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争(1 / 1)
缅奉初年,六月十二。天降的暴雨,消散了暑气炎闷的同时,对于本计划要出行的人来说却也算不上是个好日子。
下了朝,步上自己的龙辇,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即使有人护着,到圣宫的时候夏流月的龙袍依然被被雨水打个透湿。
进了太和殿,像往常一样张手任茉舞他们为自己换上了一些轻便的衣服,一阵的兵荒马乱过后,夏流月已经一身干爽的靠在自己经常躺卧的摇椅上,舒适的享受这段难得的悠闲时光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不知怎的流月的脑海中很突然的蹦出这句话,凝眉细细想来,这段日子自己的确是没有好好的休息过,除了每天忙于上朝外,她还要处理那些‘抱恙’的臣子所不能完成的工作,再加上四国使臣的来京所不得不作出的额外部署,让夏流月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身心具疲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肩膀,流月的目光不自觉的从敞的大开的窗子向外望去,天水相接处是一片的苍茫,流月思绪飘远出神的想着,觉得这场雨只要不落在梅江沿岸,无论下在哪里都会让她觉得是种上苍的眷顾。早朝时见到远在梅江赈灾的秦羽上奏的那本一切均好的折子,是她在这段不堪思虑的日子所感受到的最为欣慰的事情,那个心思深沉到让自己觉得可怕的人,夏流月心想即使无法真正的掌握她,偶尔的为之一用,解解燃眉之急,也可以称得上是万民的福祗。
“既然决定重用了秦玄,那就不能再用秦羽,就算文武双全的她能力真强到让自己感到咋舌的地步,这一生也只能注定了她怀才不遇、在权利的核心四周徘徊的命运。”夏流月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这并不是她生性多疑,而是她知道过大的权利能让人腐蚀,即使目前的秦家和她走的再近,表现的再为忠心,她也不会给她们坐大的机会。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条不灭的真理,在夏流月的心里,她是不会像那逝去的皇祖母和先皇那样,亲手炮制第二个楚思衍和沈青岚之流来为自己的将来埋下隐患。
“与其用那些看不透的,倒还不如选一些好控制的!有时候太过缜密的脑袋,对于一个人来说也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儿。”一向最怕麻烦的夏流月,喃喃的自语着,性格中暗藏的执拗让她总是超乎寻常的坚持着这样一个用人的准则。“秦羽……,要怪你就怪自己生在秦家吧!谁让上苍偏偏选定了你和秦玄做姐妹呢?大权手握之人,你和她,秦家只能出一个!”想着想着,夏流月一向让人觉得温和的嘴角开始浮现一丝残冷的笑意。
天,越来越昏暗了,瓢泼的雨也有欲来欲大的趋势,铺天盖地砸的人眼盲,看不清远处的风景。
“今天上午本该是和辰王约定登苍山的日子,不过看这情形,怕也是去不得了!“夏流月闭了闭眸子,脑袋晕晕的径自想着。
这几天,她陪着燕洌一行人,几乎逛遍了大郾城中的每个可去的地方,游遍了皇宫里的每处美景。他们去过钟山普济寺跟了然大师辩过禅,去过城南十里的西川琴湖泛过舟,去过占地七顷的皇家猎场比过箭,去过论学严谨的嵩隶书院谈过经。
在这些日子里任何所能想到的地方,处处都留下过他们惬意相处的身影……
其实,准确的说也并不是一行人,在最初的两次同行后,凉、越和西齐的使者便各自找借口自己安排节目了,本来么?这倒也没什么,可是原一开始就对她们有所警惕的夏流月对这样的举动显然有些敏感。思虑再三后觉得不便拒绝,夏流月倒也顺水推舟随了她们,只是在点头应允的同时背过身来便吩咐那些暗中窥探的人,让她们继续加大监视的力度,一有风吹草动便要立刻上报。
这些日子风平浪静,无妄无灾,气氛和缓的让人嗅不出一丝阴谋的痕迹。
夏流月想着,她承认对于燕洌,自己这几天以来有了全方位的认识,这个堪称奇男子的人,确实是名不虚传,他能文能武,有些见解犀利精辟到让作为君王的夏流月自己都觉得汗颜。
“如果……,他不是北辰的人,更或则说他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辰王,她与他,应该能够成为知己。可惜啊!可惜,时事偏偏弄人!”摇了摇头,流月也不由在心中扼腕,“只要北辰一天没有放下他们入侵东夏的念头,只要燕洌的飞云骑还在北疆的土地上滞留,那么他和自己,永远都不会是朋友!”即使再怎么惺惺相惜,作为帝王的流月,脑海中也永远不会模糊掉这点。
听不到雷声,雨,或许是小了。不知过了多久,流月烦乱的的神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人也有些乏了,本想只是借假寐休息一下的她,或许是太过于舒服,人一放松,就连困顿也开始找上了门了。
茉舞伺候在旁边,看此情形倒也不打扰,径直从塌上取过了一床锦被,轻轻的为她覆上后,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不行,陛下还再休息!”
