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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葬(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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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拥挤的妖群渐渐变得稀疏,我只顾奋力砍杀,却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尖利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

想都没想的一剑砍去,金属相撞的刺耳爆响。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我手上的妖力,却生生收住了。

剑砍在魍魉丸的大螯边上,离一张孩子发青的脸,只有半条胳膊的距离。

琥珀?!

惊愕间魍魉丸已经倒飞出很远,我发现他的速度减慢了不少,右边的胳膊整个不见了,断口被烧的发黑,淌着难闻的液体。翅膀也少了半只,肚子上有个骇人的洞,大到可以清楚的看见后面的夜空。我忍不住皱眉,这怪物本来就很难看,现在更是惨不忍睹,不过作为一具空壳,坏到这个样子还能用,也算结实了。

怪物在我头顶磔磔的笑起来,这样一具恶鬼似的的东西,发出的却是尖利的童音,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四魂,不好意思哦,你看,我只剩一只胳膊了,就只能这样招待这个可怜的小鬼了。”

他边笑,边挥舞着手上的琥珀,像抖一块破布。男孩的身体了无生气,显然已经昏了过去。

我也笑了:“白童子,我简直可怜你了。怎么,被血狱森罗收拾的这么惨,没胆量和我打,就拿个小孩子当挡箭牌?太难看了吧!”

“我不在乎什么难看不难看的!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只要得到四魂之玉,奈落就杀不了我!”魍魉丸的嘴巴裂了,说话有点漏风,听上去又可笑又诡异。“况且奈落被那两只犬妖缠住啦,等他赶到了,四魂早就是我的了!”

“不就是四魂之玉么,”我说,“你放下那孩子,我跟你走就是了。”

怪物哈哈大笑起来,“四魂,你当我白童子是傻瓜吗?谁不知道四魂最后的碎片在这孩子身上?!我先拿了碎片,再吞掉你,让四魂之玉在我的肚子里聚齐,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你敢碰那个孩子,我就敲碎你的脑袋。”我平静的说。

“那就试试看啊!”

我想白童子是真的疯了,他的胸前突兀的生出一根金刚刺来,直直的扎进琥珀的肩头,我看到一蓬小小的血花,在空中炸开,伴随着男孩惨绝人寰的痛喊。

“啊————”

昏迷中的琥珀竟然被疼醒了,徒劳的扭动着身体,却无法阻止那金刚刺越扎越深。魍魉丸面无表情,口中却“咦”了一声。

“别找了!”我忍无可忍的喊道:“那孩子身上……已经没有四魂碎片了!”

“啊哈?”

魍魉丸似乎愣了一下,阴笑起来:“又想骗人么四魂,那你说说,最后的碎片在哪里呢?如果没有碎片,又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能让这个早就死了的小鬼现在还能活着发出惨叫声呢?”

我攥紧了剑柄,决绝的抬起头:“没有最后的碎片。四魂之玉……永远也不可能聚齐了!那块碎片,早就被我用融魂之术融在这孩子体内,变成新的生命了!”

魍魉丸张大了嘴,愣住片刻,随即白童子的疯笑从那张黑洞洞的嘴里猛地迸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撒谎——你在撒谎————”

知道这怪物已经是穷途末路的癫狂,我笑着摇头:“我没撒谎。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完整的四魂之玉了!”

“撒谎!!!”

随着一声咆哮,魍魉丸巨大的身躯风似的席卷过来,金刚枪刺密如暴雨,铺天盖地。我却不顾那些,闪过那些呼啸的枪刺直奔他的大螯而去。

逼到近前,右手的长剑改了去向,直捅进怪物腹部的伤口。魍魉丸痛的巨螯一松,琥珀瘦小的身体便轻飘飘的被甩了出去。

糟了!

没等我喊出声,一股旋风便稳稳的托住了孩子的身体,乘着白羽的女子急急的赶来,脸上有血,身上都是土,精神倒是十足的很。神乐佯装洒脱的抖了抖折扇,嘻嘻笑道:“对不起啊丫头,路上被这个丑八怪拦住打了一架,我倒没什么,就是把那小鬼弄丢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我来的很及时?”

