的。吴姐姐，你醒醒好吗？醒来与我说句话再睡吧。我知道你为了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现在只想好好睡个大觉，可是天黑了，我听不到任何鸡鸣犬吠之声，这里太静了，我有些害怕，你醒过来和我说说话，等楚姐姐来了你在睡好吗？”
点上第七柱香，叶彤给吴波喂完药，用手探了探吴波的额头和脉搏，再次自言自语道：“吴姐姐，你真棒，既没发烧脉搏又跳的平稳，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楚剑平和吴情裹挟着外边的清雪走了进来。看到她们叶彤如见到救星般哽咽地急忙求救：“三姐快来，吴姐姐一直昏迷不醒，怎么办？”
楚剑平快步来到床前，只见叶彤面如白纸，整个人摇摇晃晃地跪坐在床上，她急忙安慰道：“不用急，我这就给她运功疗伤。吴情，你扶妹妹去休息。”
“我没事。三姐，你快救救吴波，我不要她死。”
“好妹妹，你放心，服了神医门的金丹和防止内出血的圣药，吴波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只要帮她打通脉络，她就会醒过来。你放心地休息吧，否则吴波醒来见到你这样也不会安心的。”
叶彤这才破涕为笑：“三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谢谢姐姐。”她说着说着软软地倒了下去。
吴情急忙托住叶彤，心焦地看向楚剑平，楚剑平吓得捧起她的头，却见她的脸上挂着泪痕，嘴角含着笑，竟是睡了过去。想到叶彤在这一天内所经历的一切，唐慕天为她积攒的元气恐怕再次耗尽。为救吴波，叶彤拖着强弩之末的身子攀下悬崖，又坚守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放下心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这才会睡过去了。她心疼地让吴情将叶彤抱到隔壁房间好好休息。
噩梦连连，叶彤大叫一声坐了起来，眼前是楚剑平关切的脸。叶彤慌张地拽住楚剑平急急地问：“吴姐姐怎么样了？我梦到她为了救我摔死了，快带我去看她。”
“不急，吴波已经醒过来了，正在休息，你洗洗脸消消汗在去看她。”楚剑平拿过来一条热毛巾宽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叶彤心悸地回答。
叶彤只让楚剑平为她匆匆擦洗了一下就下床，谁知手脚全然无力，叶彤一下摔了下去，幸好楚剑平眼疾手快将她接住。
“小心！你元气严重耗损，昨天又累的脱力，哪还有力气活动？让我帮你吧。”楚剑平说着抱起她大步来到吴波的病房。
看到吴波在吃药，叶彤的眼泪流了下来。“吴姐姐你好些没有？你背上被撞了那么大的一片淤青，吓死我了。都是我不好，不相信你的话，害你为我受伤，我••我真该死。”
吴波躺在床上，听到叶彤的自责就要坐起来，怎奈伤势严重动弹不得。她只得开口拦阻：“姑娘快别这么说，是我保护不周，让你受此惊吓，又为了救我将好容易积攒回来的元气再次耗尽，是姐姐我没用啊。”
被放到吴波床上的叶彤摇着头，轻轻搂着吴波内疚地说：“不，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楚剑平与吴情鼻子酸酸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如何劝解。还是吴波发现叶彤的双手被包成了粽子，心疼地托起她的手说：“好姑娘，不要自责，快快把身体养好，外面还有许多的事等着咱们去做呢。”
一句话让叶彤想起自己背负的罪名。她焦急地问楚剑平：“三姐，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如今被人陷害，无法洗脱罪名，不能连累到你，你快走。”
“别怕，你如今跳崖而死，所有的罪名也都没有了意义。再说，苏将军、我以及军中将领给圣上写了一封联名状，讲述了你为救龙虎关所做的一切，包括这次大捷都是你出谋划策的结果，请求皇上不追究你矫传军令的事，并愿意共同担保你的清白。相信皇上看了后是不会相信敌人的诬陷的。吴波，你写给我的那封信成了重要的证明，辛苦你了。”
“太好了！只是为了给你写那封信，我耽搁了太多时间，这才让姑娘看到了逮捕令，并引出了后面的事情，我对不住姑娘。”吴波内疚的说不下去了。
“你们不要相互自责了，当务之急是养好你们的身体，忘掉过去，一切从新开始。妹妹，你要在此安心静养几个月，身体好了才可能去做想做的事情。吴波，你的经脉伤的很重，必须随我到外面就医，否则一身功夫就废了。这里有吴情照顾叶彤，医生留下的方子和静养方案吴情都知道，你大可放心，今天咱们就走。”
“小姐••••”吴波不放心地看向叶彤。
