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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一弛(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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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景色,没有登上的人是了解不到那有多么壮观的,夏流月一行人,走到摘星亭的时候,时间已近傍晚,落日的余辉染红了那层层的云霞,给这山,那水,还有雕梁画栋的皇城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流月站在山边,极目远眺,白云苍狗,浩瀚之气迎面而来,溢满了心中,山河尽在脚下,那天空似乎也显得不再那么的遥远,流月开始明白了太祖母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在这里修建这么个亭子了,凡是帝王,胸怀万里,手掌乾坤,自是需要别人极目仰望,天空或许才是她们的极限。

“子期觉得这里的景色怎么样?”

没有回头,夏流月问着身边气喘如牛的苏子期,一个文臣陪着她爬了大半天的山,无论是不是被逼迫的,也确实难为了她。

“臣……,臣觉得这景色美是美哉,可是……!”

“可是要爬这么远的山路才能看到,实在是不值得对么?”

流月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去,口气里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有的只是平淡。

“陛下恕罪!”

“朕不怪罪你,如果开始你不想和朕来的话,朕也绝对不会责怪你的,可是你还是选择来了!”幽幽的长叹一口气,夏流月张开双臂迎着风,那薄纱在空中飞舞,仿佛要震翅膀而去。“子期,你知道么?有时候朕真的很羡慕那些贩夫走族,或许每天只是青菜萝卜,粗茶淡饭,但是她们至少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选择自己要干什么,而朕却不行,朕的路是一开始便注定好的,不管是不是如朕自己所愿,都必须走下去,甚至连回头都不行,因为王权的争斗从来都是人世间最为残酷的游戏,这并不是你不想玩便可以放弃的,朕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命运了,有时候朕甚至都不敢细想,因为那失败的苦果,朕可以承受,但是父后呢?流星呢?还有许许多多和你一样忠心为朕的人,朕不能不顾!”

流月的话含着一种倦怠和疲累,让旁边的苏子期震撼,她明白如果一个帝王能够向你吐露这些,那就证明她真的是信任你,同时也意味着把你推到了王权争斗的风口浪尖上,从此你与皇帝的命运便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抖了下身子,苏子期有些激动,她们这些文臣,被王道的思想束缚太久了,久到忠君的观念已经容入了她们的血液,刻入了她们的骨髓,只要给她们一丝的信任,她们便可以为你刀山火海的去闯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夏流月对这是太明白了,帝王之学讲究一张一弛,这不仅仅是文武之道,笼络人心同样也是这样。

“臣愿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子期,你可要想好,就如同今日和朕在一起爬山一样,你可以有选择,如果你不愿,朕决不勉强!”

“臣愿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还是那句话,落地有声字字千金。流月没有回答,面对整好了衣冠跪在身后的苏子期,甚至连回头都不曾,但是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嘴角却很奇异的勾勒出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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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奉初年,六月初三,帝不顾右相党羽的反对,毅然下旨给左相沈青岚执掌的刑部,就梅江决堤一案进行彻查,除原中丞相孙睿已经上缴赃款告老请辞不予追究外,其余所有犯案官员共一十九人,不论罪行轻重悉数被抄家斩首,所得银钱共二百三十七万两,全都由新任中丞苏子期拨往灾区,赈济灾民。同年六月初五,东夏科考的秋试即将于三月之后举行,帝,不顾楚思衍的阻拦坚决的任命新任中丞苏子期为主考官,负责科考的全部事宜。

三天之内的两起事件,夏流月的雷厉风行专断独行的做法既引的满朝官员的一片哗然,又让夏流月和楚思衍帝相之间的矛盾突现,关系降至最冰点。至此之后,楚思衍便称抱病不予上朝,其余与之关系亲厚的大臣争先效仿,一时间,朝廷动荡,各地转来的公文急件堆积如山,但是这似乎丝毫没有改变夏流月对抗到底的决心,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如楚思衍当初所料想的那样,没有一丝想要请她出山的打算,不仅如此还频频的指派宫中的御医前去为她诊病,告戒她好好修养,现实如想象如此巨大的反差,反倒让这时的楚思衍有些骑虎难下。

夜的深沉,留下的只是一地的银白,太和殿中,九龙塌上那早已该休息的人,此刻正在窗边坐着,殿内没有点灯,就连那四周那些用来照明用的夜明珠此时也被牢牢的锁在盒子里。,但是,这样漆黑的夜,因为有月光,所以殿内大致的摆设还是能看的真切。

夏流月今日得到了一把剑,一把名为唱月的剑,而现在她正在轻轻擦拭着这把被推崇为当今七大名器之一的唱月,同时也等待将要送剑的人。

月亮已经升至中天了,夏流月已经坐了很久,人还没有到,抬头看了看月亮,她轻轻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舒展舒展筋骨。

这时,殿内床塌旁边的一个地板,轻微的动了动,流月回头面带着几分喜色。

声响越来越大了,当那块青石板被卸开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便从里面钻了出来。

流月嘴边的勾痕越来越大,人也顺势坐回了原处。

“你来了?”

“是,奴才让陛下久等了!”

摘掉面上的黑巾,月光下面跪着的是一张男子清俊的脸,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有着一种近乎死亡的木然,那仿佛不带任何情绪的面庞,如同一把冷器,让每个望着的人都不由心生惧意。

“随月,辛苦你了!”