我冲她笑笑,回头想要拔出剑,却动不了。几条金刚刺,竟然变幻成绳索牢牢的缠住了我的双腿,又有几条顺着腿爬上我的身体。魍魉丸整个躯体好像变成了一朵庞大的盛开的妖花,无数“花瓣”向着我笼罩下来。

剑有结界,金刚刺压不下来,我也挣不脱,于是又成了倒霉的胶着状态。被包裹在一堆亮闪闪的金刚石里,我眼睁睁的看着怪物的胸口再次敞开了一个黑洞,白童子苍白的死灵,从中探出头来。被坚固的外壳保护着,他倒是显得完好无损,只是脸孔有些扭曲。

“呵呵……四魂啊四魂,好像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呢……”

我说:“白童子,你这是何苦呢。就算杀了我,你也无法得到完整的四魂之玉了。”

没想到,白童子脸上露出莫名的讥讽笑容。

“这么说,那碎片是被你当成礼物,送给了奈落的敌人?”

我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提起这个,想到他反正也要死了,就索性回答:“那又怎样。琥珀是我的朋友。”

“是啊,可奈落那个家伙,再也变不成全妖了,那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啊。四魂啊四魂,有的时候我真是想不通,你是站在哪一边的。”难道是快死了所以良心发现,白童子竟然惋惜的叹气,不过想到离我这么近的是张死灵的脸,我就忍不住想吐。

“变不成全妖又怎样,奈落已经足够强大了。”我冷冷的说,“我已经被污染了,四魂是否聚齐,真的那么重要吗?就算是他的愿望,也没有一定要实现的必要。”

“四魂,哦不,斗神西泠,你的想法,还真是有趣呢。”白童子笑起来,妖艳的无以复加,“那么,神乐还活着,也是因为你?你救了她?”

我几乎懒得回答这个怪物婆婆妈妈的问题了,没好气的说:“我把她的心脏还给她了,怎么,这关你什么事?”

白童子讳莫如深的眯起眼睛:“别激动,斗神西泠,这可是很关键的内容哦。让我猜猜——你先把碎片给了那个叫琥珀的小鬼,又和神乐约好了要趁我发起叛乱的机会,偷取她的心脏,再和她一起逃离出云,加入那些反叛者的行列,而把无法成为全妖的奈落留在老窝里被人前后夹击——这个计划还真是不错……是为给那个巫女桔梗和你自己的悲惨命运复仇对吗?”

“等等!”我发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可什么也没有胡说,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白童子的脸渐渐扭曲,“呐,斗神西泠,四魂之玉,其实你才是真正背叛奈落的人吧!哈——因为你,奈落再也找不回昔日的力量了!因为你,他要被那把刀反噬到连魂魄都不剩!几千年前你杀了他,几千年后你还是要杀他,被最爱的女人如此憎恨,奈落你还真是悲惨的不能再悲惨了!哈哈哈——哈————”

白童子的笑声很诡异的卡住了。我惊恐的看到一道黯光擦过我的脸颊,准确无误的□了他的嘴巴里。

细窄,弧度优美的刀身,漆黑的犹如地狱最深的渊薮,以一种静止的姿态停滞在我眼前,像是凭空架起的黑虹,清晰到可以看清上面暗红的纹路。

真正的毛骨悚然。三界最可怖的魔刀血狱森罗,与我的左耳,距离不超过一根手指的宽度。

为什么。

不。这不是真的。

不要回头。我告诉自己。

我身后的,不会是他。

不会是他,一直站在我身后,亲耳听我说出了所有有意无意的欺骗。

发呆的工夫,那乌黑的刀身上骤然亮起血红的光芒,熔岩的颜色,却没有熔岩的温度,冰冷的赤炎在长刀上汹涌的升腾而起。近在咫尺的白童子的死灵,嘴巴张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完全因为痛苦而变形的脸只剩下恐怖之极的神色。但一切都是无声的,安静的像我身后那个男人,只是安静的,散发出狂暴的杀气。

我睁大眼睛看着白童子的灵魂和魍魉丸庞大的身躯在我眼前挣扎着变的焦黑的整个过程,最终他们化为一团黑雾被风雪卷走,了无痕迹。

静默。

我僵直的站在那儿,比刚刚得知他被我一个人留在出云面对强敌时,还要惊慌失措。

左脸火辣辣的痛,但我不敢动,也不敢转身,只是那样站着,盼望着一切快点结束。

哪怕是死,也快一点结束。

出乎意料的,身后的妖魔只是淡淡的开口:

“是真的么?”

我的手颤抖了一下,什么也说不出来。

“听不懂么?”低沉的声音似乎笑了笑,“那么我问你,”

“四魂之玉无法聚齐了?”

