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经意(1 / 1)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直呼咱们八哥的名字啊,是不是活腻歪了?”门来突然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
我觉得自己很紧张,手心里开始冒汗。
话音刚落,三个气宇不凡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一人着紫色长袍,外套金丝边马甲,脚登黑色皂靴,腰系玄色丝带,面若白玉,二目格外明亮,黑瞳泛着精光。不冷不热的看着我,那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站在三人中间的,一袭月牙白,腰间搭蓝色系带,手执锦扇,浓眉大眼,两片美髯贴于唇上,带笑而立,浅浅的望着我。
我忽然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另一位绿袍男子也执了一把锦扇,他站在离我最远的地方,遥遥的看着,见我望他,忙散开锦扇,遮了脸面。
三位都是白面书生打扮,不过,眉宇间却比书生多了几许贵气。
“小兰见过八爷,九爷,十爷。”小兰忙跪地作揖。
从小兰的口中,我已得知了来人身份。
当今康熙朝的三位皇子,一等一的高贵,一等一的打扮。
不需多说,单是那身份,便足以让人望洋兴叹。
我掀了锦被,拖着腿上的伤,去穿床底的鞋。
纵然不知道这其中的规矩,单看那丫头行礼的姿势,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手未动,月牙白的男子已按住了我。“小姐有伤在身,不必行礼。”说着,又将我按了回去。
我顺势躺回床上,抬了眼睛看他。
笑意盈盈,和若三月风。
颀然而立,幽香四溢。
“八哥,您可真心疼她啊。”那紫袍男子抱拳而立,斜了眼睛看我。
“胤禟,你少说两句。莫要伤了姑娘的脸面。”胤禩说话间,看向我,月牙白映入眼底,竟是温暖了我的双眼。
胤禩又望向我,开了口:“小姐,刚才是九弟跟你说笑呢,莫要见怪。”说是道歉,却不见他有一丝一毫的诚意,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素白的如同他身上的长袍。
我一笑,直直看入他的眼底:“阁下就是康熙皇上的第八子胤禩么?”
他笑弯了眉毛:“正是不才。”
“大胆,知道是贝勒爷,还敢直呼名讳!”绿袍男子似乎怕忘记了他,突然跳出来。
“胤礻我,休得无礼!”胤禩又一次为我解围。
我实在过意不去,冲他颔首:“小女子陈榭玉,谢过八贝勒爷。”
他不再看我,转过身,“小兰,陈小姐用过饭没有?”
“回贝勒爷话,还没有,奴婢这就去拿。”小兰恭敬的垂着头,一字一字的答着。
“好,你去拿吧。我今日还有事,就不打扰陈姑娘休息了。”他又转身看向我,“告辞,姑娘好生休息。”语毕,带了胤禟、胤礻我离去。
人散,幽香不散,淡淡的幽兰香满了屋,亦满了我的鼻。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春风拂柳,柳丝长泄,落在我的发上。
身上的伤已然全好了,不知胤禩从哪儿得的良药,竟是疤痕都淡的看不到。
靠在石柱旁,我闭了眼睛。
突地,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亦闻到淡淡的幽兰香。
睁了眼,是他!
“见过八贝勒爷。”我双手叠在腰际,冲他深施一礼。
对于这位救命恩人,我一直铭记于心,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或许,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至我身前,幽兰香裹满了我的身。
“陈姑娘可是全好了?”声音淡淡的,轻柔不失关心。
我点点头:“劳贝勒爷挂记,已经全好了。”
“那就好生歇着,太医说过,陈姑娘身子弱,受不得这寒凉之气,还是早些回屋吧。”语毕,离开,幽兰香落了满地。
那抹神情,像极梦中的男子。
是他吗?像,真的很像。
“小姐,小姐。”小兰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赶走了幽兰香。
“何事如此慌张?”我开了口,心中莫名的有些恼。
“小姐,福晋要见您。”小兰抚着胸口,话愈发的快了。
“福晋?是贝勒爷的嫡福晋么?”我蹙了眉头。
“嗯,是的。”小兰喘了口气,“福晋一身对爷身边的女人管的极严,如今,叫您过去,怕不是好事。”
“好,我知道了,这就走,你带路吧。”我的声音很淡,淡的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心里突然有一点点的失落。
他有几个福晋了?