看着这个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男子,她曾经的影卫,夏流月在年幼时即使曾经有段时间极其厌恶这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中还是涌起了强烈的思念。

“奴才为陛下分忧!”还是那句朴实无华的话,但敲打在夏流月的内心深处却字字重如泰山.

“别奴才奴才的叫了!”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夏流月皱了下眉头,随即舒展了神色含笑着说道:“你是朕的影卫,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朕最亲近的人,就和淡绿他们一样以名字相称即可!”

“这……!”随月有些犹豫,多年的习惯他不知道能不能在一夕改变。

“怎么,你不愿意?”意识到了他的迟疑,流月挑着眉反问他。

“不,奴……,随月遵旨!”

“那好!”

看他已经答应流月也不在在这件事情上绕圈子了,插开了话,直奔主题。

“事情……,进展的怎么样?”夏流月说话时一刹那的忧虑尽管很淡,但是却没有逃过随月的眼睛。

“奴,随月没有辜负陛下的厚望!这次已经带了三十二人前来!”

“很好!”听到随月这更像是保证的话,流月方才真正轻松,自从十岁那年母皇把七卫分在她的身边之后,整日跟在她身边已经有两年的影子已经彻底的从身边消失,因为七卫在没有任务的时候都是分时辰来保护她的,所以在外人眼中,随月这人变的很神秘,神秘到从来只在黑夜里才出现,根本没有人想到此影卫已经远非以前真正的主了,这三年来没有一个人怀疑到她们向来懦弱没有主见的储君身边已经少了一个人,眨眼的时间匆匆而过,这个在人们的观念中依旧应该呆在皇城,呆在大内的人,却早已经从流月无意间发现的秘道中,远离了这里去到了千里之外为他的主上,为东夏未来的君王而积极奔走。

“这些人……”流月沉吟着,瞄了瞄身边站着的人,不知道该不该把下面的话说完。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这件事情实在关系重大,一旦失败她一人舍命不要紧,连同那么多人一同为这江山陪葬实在是让她难以承受之重。

“陛下请放心,奴……,随月这次带来的人都是当初遭到右相迫害的忠良之后,和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奴……,随月这几年已经反复核对过她们的身份,并且她们也都通过了考察,确定可以相信!”

“这便好!”流月放心的审视着她的影卫,这个看似木然冷清的少年,其实却心细如尘,总是在她话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便已经先知晓了自己的意思。

“再过几个月,便到秋试了,多年的辛苦和努力终于要到回报的时候了!”有些感慨的望着这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她几乎敢确定收到她的信后,这个男子肯定是一路披星戴月的赶来路上没有耽搁片刻,看着他漆黑的鬓角已然出现了几丝华发,夏流月心里有些酸楚,有些难受,这么多年,他一人在外,为自己,为整个东夏皇朝奔波劳碌,其中的艰难,她即使不细想也明白。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盈满的泪水,夏流月转身朝着窗口,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平复着自己不平静的心情,良久才故做淡然的回过头说:“朕日前得到一把好剑,随月是剑客,朕就把它送于你!”

说完拿起桌上被古朴的剑鞘包裹着的那把看似其貌不扬的剑递了过去。

随月接过,轻轻的拉开,月光下,锋利的剑刃白光如电,划过一刹那的流彩,月光照射在剑身上,发出嗡嗡的鸣响,似乎剑的魂在轻声吟唱。

“唱月?”

随月瞪大了眼睛,脸上第一次的浮现了属于人类的惊讶表情。

“对!”

流月似乎没有向他那么激动,对于这个男子,她也不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怀着一种怎么样的情绪,刚刚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这些年被刻意压在心角的那种感情名叫思念,看到他鬓角的白发和有些沧桑的容颜她会心疼他,想到他三年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会感激他,……,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夏流月此时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意味着什么了。

“这……,这太名贵了!奴……随月不能收!”

双手轻轻的捧着这把几乎所有江湖人都梦寐以求的唱月,在放下的一瞬间,她也清楚的看到他眼中流露的那抹不舍。

了然的笑了笑,流月第一次感到随月也是个很可爱的人。

“给你的,便是你的,留着吧!你为朕做了这么多,如若你是女子他日论功行赏的话,王侯将相也当得,别说只是一把剑了!”流月叹了口气,惋惜声中却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庆幸,抓住剑柄提起掂了掂再次推到了他面前。

“是!随月谢陛下!”想了想,终于接过了这把价值千金的名器,随月跪下谢恩。

“好了,组织现在已经初见规模了,以后你就呆在朕的身边吧,不用再到处奔波!”轻笑了声,仿佛也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流月随即补充道:“朕想浅黄也不用因为每晚要易容成你的模样而心生怨怼了!”

“是!”随月的回答依旧很简单。

“这些年,朕想知道你在外面都有些什么经历,坐下和朕讲讲吧!”示意了他坐下,主子几年不见突变的随和让一向以为自己惹她厌恶的随月不由楞了一下。

“是!”

顺着流月所指的方向,随月垂下眼帘小心的坐了下来。在她的笑容中,他很快的掩去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真正情绪,恢复到以往的木然,可是对于君王突然加身的荣宠,随月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像表现出的那样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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