我迟疑,点了点头。

“是你毁了最后的碎片。”

我点头。

沉默片刻,然后说:“你放神乐离开,把心脏还给她?”

点头。

“你和她一起离开了出云?”

咬了咬牙,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他问:

“璃,你恨我么?”

我终于能发声,也奋力的转过身去:“没有……妖怪,我没有……”

语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双眼睛。

空洞的一无所有,只剩下的悲伤的眼睛。

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仿佛痛彻骨髓的悲伤。

我觉得自己比他还要绝望,胸口的某个地方,疼的让人发疯。

我等待着他勃然大怒,我宁可他勃然大怒,最好一刀砍了我。

可是,奈落,求求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不要用这样脆弱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比死还难过。

我嘴唇动了动,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还没等我开口,一个火红的身影就从他身后蹿了出来,然后一道绚烂的金光,向着他兜头罩了下来。

“奈落!”

我听到自己的尖叫。那是龙鳞的铁碎牙,堪比神器的霸道。

而妖魔只是倦怠的侧了下头,森罗在他垂着的左手中纹丝不动。

整个人也没有动,然后血光飞溅。

他竟用身体生生接下了龙鳞铁碎牙的一击。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刻,奈落忽然疾风般的转身,血狱森罗上黑光暴涨,一条黑龙咆哮着冲向来不及躲闪的犬妖少年,只见他被那黑光穿胸而过,远远的跌出去,摔进漫天肆虐的风雪里,只留下惊心动魄的一蓬血雾。

就在我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时候,森罗已经再次划出优雅的黑色弧线,这一次的目标,是远处地面上不及逃走的神乐和琥珀。

“不要啊!”

我发疯般的冲了过去,赶在那道黑光之前挡在琥珀身前,诛黯上刺目的白芒绚然绽放,明亮的像是恒星,封存千年的破魔之力倾泻而出,与森罗漆黑的妖炎撞击在一起。

流光碎雪,绮丽的光芒映亮了天际,璀璨如同当年沧云山的封魔之役。

一切仿佛回到从前。

“奈落,别过来。”我说。

绯红的火焰朝两边分开,黑发的妖魔踏着开裂的大地,一步步向我走来。

“别过来!”我尖厉的大喊,双手握剑擎在胸前。

没用。

没用。

我的挣扎和反抗,在这个男人面前一直不堪一击。

我不可能战胜他,就像我不可能,挣脱与他生生世世的轮回纠缠。

“别过来啊!”

我的手抖的几乎握不住剑。诛黯的力量变得不稳定,灵光明明灭灭,而奈落已经走到我面前,眼睛里一点一点的亮起血红的光,像只疯了的狼。

剑上猛地一沉,我本能的看去,竟看到妖魔单手抓住了诛黯的刃,黑气缭绕中,细长苍白的手指拈着窄薄的剑刃,于是四周骤然黯下去,雪白的灵光像惊飞的萤火虫般点点消散在浓重的黑暗里,映得他的脸色苍白如鬼魅。

“你想对付我么,璃。”他说。

我惶恐的看着剑在不可抗拒的压迫下缓缓倾斜,说不出话来。

“连你,也想对付我么?”他略低着头,再次的,认真的问。语气却是安静的,恢复了很久以前,我所熟悉的那种薄冰似的冰寒。

一无所有,毫无眷恋。

终究是无言以对。

我放弃了挣扎,低下头,用同样平静的声音说:

“奈落,杀了我吧。”

他似乎是笑了笑,几乎同时,一阵钻心的剧痛几乎让我晕眩。随着剧痛我看到自己的右手被扭成一个难以置信的角度,骨骼断裂的脆响中,长剑脱手飞出,斜□了身旁的泥土中。

然后是一记很重的耳光。

身体失去重心,我晃了几晃,倒在了地上,嘴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仿佛整个世界都死去了,万籁俱寂,雪花静静飘落在我脸上。

努力的从泥地里支撑起身体的时候,左眼已看不清东西了。我费劲的仰起头,头发上沾满了白色的雪和紫色的血,隔着那些模糊的光景,我看到原先神乐和琥珀躲藏的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黝黑的焦土上冒着青烟,空荡荡的让人心寒。

奈落也在盯着那片焦土,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血眸嫣红欲滴,带着某种古怪的讥讽。浓黑的长发飞扬在寒风里,像朵怒放的妖花。

