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妇女行礼也称“端肃”,即源于此。
赴宴
宫娥婢女的巧手芊芊,在脑后轻挽了发髻,插笄于上,曲裾深衣,袍长曳地,袍裾沿边均镶锦缘。袍身的纹饰繁复,用腰带扎紧。腰间再别各色美玉,叮叮当当垂至下摆。
“姑娘真漂亮。”宫娥称赞道。
我看着铜镜中,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秦人女子对我浅笑,三分长相七分扮,可与那群各国晋献上的绝色舞姬相比,仍然逊色了去。这么个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女子,真的可以取悦于看惯三千佳丽的秦王?
在2000多年前的秦代,这个我长相酷似的女子,她身上,一定有段传奇的故事吧。茫茫人海中,她如今又在哪里?
如果不是她,我无缘穿上如此华美的衣装,或者也许我现在已经饿死街头。
不管我有多么不喜欢田光,我应该感谢她。
我就坐在摇晃的四抬软轿中,抬到了秦王别宫中筵席的后台。待上场的歌姬,化妆的,静思的,手舞足蹈的,缤纷炫目。
我坐在一个角落里欣赏着战国时代的佳人。她们不太抛头露面,有着白净的皮肤。习舞也让她们有着婀娜多姿的身材,都是上成姿色的美女。
做个强秦的君主就是好,不缺女人。
我是在与虎谋皮,还得想办法回去。
舞会已经开始了,人陆续进出。有按捺不住的舞姬悄声问演完的人。
“姐姐,堂上怎样?”
被问道的舞姬掩口轻笑:“秦王开始板着脸挺凶的,喝了几盅酒,脸色也缓和了。妹妹就看你们的了。”
众姐妹一阵娇笑,又有人问:
“公子们来得多么?”
“五国都有大臣前来。”
不对啊,我记得战国有七雄。还有一个国家为何不请?
我悄悄溜出来,到后台的隔帘后猫着,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的乐声。
正好一曲才毕,乐师告退,下一曲的歌姬舞姬已经准备入场了。
有个声音隔空传来。
“诸位觉得此曲如何?”
还是个年轻的声音,却低沉慵懒,沙哑中带着酒醉的肆意,为乐曲结束的寂静增加了阴森的寒意。
下面一片嗡嗡之声,大概都是赞美之词,堂下果然坐着如此多人。
“好,”那声音很满意,“为六国的友谊和此次伐赵,同饮一杯。”
倒酒声,酒杯与桌面的轻撞声,祝酒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甚是热闹。
原来是笼络人心的饭局。
乐师和歌舞姬从我身边鱼贯而过,冉冉而入,乐声又起。
上一支曲的舞姬在我背后和众女议论着,飘入我的耳朵。
“大王已经醉了,怎么还…..”
“还什么?”有人不懂。
“你还不知道啊,秦王只在醉后招人侍寝。”一个年纪有点大的声音说。
一时莺燕齐笑,如山涧清泉,咚咚欢畅。
我凝住心神静心听音乐,古曲对于我这个初入乱世的异界女子来说,称得上是新鲜有趣。
最后这曲终了,领舞的舞娘没有回来,被秦王留下斟酒。秦王仍然没有散了筵席之意,歌舞仍然继续,又有姿色出众的舞娘被留在筵席上。
都说秦始皇荒淫好色,小说说的还是真的。
几曲过后,在乐师交替的空隙,有个清凉的声音道:
“大王,此曲是燕国专为大王献上的。如果大王满意田光的晋献,恳请大王给燕国一个赏赐。”
是田光。
“你要什么赏?”秦王的话中似有不满。
田光沉寂了一会。
“请大王…..允燕太子丹返国。”他的声音带了些微颤抖。
堂中一片寂静,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个时候燕太子丹还在秦国为质子,书上说此次为质,太子丹受到秦王的慢待,原来田光想用盈姑娘把太子丹换回去。
真的也许可能,我这个冒牌的怕只能适得其反。
砰,一声巨响,酒杯摔碎的声音。
“除非骏马生角,乌鸦白头,本王断不会放太子丹回国。”
难道他预料到太子丹会派刺客来杀他?这个秦王对太子丹的恨有些奇怪。
“田光献给大王的是….大王遗落的明珠,大王若不喜欢,田光愿以死谢罪。”
为何说是遗落的明珠?他非要逼我冒充那个盈姑娘。他真的那么确定要把我们的命压在秦王和一个女子的感情上?