“舞袭人,您就通融通融吧!要不是急事儿,苏相也不会来打扰陛下的,这会儿人都已经在上书房等了半个时辰了……!”
“这……!”回头看了眼不远处那犹自睡着的人,白皙的玉面上,那两轮泛青的眼圈,看着实在骇人,咬了咬唇,有些心疼,这个殚精竭虑每天休息不到三个时辰的人啊!茉舞实在担心她的身体,有意的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不行!你别再说了,让苏相多等一会儿吧!陛下醒了自然就会见她!”比刚才更加坚定的口气,茉舞毫不妥协。
“舞袭人……!”
“你别再难为我了,陛下这些日子都没怎么休息……,好不容易……,你别再吵了!”
夏流月就是被这刻意压低的窃窃争执声给惊醒的,惶惶然睁开眼,因为天阴,光线比较暗,所以当她突然醒来,竟然有种不知是何昔的感觉。
“外面吵什么!”有着严重起床气的她,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鬓角,没有好气的喝着外面仿佛苍蝇般一直嗡嗡叫着的声音,“天啊!她的头真是疼死了。”
“陛下醒了!”听到里面的怒喝,在上书房伺候的宫侍喜笑颜开的看着面色不善的茉舞,行了个礼,恭敬的说道:“有劳舞哥哥了!”
“哼!”轻哼一声,茉舞无奈,既然人已经醒了,那他也没什么好争的了,转过身只得走了进去。
水蓝色的丝被因为流月的坐起而滑到了地上,茉舞走到跟前轻轻拾起,方才温柔的望着显然是没有睡饱的君王道:“陛下不再睡会儿了?”
“我倒是想睡,可是你们也给我安静一点啊!”练过武的夏流月警觉性通常要比别人更高,稍微的风吹草动便能把她给惊醒,所以她睡觉的时候需要保持外界绝对的安静。瞪了面前有些惭愧的人一眼,夏流月无声的叹了口气,方才问道:“茉舞,谁在外面,你们刚才吵什么?”
“呃……,是这样的!”稍微迟疑了下,茉舞还是开口继续说道:“上书房的青波来传话,说苏相有急事要见陛下,这会儿正在那侯着!”
“什么!”流月闻言大惊,慌忙起身呵斥道:“你怎么不早说!”
“奴才,奴才也是看陛下睡着了才……”
“糊涂啊!,你第一天才在朕身边伺候么?知不知道,事有轻重缓急,要是耽误了正事儿,看朕怎么处罚你!”夏流月脸色阴厉,长年在她身边伺候,熟悉如雪然、茉舞、轻灵者,在这些日子里也渐渐发现了他们已经成帝王的主子在人前绝对不会显露的阴沉一面。
“奴才……,奴才!”茉舞被流月呵斥的是又惊又怕又委屈,虽然他并不认为主子会真的罚他,可是被心中最重要的人这样的斥责,也确实不好受,嗫嚅的说着,茉舞嘴唇打颤,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好了!别哭了……!”抹了一下脸,夏流月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是有些重了,茉舞确实也是为自己好才自作主张,自己一定是吓到他了。“以后万万不可这样了啊!”用最为温柔的语气安慰了面前的人一句,流月不再迟疑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上书房中,苏子期,坐卧不安的来回走动着。见夏流月走了进来,面色一松,连忙来行礼。
“好了,这里没外人,子期不须如此!”摆了摆手,拦过了她即将下跪的身体,夏流月朝书案后的九龙椅边走边说道:“如此行色匆忙,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苏子期面露犹疑,不知道从何说起。
“可是那些使臣的事情?”
“回陛下,正是!”