“你杀了他们?”我的嘴唇颤抖着,发出的却不像是我自己的声音。

和桔梗死去的那天一样,漫天降下的大雪,容易让人产生幻觉。我缓缓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右手像枯萎的枝条那样无力的垂着,白森森的断骨戳在外面,一些淡紫色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的顺着我的袖管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它被生生扭断了,而我并不怎么觉得疼。

“你杀了他们,是么?”我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奈落面前。

妖魔并不看我,目光停留在手中森罗的刀柄上,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那又如何。”他漫不经心的笑。仿佛这只是某个午后的闲聊。

我深深的吸口气,于是从里到外都慢慢的冷了下去。

这一次,终于听到了。

灵魂死去时无声的悲吟。

似乎刻意打破这种沉默,他的目光移到我脸上。绯红的眸子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该结束了,四魂。”淡然的语气,甚至有一丝温和。

“这场游戏玩的太久,我们都付出了一些代价。”

“但现在我们扯平了。”

男人伸出手,轻柔的拨开我额角染血的发,冰冷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

“这里即将成为黑夜和冰雪的世界。你所爱着的人们将会一个一个的死去,而你谁也救不了。西泠,难道还不明白么?你,无法拯救任何人,即使为了他们流尽你最后一滴血。”

“现在的你,是万恶的妖玉。除了我,谁也不会收留你,留在我身边,是你唯一的出路。”

“四魂,你是属于我奈落的。”他居高临下的,以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我,“从上古到如今,黑暗都是你唯一的归宿。”

我木然的站着,一言不发。

意外的,冰冷的沉默后,他忽的笑了,云淡风轻,甚至带着点宠溺的味道。

“好了,好了。我可以不再计较你做过的事情。璃,我知道你这个孩子,总是最会惹麻烦的。”

“别再生气了,好吗?”

“也别离开我。”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不同于那种轻松的语气,血光正从他眼中丝丝褪去,只余下空洞的黑暗。比地狱最深最深的渊薮,还要黑暗。

“别离开我。”他重复了一遍,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

“璃,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这妖魔,怎么任性的像个孩子。

想到这儿,我笑了。于是仰起脸,用我惯用的撒娇的口吻说:

“我想要的,无论什么,都可以吗?”

微笑间,他眼中骤然闪过道凌厉的寒光,但我左手中的寒光早已没入他的腰间。

骨质的铠甲很结实,但我的左手灌注了妖力,刀子穿透铠甲的时候,一些温暖的液体喷溅在我手上。

妖魔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身体微微倾了下来,瞬间他的面容离我很近很近,柔长的黑发拂过我的脸,就像是以往每次,他想要吻我时的那样。

心里叹息,真没想到,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原来也派上这么大用场。

脸上却微笑着,一字一句的说:“我想要你死,奈落。”

他死死的盯着我,双眸中潮水似的涨起殷红的血影。

黑光暴涨,剧痛伴随着一阵腥风呼啸而来。我只来得及看见几条黑色巨蛇般的东西贯穿了我的身体,就离开了地面,被高高的悬空挑起。

痛彻心肺。

可报复的滋味真是美妙。

我舔了舔唇边的血水,意犹未尽的笑了。

四周一片苍茫,黑色的雪雾迷蒙了双眼。越来越昏暗的视线里,我望着北方遥远的地平线,心里迷迷糊糊的想着那些山到哪里去了。我想山的那一边,有着无边无际的海水,越过那些海水,就能到另一个世界去……

再也,不会回来。

奈落站在我面前,冷笑着一点点拔出我□他身体的匕首。没了妖力,那把普通的刀子很快在他手中一寸寸化为焦黑的灰烬,从他的指缝间流散。我看着,又笑了。

他的手上全是血。

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我低下头,看见那些被贯穿的伤口附近开始发出淡淡的银光,不知是不是错觉,银光晕染的地方变得有些透明了。

奈落似乎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盯着我的脸,一只手按在腰间。

“为什么?”

冰冷的语气,他的愤怒让大地都颤抖。

全身开始失去力气,连直视他也变成了费劲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想要好好的看着他,记住他的模样。

这样受伤的,愤怒的,绝望的他。

我冲他努力的笑了笑。

“奈落,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憎恨你的话,一定要让你知道。你会……放我离开,给我自由。”

妖魔的目光闪烁了下,脸色苍白的吓人。

“这话…现在还…算数吗?”