堂中无人说话,隔着窗帘,我都能感觉到堂中杀气袭来。
秦王嬴政,可不是多情的君王。他哪来这么大把握。
他可以赌上他的命,但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是我。
我没有听到任何回应,靠过去一些,耳朵几乎贴在挂帘上。
宦官的声音如死神宣判般肃穆响起,“宣,下一曲,燕国田光献上。”
我脑中百转千回,犹豫不前,这个时候有人推我:“该你了。”
一个凉丝丝的东西塞入我手中。
是匕首。
我回头一看,那人的身影已经没入舞姬歌女之中。
匕首的阴寒从手上一直凉到心中,我还记得田光入城的守卫的话,带着武器赴宴,光这一条我就死定了。
不知谁一个推搡,珠帘一卷,我就撞入了大殿。
秦王嬴政
我走过堂前,长裙裾随着我的移动拖过光滑的竹板地,带出一段优美的弧线,随着我的脚步轻移,裙上流苏熠熠,环佩叮当,在空旷的大殿中交融出光与声的迷离。
甬道既过,我立在大堂中间,抬眼往敞亮的殿中望去。
使臣们分开两边,席地而坐,前面放着梨木矮塌,矮塌上置着酒杯。每边的主座有三排,其余人按身份依次坐在本国使者的后面。二十余人,却静得如同空野。
所有人都在静默中看我,有人疑惑,有人诧异,有人冷笑,只有左手前排田光目光淡然,胸有成竹。
我移开目光,望向主殿正方。
三丈外坐着一人,束发高帽,黑色宽袖长袍,纹丝不动。左右的两美女,提着酒壶不敢逾规半分。
我看不清此人的表情,只觉得他眉目深刻,目光如电。
清越的乐声响起,是玉箫。
“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歌女轻声浅唱,婉转的声音中却似含了多少岁月的相思。
使臣们听到此曲,都似同被催眠了一般,面露惊异,转而呆呆地看向秦王。
我走过了田光的案几前,只有他,一直都是同样清冷的表情。
我抬头看众人凝目下的秦王嬴政,四目相对,我和他都止不住震撼。
他的眼眸里是魂飞魄散的震触,有忽近忽远的迷茫,有翻滚挣扎的恨意,还有…..痛彻心扉的爱恋。
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酒杯,一切仿若未闻。
我惊诧,看错了么?在我面前的不是个帝王,不是那个坐拥天下暴虐无常的始皇帝,似乎只是一个平凡的二十多岁情窦初开的少年。是什么,可以让一个帝王眼中有如此矛盾的深情。
也许是音乐太动情,也或者是他的眼色太深刻,我的脚步缓缓向前,我内心冲动地想要看清这个有难以置信深切悲哀的脸。
“大胆!见了大王还不跪下。”旁边的宦官侧身而出,打断了我们目光的绞视。
我被惊得跌跌撞撞地后退数步,才反应过来我现在的境地。
好奇害死猫,我扑通一声跪在堂中。
“大王恕罪。”
跪下的瞬间,心中也一片清明,田光,他赌赢了一半。
砰地一声巨响,矮塌推倒砸在我膝前,酒杯骨碌碌滚到我腿边,琉璃般的美酒流淌着洒了满地。
“田光,你好大胆,居然敢欺瞒本王。”堂前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之前冰冷的温度,又夹杂入深深的悲愤。
“大王恕罪。”田光双手撑地,头抵着地面久久没有起来,声音却如初的镇静。
我抬起头,秦王鼻息粗重,目光如鹰鹫的阴鹜,寒气袭人。
他伟岸的身材高立着,静静地看着伏跪的我,撕心裂肺地压力迫使我移了目光。
我认请了,这才是历史上的秦始皇的本来面目。
我抿着嘴等待他的宣判,冰凉的匕首从长袖中滑出,被我紧紧抓牢。
我跪着只能看见他黑袍上繁复的花纹,一步步接近,几乎贴上我的睫毛。
四周人都仿佛都没有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欺骗秦王的人,我和田光,恐怕都免不了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