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冤家路窄(1 / 1)
我们并没有立刻上路,而是向客栈要了间房,我得换下这身脏乱的衣服。
突然想起那马还躺在大街,我隔着屏风喊了出去,“子烨,那马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我翻了个白眼,“就那样把牠留在街上,牠会不会死?”
如果因我们而害死了牠的话,我会不安的,虽说是牠横蛮在先。
只听得他无所谓的声音懒懒地响起,“死了就死了呗,有什么好可惜的。”
我一听急了,穿衣的手猛地打到屏风,一个吃痛,不禁啊了一声。
“怎么了?”屏风外,他急切问道。
“没事。”我抚着手腕,这才发现整个手臂都有着淤痕,轻轻一按——哦,好痛。
“好了,换好了就快出来。”他不耐烦地催促。
放下衣袖,我慢慢踱出屏风,果然看见他一脸不快。
我走上前,“那马果真死了?”不会吧,真被他打死了?
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他道,“就算我不打那一拳,牠也一样会死,搞不好会带上几条人命呢。”
我一头雾水,“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牠被下了聚气散,凡服下此药者,头半个时辰内气血沸腾,浑身上下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若是练武之人便能发挥比平常多双倍的功力,若没有解药的话,半个时辰便血管爆涨,经脉尽断而亡。”看着我,他又道,“那马便是药性发作,不消半刻钟便全身破裂而死。”
我惊骇地瞪大眼,“是……这样啊。”这下药之人也太残忍了。
“好了,你明白就可以了。”他出声命令道,“过来,坐下。”
“做什么?”依旧震惊于他所言,我顺从地按他的指示坐下,轻问。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一言不发地执起我左手,并动手撩起衣袖。
他,他在做什么?!
脸颊发烫,我忙压住袖口,“男女授受不亲。”
他不受影响地拉开我的手,“你说过很多次了。”
“那你还犯?!”我忍不住尖叫,他还真好意思说。
只见他皮皮一笑,“因为它不适用于你我身上。”
“你!”我气结,但奈他不何,只能干瞪眼。
“安静些。”他微微掀起衣袖,随着衣袖的卷起,那青紫越来越多,趁着雪白的肌肤显得触目惊心。我注意到他的脸色慢慢变得阴沉,眉头更是皱得越来越深。
我不自在地动了动,试探地唤了一声,“子烨?”
他抬眸,凝视着我,半晌,沉沉开口,“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看着他心疼的眼眸,我读到了他深藏的惊恐,我知道他怕我受伤,怕我有事,我知道,就算不为自己,我也不该如此莽撞了。
暖暖一笑,我点头,“好,往后我不会这样了。”
他看着我一会,然后从腰间掏出一个微黑的小方盒,打开,一阵芳香马上散开,溢满了整间屋子。
惊奇地看着他沾起药膏轻轻涂上淤青处,清凉的触感跃然而上。
“子烨,这是什么东西?”药膏可以散淤的吗?
他依旧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只是温声解释,“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这是我的一位做大夫的朋友给的,他说可以活血化淤,也可以消肿止痛什么的,功效一大堆。我以前试过,确实很有效。”
“呀!还有这种药呀。”学医这么多年,我竟从未见过这种可以化淤的药。
他抬眸,宠溺一笑,“哪天介绍你认识认识。”
我惊喜地睁大眼,“好啊,我一定要向他请教请教才行。”
他摇首轻笑,然后又执起我另一只手上药。
他时而皱眉,时而抿唇,但纵然不快,动作依然是那般温柔,修长的指尖来回抚过伤痕处,似一杯新茶,直直浸入心田,滋润着那块曾经平淡乏味的天地。
看着那低垂的发顶,我感到幸福莫名。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抵说的就是这分温馨了。
好一会,他细细掩下衣袖,抬眸问道,“还有呢?”
“呃?”我茫然地眨着眼,还有?还有什么?
“你身上有没有擦伤?”他问得一脸再正经不过,可闻者如我就无法心平气静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完全没有了。”
“真的没有?”他揶揄地挑高双眉,“我看你摔了一地,连手上都这么可观了,其他地方会幸免?”
没好气地瞪着他,“没有就是没有。”
闻言,他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坚持。”
“哼!”又耍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他轻笑,合上药膏放到我掌心,“来,收好。”
奇怪地看着手中物,“给我做什么?”这不是别人送给他的吗?
他耸耸肩,“反正我用不着,”瞄了我一眼后,“而且以你这种滥好人的性子,你更需要它。”
“那个——”我有些气虚地小声道,“那是意外。”他不会还在生气吧?