他不语。

我失望的垂下头:“不要告诉我…连这句话…也是骗我的……”

他捂住嘴轻轻咳了一下:“你说过你没有恨我。”

顿了顿,仿佛是喘息了一下,他又缓缓的说:“璃,难道我们一直都在欺骗彼此么?”

我歪着头想了想:“也许吧。你看这个世界,这么黑,这么寒冷……如果不说谎,我就无法再和奈落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就无法活下去……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奈落……收留我。一直一直……都只有你…愿意收留我啊……”

眼角刺痛,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只有嘴,还可以继续的说下去。

“可现在,我…想要离开你了……”

“呵,我明白了。”

妖魔打断了我的话,轻轻的冷笑道。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一手攥住了森罗漆黑的刀柄,“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不再理会那散发着磅礴杀意的魔刀,微微的抬起头,望着面前男人清俊的脸。

“奈落……”

“你……爱过我么?”

他侧过头不看我,目光聚焦在虚无的某个地方。

“你没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

妖魔略带沙哑的声音空洞的回响在盘桓不去的风雪里。

“四魂,你,没有资格。”

噼。

咔。

又是那种声音。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碎裂的声音。

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听得到的声音,那是灵魂消逝前的悲鸣。

我看到自己的指尖发出淡淡的银光,然后突然间,一团浓雾般的强光笼罩了我。

记忆里最后浮现的,是奈落错愕的神情,以及他伸向我,却穿过我身体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非常温暖。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碧落森林里,黑发的妖魔握住小女孩的手,宽大的袍袖上传来夜晚河畔芦苇与艾蒿的清香。

他轻声说:西泠,我送你回家。

我合上眼睛。

******************

“啊。”

坐在妖兽云母背上的少女,吃惊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戈薇?”一旁的除妖师关切的问。

日暮戈薇手抚着胸口,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四魂之玉的力量,消失了?!”

“那个……女孩子吗?”

珊瑚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不可能吧,她不是很强吗?再说四魂之玉还未被净化,怎么会消失……”

“被奈落吞噬了吗……”法师弥勒喃喃道。

少女咬了咬嘴唇,握紧了手中的弓箭:“我要去看看。”

“不行,前面的妖气太强烈了,奈落很可能已经吞噬了四魂之玉,现在闯过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弥勒冷静的说,“我看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犬夜叉回来再说……”

“我要去!”

法师惊讶的看着少女秀丽的面孔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决。她的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无比明亮,灼灼的闪着愤怒的光。

“四魂……音璃她,是不会死的。”

“如果奈落敢杀了她,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

“好危险啊琥珀,我们差一点就死了呢。”

另一片天空中,滚滚黑云之下,神乐坐在飞羽上,跟在三头妖兽阿哞旁边飞着,边惊魂未定的对坐在妖兽背上的琥珀说。

男孩无精打采的低着头不说话,倒是他身后的绿色小妖尖利的开口:“那是当然的,如果不是杀生丸大人及时从那把魔刀下救走你们,你们两个早化成灰了!”

神乐不服气的扬起脸,最终却呆呆的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不知道那个傻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杀生丸大人到哪里去了呢?”铃问。

“那当然是……”邪见挠挠头,左右看了看,瘪着嘴大叫起来:“对啊,杀生丸大人……到哪里去了?!”

银发的西国之王迎着猎猎狂风踏上开裂的大地,黑色的风雪在他面前散开,幻化出各种狰狞的魔物向他扑来,又在闪耀着蓝光的天生牙的刀尖上撞的粉身碎骨。而他连眉尖也不动一下,只是一步步走向黑暗的中心。

即使是他,也在这样强横肆虐的妖气下,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就像是空气都凝固了般,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身旁恶灵邪鬼环伺,却无法靠近他,而他几乎可以听到它们磨牙齿的声音。

一切都在燃烧,无温的赤色火焰蔓延到大地的尽头,万物枯萎,连天空仿佛也被点燃了,血红的和大地连成一体。

血狱。

他皱了皱眉,想到这么一个词。

年少时的他,曾经在西国最老的铸刀师刀刀斋那里,听说过这样一把刀。

被封印在山中的禁黯湖深处,可以将人世变成地狱的刀。

连神都惧怕的邪物。

曾经属于上古最强的魔。

还记得刀刀斋那个一贯没正经的老头子,在说起那刀时,那种意外的肃然。

杀生丸殿下,请您一定记住,不管怎样,都不要触碰那把刀。

为什么?