对于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来说,娶几个都不为过,我为何要惋惜?
走廊迂回,绿叶满柱,不见花,亦能闻得到花香的味道。
转过几个弯,便到了正芳阁。
正芳阁,那个正字映入了我的眼。
一个正字,多少权欲!
小兰转过身,唤我:“姑娘,咱们到了,您先给福晋请安吧。”
我回回神,跨进正芳阁。
一身绛色,头带凤凰钿,斜插一支碧簪,眼若桃杏,眉若远黛,端坐于正东方。
那对眸子,正正的看着我,似要将我看穿。
我的心莫名的跳了一下,福福身子:“给八福晋请安。”
八福晋正襟危坐,淡淡的说了声:“起来吧。”
我起身,能感觉得到她在打量我。
当两个美丽的女人站在一起,她们便开始攀比,其中的一个,总会想办法压倒另一个。
表面风平浪静的我和她之间,已经有人在暗暗较劲了。
她抬高了头,看我的眼神变得犀利。
前几日,小兰在为我梳妆的时候,将我惊为天人。
那一刻,我便明白,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今日,风便来了。
我无意与她相争,垂了头,亦不语。
这是一场属于女人间的战争。
我不希望自己是强者,亦不希望招惹事非。
漫长的寂静过后,她终于缓缓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回福晋,民女陈榭玉。”
“今年多大?”她又接着问道。
“回福晋,小玉今年二十岁。”我小心翼翼的回答着,生怕出错,她那凌厉的寒气,让我前所未有的紧张。
“年岁上有些大了,可曾婚配?”问题问的很直接,是否,这就是她找我的最终目的?
我有些羞赧,低下头,小声的回答:“回福晋的话,小玉无父无母,仅有一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不久前,爷爷又撒手人寰,留下我一个人,所以,不曾许配他人。”
她叹了口气,态度有所缓和:“小了爷八岁。你可曾有中意之人?或许,我可以成全你们。”
成全?!
是怕胤禩离我太近,而毁了你自己吧!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怕是动机不纯。
我淡淡的笑着,“回福晋的话,民女心中尚无中意之人。”
她点点头:“听你的谈吐,似乎读过书?”
我轻轻顿首:“回福晋话,跟着爷爷识过几个字。”
屋中又一次陷入沉默。
她只盯着我,再不言语。
许久,她开了口:“我这贝勒府里不比寻常百姓家,女子该懂的规矩一样不比外面少,既然爷救了你,便是你的恩人,若你有什么非份之想,莫怪我不客气,这贝勒府里的家法比乾清宫的国法都要严上三分!”
“回福晋话,民女懂了。”我含笑望她。
一个福晋,便可教我如此难堪。
眼前这女子的地位到底低到了怎样的境地?
想哭,却是不能,我不能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流泪。
我是胆小之人,却也不是懦夫!
只有懦夫,才会在对手面前流泪!
“唉”她叹了一口气,又道:“陈榭玉,当初你伤的极重,爷在乾清宫前跪了一夜,皇上这才派了御医来替你瞧病。
你好了,艳若屋外春花。
府中上下便传言四起。
这些日子以来,府里头的风言风语不断,都说爷看上了你,想纳你,才去求了皇上。
作为府上的女主人,我必须让府里清静。
你,明白吗?”
“回福晋话,民女明白。”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拔光了的野兔,任何人都可以切掉我的肉。
“嗯,是个明白事理儿的人,下去吧。”
紧绷的神经跟着放松,轻轻的回答她:“是。”
福了身,轻轻离去。
屋外,春华正艳,满枝的白玉兰香满八贝勒府。
我紧紧握了手,指甲掐进了手心,尚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