“意外?”果然,他嘲讽地绕起双眉。
“呃……”我低下头,“也不全然是。”
“知道就好。”
理亏在我,只得好声好气地点头附和,“是,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偷瞄了他一眼,见他只是没好气地端着茶,我忙抬眸,“那我们走吧。”
“你身上有伤,再休息两天再走。”他递过来一杯茶,便迳自喝了起来。
“不碍事的,都是些轻微的皮外伤。”不知他的事急不急,原本我们是计划上洛阳的,他说他有事要去洛阳,我反正无目的,当然无异议,说不定那繁华的名城还能遇上爱凑热闹的小妹呢。
“两天。”他伸出两指,一脸没得商量。
“好吧。”我叹口气,“两天就两天。”
好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正纳闷间,房门猛地被人一脚踢开。
巨大的响声吓了我一跳,忙轻拍上心头,再看轩辕墨,他依旧端坐在我身旁,犹自优闲喝着茶,只是淡淡地向涌入的那堆人暼去一眼。
“就是你把我的马打死的?”人群中,一个清脆,娇蛮的声音传出。我定睛一看,但见众多手下模样的人团团簇拥着一个一身劲装打扮的小姑娘,雪肤花貌,玲珑的身段被贴身的装束表露无遗。只是一脸高傲,看来是个任性的千金小姐。
原来那马儿就是她的,想到先前的那幕惊险,我诚恳地点头道,“姑娘,那马儿在街上疾奔,无人驾驭,如不制止它,恐会误伤人命,出此下策,望姑娘见谅。”
“哼!笑话!”她冷冷一哼,“几条贱命,怎能与我的宝马相提并论。”
人命关天,她竟然如斯嘴脸,我心下一冷,沉声道,“姑娘,每个人都是父母生来疼爱的,旁人不该轻视。”
“轻视?”她怪声一笑,“我就轻视给你看!”话音刚落,突觉一个布帛闪过,我了解地转过脸,果见轩辕墨手上多了个弯月形的铁器。
“晚照,来,你瞧瞧。”他云淡风轻般笑着,完全无视门口那伙人的灰白脸色,兀自悠哉地向我展示着手中之物。
我有些纳闷地凑过脸,“看什么?”
他不可思议地怪叫,“见识一下暗器呀!”“以后我也打几个给你来耀武扬威一下,好不好?”
耀武扬威?我直觉难听,下意识顺口回道,“有点水平好吗,我那叫英姿飒爽。”
“对哦,”他恍然大悟,哈哈一笑,“这些是用来形容山野村姑的,怎么配得上我的照儿呢,是我的错。”
话毕,他调皮地向我眨眨眼。
嗯?我不解地看着他,然后,一声娇喝猛然响起,“我要杀了你们!”
循声看到那姑娘气红了的眼,我这才发现无意间又得罪她了。瞪了身边人一眼,都怪他,没事拐我的话。
他轻笑,然后徒手一握,瞬间抓住了她甩过来的长鞭,轻轻一弹指,“还给你!”长鞭脱手的同时,一枚弯月片已险险从她耳垂划过,牢牢钉入她身后的门板。
暗自替那堆手下捏了把汗,好在他们闪得快,否则就不是门板中招了。
只见那姑娘脸色青白交替,紧紧握着鞭子,大声喝道,“还等什么,还不给我杀了他们。”
“是,小姐。”
无视那一拥而上的众多打手,替我斟满杯中茶,轩辕墨笑笑,“你先喝口茶,一会就好。”
“哦。”见惯不怪地照他吩咐捧起茶杯,我瞪大眼看着他优闲地站起,迎向那伙看起来很凶恶的人。
左一拳,右一拳,后肘,右勾拳,右踢腿。
一、二、三——一行十来个人,通通被他打扒在地上,嗯,这回速度似乎慢了点,看来他心情不太好。怜悯地看着地上□□的大德,怕是要喝上半年的伤药了。
“起来,都给我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速战速败的手下,那姑娘气怒地踢着其中一个男人。
即使只是下属,既明知敌不过,她也不必如此冷漠吧。
我静色道,“姑娘,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吧,”“即便我们没有出手,你那马儿也活不过半时辰,你们还是走吧。”
她冷冷看过来,眼一眯,“又是你!”
又是我?我一头雾水地看向轩辕墨,遂又问道,“姑娘,我们认识?”
“哼!”她冷笑,“你等着!”撂下这么一句话,看了轩辕墨一眼,说不清那是什么眼神,她便忿忿转身离去。她一走,那群人也互相搀扶着一一散去。
环视着还算完整的客房,我选择先向轩辕墨求解,“子烨,那姑娘怎么回事?”印象中,我并未认识太多的江湖人。
他微一挑眉,“你不记得了?”
咦?他的意思是我们真的认识?可是……在哪里呢?
正当我苦思冥想之际,轩辕墨无奈地叹口气,“就是上次我们在月鸣山采药时遇上的女人。”
月鸣山?呀!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用箭射我们的女人。真想不到在这又遇上她了,冤家路窄。
“对了,方才好像没见到上次那个男的。”上次还有一个男的,而那男的看来管得住她些许,也比她讲理得多。
“晚照!”闻言轩辕墨拐正我的脸,严肃道,“不准想别的男人。”
呃?我茫然地眨着眼,不准想别的男人?心头一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
“真的没有?”他不信似地凑过俊脸,一双大眼清亮慑人。
“没有,没有。”被他逼近的脸看得心率不整,我赶忙摇手,边向后仰。
他满意一点头,然后揶揄一笑,“别退了,再退就掉下去了。”
“什么?”随意看了下身后,突地重心不稳,直直就往后倒去——“子烨——”我惊哦,双手忙向空中乱抓。
“这不就在救急了吗。”耳畔响起他取笑的音调,我吁了口气,捶了他一下,“还不都是你害的。”
“好好好,又是我的错。”宠溺笑着,他将我按入他怀抱。
聆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意,我没有起身,只是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那迷人的温暖渐渐蛊惑了我的神志,不觉有些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听到他在我耳边低喃:“后天,我们去洛阳。”
“好。”模糊地应了个单音,无所谓目的地,只要有他,就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