那是把不吉利的刀。不仅吞噬人命,还吞噬灵魂。甚至连它的主人,如果受伤或力量减退,无法用足够的妖力压制它,也会被它侵蚀。

哦?这么说,如今世上是没人可以制伏那把刀了?

办法嘛,应该是有的。刀刀斋老头慢吞吞的说。如果说有唯一的办法可以操控血狱森罗,那就是得到四魂之玉了。

四魂之玉?

只要妖怪得到四魂之玉,就可以借助玉的力量压制森罗,但是如果不慎失去了玉,魔刀就会加倍的侵蚀它的宿主,据说那是可以让人痛苦到发疯,可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恐怖折磨……

那么只要一直拥有玉就好了。他不屑的说。

哦呵呵。您又错了,杀生丸殿下。刀刀斋咧开豁牙的嘴笑了,神秘兮兮的说。

那颗玉,比魔刀森罗,还要靠不住哦。

四魂是颗喜好背叛的妖玉,从没有哪个妖怪能真正的拥有它。传说只要有更强的宿主,四魂就会立刻抛弃旧主,投奔新主人去喽。况且这个世道,拥有四魂之玉就等于成了众矢之的,简直就是等着被杀——那颗玉可不会管你的死活哟!

看着西国王子愈加阴沉的面色,刀刀斋赶紧打着哈哈说:

当然,当然,其实关于血狱森罗和四魂之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千万年来没人去禁黯湖里找过那把魔刀,更没人把它和四魂之玉放在一起使用过。就连您的父亲大人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因为如果那样西国就会灭亡,这个世界也……

……你是想告诉我,你啰啰嗦嗦的说了这么多,都只是你的猜测?

……哦呵呵…其实…老朽我也不知道…哈哈…哎呀,杀生丸殿下,不要踩老朽的脸呀……

刀刀斋,至少有一部分,说的是真的。

杀生丸望着那处在黑暗核心的身影,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

那个不可一世的妖魔,此时竟然虚脱的半跪在地,嘴角和身上,到处沾满了黑红的血。

显然是意识到他的到来,奈落抬起苍白的脸,露出一个相当不屑的冷笑,而后轻轻拭去唇边的血污,拄着长刀缓慢的站了起来。

杀生丸的目光停顿在妖魔的左手上。那是已经不能称之为手的奇怪肢体,黑红的骨骼与筋肉在烈焰中伸展成类似蜘蛛大螯的东西,散发出……死亡和腐烂的气息。

与可怖的肢体不搭调的是,那些狰狞的指爪间,纠缠着一件支离破碎的白色和服,像是笼中的一只死去的鸟儿。

“呵,在森罗的妖气压迫下,还能强撑着保持人形。真不愧是好面子的杀生丸大人呐。”

妖魔眯起眼睛,轻蔑的笑道。冗长黑发舒卷进肆虐的风雪,与黑暗完美的契合。

无视敌人的嘲弄,杀生丸只是淡然说:“奈落,你被反噬了。”

“哦?”男人笑的更加阴沉,看似不经意的瞥了眼自己完全走形的半边身体,“你说这个?”

只见那堆嶙峋的骨骼上泛起一层黑光,转瞬间就恢复成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却依然紧攥住那件血迹斑斑的白衣。

“看来你是多虑了,杀生丸。我,还死不了呢。”

慵懒的语气,却没了之前每次交战时锋芒毕露的狂妄。此刻那妖魔脸上流露出的情绪,更像是——厌倦。

“你被血狱森罗反噬了,因为你已不再拥有四魂之玉。”继续说出这句话,杀生丸注视着对手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一片无动于衷。

“的确。四魂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奈落仰头望着黑暗的天际,在那里,雪花交缠着火焰,在无声的末日旋律中翩然起舞。

他眼神淡漠,嘴角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在那浩瀚的黑暗里看到了什么极美的幻象。

“但她始终是属于我的,谁也无法夺走。”

******************

日暮戈薇和法师一干人赶到的时候,雪已经小了很多,大地上弥漫的浓厚妖气早已散去。焦土之上,只有杀生丸一人伫立,更像座地平线上孤高的雪山。

“音璃在哪里?奈落呢?”少女急匆匆的从妖兽背上跳到地上,差点在松软的灰堆上扭了脚。

“奈落已经走了。”

西国之王简短的说,而后踩着遍地灰烬,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默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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