“吴姐姐放心，我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安心调养，等你伤好了来接我。咱俩比赛看谁先养好身体如何？”叶彤在床上努力坐稳，欢欢喜喜地言道。
吴波心知叶彤这是在强颜欢笑让自己放心，不忍拂其美意只能含笑应允。
“对了三姐，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叶彤隐去不舍得心情，故意转移话题。
楚剑平与吴波快速对视了一眼，她端了杯水给吴波喂下，这才开口说：“我得到消息赶到那里，只见崖下云雾翻滚深不可测，心一下凉透了。可是一名士兵的话突然给了我希望，她说这里是舍身崖。我清楚地记得两年前我和吴波来过这里勘察地形，并无意中发现了山崖深处有个无人知道的山谷，吴波将你带到这里一定有她的打算。当时我紧紧闭上双眼，害怕暴露了内心的喜悦。当地人传说这个山崖无人能活着上来，我利用这点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两个人在崖顶接应我。我对她们说必须亲自下到崖下找一找才甘心，并约好了三个时辰的期限。果然我在崖下发现了绳梯，并沿绳梯找到了山洞以及将吴波捆绑在背上昏死过去的你们。我先将你送到山谷这所房子里，又返身去救吴波，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为了防止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也为了让外面的人认定你们的死讯，我不得不将依然昏迷的吴波托付给你，虽然我深深知道你那时的身体也是强自支撑。上去后我谎称爱一个岩松上找到了你的挎包，可是山崖太深，雾气太大，我只好回来，你二人在那样的险绝之地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现在外面已经撤消了你二人的通缉令，我还向将军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为你超度，所以既有时间又很安全，你就不要操心了。”
叶彤静静地听着楚剑平的叙述，心中隐约觉得缺失了什么，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脑中一个声音闪过，她呼吸一窒，攀住吴波问：“姐姐，我记得昏迷前听到半夏认出咱们马车的声音，他们没有追上来吧？”
吴波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严厉地问：“姑娘你还是放不下吗？施公子那样高贵的身份可是你我这样必须隐名埋姓的人爱得起的？你能给他什么？让他和你一样漂泊不定？他肯安平王肯吗？你想想唐纤柔的话，不怕别人在后面对你下刀子吗？到那时吴波我就算搭上性命恐怕也难保全你的安全啊。”
叶彤被吴波一句句严厉的质问击得节节败退，特别是看着这个为救自己伤的无法动弹的人，她更是愧疚难当。她跪在吴波的身边满面羞红地举起右手道：“吴姐姐的话入醍醐灌顶完全敲醒了我，叶彤我在这里向你们发誓，彻底忘却过去的一切，在不与施慕琪有任何感情纠葛，入违此誓，不得好死。”
“妹妹言重了。你放心，已我的技术，他们是追不上我的。只要姑娘说到做到，真的放下这段感情，吴波我走的也放心了。”
叶彤强挤出笑意回道：“姐姐安心养伤，经历此番生死，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在叶彤的强烈要求下，想到在这大雪之日那长长的滑索桥和那几百米的绳梯，楚剑平同意吴情将她们送到崖顶在回来陪伴她。叶彤趴在窗口目送三人远去，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洪水泛滥开来。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雪打轩窗的沙沙声。叶彤躺在床上，回想起昨日自己刚一醒来就被吴波喂下一包说是能很快让她活动自如的药，紧接着将她抱上马车匆匆赶路。谁知自己刚觉得手脚有了力气和吴波并肩坐到一起，就在离开村庄不远处迎面一道了唐纤柔小王爷。唐纤柔的一声断喝逼得她们打马跑进了山里，最后被堵在了舍身崖。震惊于唐纤柔的断袖之恋，惊闻施慕琪得知自己被通缉后的不离不弃，她既不愿意施慕琪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也不愿意被唐纤柔欺辱而死，更不愿因自己的过失牵连到无辜的朋友和家人，这才将心一横跳了崖。现如今侥幸活命，确如废人一般，这样的自己如何带给他人幸福？“幕琪，对不起，你我今生无缘。为了你和爱着你我的亲人们，我将把你放在内心的深处，永不触摸。祝愿你能找到合适的伴侣，幸福一生。”经过痛苦的深思熟虑，叶彤下定决心彻底埋葬这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