“她们蠢蠢欲动了?”夏流月冷哼一声,笑的凉薄:“是谁?南凉、中越、还是西齐?或者都是?”苏子期的面色之凝重,也不得不让夏流月皱着眉做此猜测。
“回陛下,这还倒不至于!”知道是自己的忧虑误倒了帝王,苏子期缓和了下神色,急忙解释道:“凉太子凤岐,和西齐的使辰杨宣倒还安分,每日就是去茶楼喝喝茶,听听曲,再不就是采购些我们东夏的特产,倒没有发现和右相府的人有什么接触。”
“哦!这样就好!”轻敲了下案几,夏流月垂眸深思了下,再次开口:“看情形是那个越愆出了问题!”不能不说夏流月做此猜测是有根据的,自己这些日子一直陪在辰王的身边,除了每日天不亮的早朝以外,几乎两人都处在一起,他有没有见什么人,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陛下圣明!”苏子期,弯腰恭敬的说道:“这越太子,开始几日,倒还安生,每天不过就是去那些有特殊服务的娼馆,叫些女子来玩乐,不过最近……!”
“哼!狗改不了吃屎!”夏流月没听完便不雅的在心中暗暴了句粗口,这个太子愆是什么货色,五国之中的人恐怕没有不清楚的,真不知道如果她不是越皇心爱的男子所出,还会不会坐到今天这个位子。想到这儿,流月面露不屑的随意问着:“她怎么啦?”
“回陛下,昨天下午,有探子看到像是楚府管家的女子去找过越太子,两人进屋说了会儿话后,越太子还亲自送此人到门口,看起来很亲密!”
“哦?她们都说些什么?”夏流月并不担心,她知道自己安排的人一定会把她们谈话的内容弄的清清楚楚的。
“楚府的管家说,楚相今日午时设宴请越太子过府一叙!”
“哦?这倒希奇?”流月勾着嘴角,满脸轻松:“这楚思衍,不是抱恙在身下不了床么?居然还能陪酒迎客,真是让人意外啊!”
似乎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夏流月嘲笑的问着苏子期:“子期,你就没有人家楚相有能耐,多学着点吧!”
“是,是!”不像夏流月那么不当一回事儿,苏子期随口不是很认真的应了两句,马上很着急的问着一派自然端坐于上品茶的人:“陛下,现在我们这么办?就这样让她们见面么?”
“怎么办?”夏流月挑眉看了下她,随后低头啜口茶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人家不是要见面么?那我们怎么能不成全?”
“可是……!”
苏子期还想说什么,却被夏流月打断,紫色的眼睛在她身上绕了两圈后,突然问道:“子期,午饭可曾用过了?”
“回陛下,不曾,现在还尚未到时辰。”奇怪的看了看笑的诡异的人,苏子期发现她根本跟不上这个只有十几岁少女的思维。“陛下何故有此一问?”
“没什么!”笑的更奇怪了,夏流月的笑容总是让人觉得阴侧侧的,像是有什么阴谋在酝酿,她道:“既然子期未用饭,那么朕今天就给你指派个地方吃顿好的怎么样?”
“好的?”
“是啊!有朋自远放来,子期身为东夏的中丞,是不是也应该在适当的时候联络联络感情呢?”
“哦,陛下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苏相和楚相都是国家的栋梁又同在一殿为臣,楚相病重,苏相怎可不去看看?”不等已经有些明白的苏子期插话,夏流月微微一晾又道:“朕说的对么,苏相?”
“陛下英明!”苏子期,大彻大悟起身拜倒,钦佩的说着:“臣,这就去楚相府好好的慰问慰问!”
“很好!”流月起身满意送客:“子期,过后别忘了要把越国的客人送到驿馆,郾城这么大,朕怕她会迷路!”
“子期谨记!”
起身告退,夏流月站在上书房的殿门前,外面,风雨已经过去,气候清新,到处散发着泥土的气息,不远的天边待到夏流月抬头凝望时,竟然还出现了一抹艳丽的彩虹。
“真美!”颇为放松的享受着此刻的晴朗的美景,夏流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莲湖好象辰王还没有去过,不如今日午后邀他共赏吧!”既想即动,立刻唤来了人,带着自己的口谕,夏流月使人前往燕洌下塌的驿馆而去。
~~~~~~~~~~~~~~~~~~~~~~~~~~~~~~~~~~~~~~~~~~~~~~~~~~~~~~~~~~~~~~~~
看了SUN大人的留言,长歌哭笑不得,大人们放心,流月即使狠辣,她的刀剑矛头从来也都是指向外面的,那些逼迫她的人.那些背叛她的人,在她的报复行动中会统统的不得好死.而她的男人,永远不会感受到她阴毒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