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劲风(1 / 1)
再美的景致也有消逝的时候,只是,转瞬之间,又有新的美景出现。许漾送走姨婆,顺着社区的街道,探寻平日里忽略的美好。
她上班走的就是这条路,总觉得这些店里人来人往,里边的东西必然精致异常。可是,她总在车上,路的那一头是学校。她从家出来,就直奔学校;从学校回来,便到了家。
一个人逛街,少了开口的机会,随意地看着、挑着、由着眼睛的喜好肆意地游览着。满足的是眼福,她很少有把什么东西往家带的欲望。再走几间,脚上有了迟疑,不知道是怀孕让她体力下降,还是昨晚的睡眠不足导致了她今天精力欠佳,总之,她觉得有些累。慢慢地走回小区,寻一僻静处坐下,缓解自己的疲劳。
虽说是小假期间,但这个时间的小区仍然是老年人的世界,各自散开着坐于树荫下,偶尔搭上几句话,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谈论着时下瓜果的价格。空阔处,是孩子们嬉闹的身影,跟在身边的不是爷爷便是奶奶。年轻的爸爸妈妈,哪一个不是从路的这头奔往那头?许漾看着孩子们的欢快的身影,慢慢地勾起嘴角,以后,她的孩子也会在这块地上戏耍嬉闹吧?
她放松自己,整个人往后靠在树干上,眼睛半眯着看着远方。落日的余晖笼罩着城市的上空,远处一片霞红,像是燃烧到尾声的火焰,还在妄图从声势上压倒对方,却没成想,那些灼热的伤害,在时间的流逝里,早就不见,带给人的,反而是温暖。
小区外车来车往,许漾想起小时候学的一句古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父亲那个时候还要她把这几个字写了裱在书房。他说,凡人在世,记得利字当头,也就能少走弯路。要知道天下没有白给的午餐,不然,对方的利从何来?
许漾维持着笑颜,父亲总是迂回地告诉她生活的不易,又亲手为她打开享乐的大门,让她领略人生百态。
以后,她也能这样教导她的孩子了。
许漾想回家了,她捏捏脚,动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突然意识到这些动作是父亲每次久坐后必定要完成的,嘴角渐渐拉平。她有多久没想起父亲了?
许漾拍拍手站起,目视前方,在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笑意又慢慢地爬上脸庞。她偏着头,刚想抬手招呼,后边却追上来了一个人,是他的同事?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这么说,这次的聚会主要是年轻人的交流?
他们说了几句,那个年轻人还回身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红色车。赵属州还是摇头,那个说话的年轻人急了,朝后边招招手,看来是说服不了赵属州,在搬救兵呢。
许漾不急着上前,借着树的庇佑,想看看接下来还有谁登场。
下来的是个女……于舒!许漾抿紧了嘴角,恨起自己怎么不能长着一对顺风耳了!
于舒说话的时候头微微仰起,有风吹过,他们又站得很近,那些头发,轻轻地飘在赵属州的脸上。他没有挪步,一手在脸上扫过。许漾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这个时候,他肯定是专注地看着对方,眼神精亮。于舒在笑了,那个年轻人也在笑了,赵属州的脸上,笑意也快盛放不住了吧?
于舒不知道朝那个年轻人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先上了车。留下的赵属州与她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她说了句什么,还朝那些孩子们指了指,然后,就静静地看着赵属州,想来,是等着赵属州的回答吧?赵属州淡淡地点了点头,也回了句话,于舒笑颜逐开,带着一脸的满意,离开了。
许漾看见赵属州还回身朝他们挥手再见,脸上的光华,在夕阳的映照下,耀眼无比。她低头,又坐回椅子上,是什么,让赵属州的人由里到外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许漾抬头看着家的方向。用很长很长时间构建的家,一旦被毁,需要多少时间?
推开门的时候,赵属州已经把米饭焖好,锅里还熬着汤,他的人却不在厨房。许漾没有寻找他的欲望,兀自洗了手,坐回客厅里喝水,走了那么久,她需要一点水份来滋养喉咙。
赵属州从书房里出来,许漾抬眸一笑,和往日一样与他打招呼:
“回来了?”
赵属州已经换了衣服,坐到她的身边,带着陌生的香气:
“好一会儿了,去哪了?不是说累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没想要答案吧,眼尾微微翘起,想来是刚才的愉悦到现在还没平息。
“随便走走而已。我以为你们没那么快回来。”
赵属州站起来看他的汤,许漾转头看他,这个距离比刚才在楼下的还小,许漾却惶恐起来,刚才,他的一举一动都没躲过她的眼睛,怎么到了家,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她却看不清他了?
“中午喝了酒,索性就泡温泉了。”
他轻轻地笑着:
“人多,热闹。”
停了下,又补充:
“以前没怎么见过的同事都能说上几句话,挺好。”
原来,那些陌生的香气是这样来的。许漾觉得怎么有些神经质,吊起的心又慢慢落下,似乎安心了些。可是,这又哪是什么值得安心的事情?她甩头,轻笑:
“看来这活动挺好啊,以后还得多组织组织。”
“傻啊。”
赵属州刮一下她的鼻子,拉着她站起,让她挪位到餐桌上,道:
“你也不想想,真多了谁参加?又不是没脑子的人,谁不想安稳上进些。”
许漾吐舌笑了一下,又起了好奇心:
“你们领导没去吧?那谁组织的?”
赵属州利索地把菜下锅,又忙着问:
“酸梅搁哪了?我找不到。”
许漾懒懒起身,蹲在他的后边把梅罐拿出来给他。扫一眼他的材料,知道是想做糖醋鱼。这道菜还是她教的,也敢拿出来显摆?
“属州,我们什么时候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有时间过来住吧。”
赵属州忙着手上的动作,根本无暇回复。许漾也不在意,先把汤盛出来放凉,又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着话。
“你们单位家属日定在什么时候啊?”
这两年好象都时兴家属日什么的,携伴出席的聚餐罢了。前两年赵属州还没结婚,单身人士一般不会携带女伴,去年她又刚好去了外地开交流会,没能赶上,想起时间也该到了,今年怎么的都要露个脸。
赵属州终于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把手上的盘子递出来,道:
“听说是在端午节后,不能和六一重合,那个时候还要组织有小孩的举行一次活动。”
许漾点头: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赵属州停了下,有些含糊地回答:
“还没定呢,也说不准去不去。”
许漾诧异:
“去年没去,不是被你领导说了吗?你还叮嘱我以后要记得的。”
赵属州仓皇地笑了一下,解释:
“有人说是去打球,你现在有了身孕,还是要小心些。”
“那是!等定下来告诉我,能参加,我们还是要参加的。”
许漾心下了然,前面的话不是没听见,只是不愿意回答。隔着玻璃门,看他在厨房里挥舞着锅铲,还是惆怅地恨起,自己怎么就少了那一对千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