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残宵犹梦（1 / 1）
章节字数：2936 更新时间：09-05-16 10:08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舒岑月顺利的溜到吟箫院，梳玉公主的居所时。正好飘起了如雾的秋雨。
看来……梳玉公主为了方便幽会，遣走了不少侍卫。所以，才方便了她。舒岑月躲在外暖阁的窗沿下，竖起耳朵仔细听。
秋意萧瑟，夜雨微凉。而房中却是罗幕低垂，红烛高烧。处处弥漫着靡丽而醉人的芳香。一派沉香迷醉之气，远远的隔离了秋意。
舒岑月眯起眼睛，看去。只觉得一室迷蒙的烛光。幔帐低垂，如烟起雾。果然是暧昧的布置……在很不纯洁的她眼中，那是……一个偷情的绝妙所在！
美人如玉，素手执盏，妙目含情。
她浅浅奉上一杯梨花酒，“妾以梨花酒，望君遣相思。”
她殷切的贴近了他。窥视着情郎的容颜，眼中的欢喜近乎如盏中酒一般溢出。
而江雪彦，却似全然觉不出其间深意般。几乎是不解风情的推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长身一揖，“今日有劳公主款待。下臣告退。”如此生分，连慰问一句也不得。
“你是急着去见那个丫头吗！”她重重掷落了酒盏，嗓音也不自觉的抬高。
他轻笑一声。并不搭腔。只是欲推门而去。
“不许走！”她一时恼了起来。反常的不解人意，任性的抢在他前面，重重合上门。
“嘭……”窗子响了一声。
声音并不大。舒岑月吓的立刻缩头。她不是故意的啊。哎呦……撞的她发晕。看不出来啊，这个梳玉公主有如此大胆的行为。强留江雪彦过夜……呃……有够开放！
梳玉并未察觉。而雪彦的眼眸却眯了起来。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此偷听……
“雪彦，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美人兀自控诉指责。
而他只是淡淡拂开衣袖。话语有些漫不经心。
“公主，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么？”
约定？她缓缓停止了啜泣。
望着他宠辱不惊的眼眸，一颗心都要冻结起来。
终究是到了这一天了吗？
她与他，是有过约定的。而这誓约，却不是寻常情侣的山盟海誓。而是……那样一个无情的契约。
豆蔻之年的她，与年方弱冠的他。
她很小的时候，就耳濡目染，听父皇说起过江氏出了一位如何如何才高八斗的能人。心中一直抱着那样一个痴想。想要见一见，这样一个优秀的人。
高傲的孔雀，总是自负的认为只有和她同样优秀的人才配站在她身边。
只是，她却不知道，什么叫做有些人不能遇上。一旦相遇，就是挣脱不开的劫数！
终于，在及笄之年的生宴上，她遇到了他。
第一眼，并不觉得有如何的惊艳。
她坐在几帐后，一一扫过了坐下的臣子。有几位品貌过人之辈，但她也没认出哪一位才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结识的青年才俊。
只是，闲闲的啜饮着琼浆玉液。这样的盛宴，她颇有些无聊。但是……她发现，居然有人同她一样，抱着无所谓，甚至冷淡的情绪。
这就惹怒了她！这是她梳玉公主的成人盛宴。她无聊乏味是她的权力。区区一个下臣，居然敢露出如此冷漠疏离的眼神！
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啊。
观察他的神情举动，到成了她在整个宴会上的全部乐趣。
他时而疏离冷漠；时而温和有礼。甚至还站起来，笑如春风，与父皇推杯换盏，言谈甚欢。
当然，她找侍女打听到了他的名字。
江雪彦。
原来，这个人就是江雪彦啊。
秋水文章不染尘的名字。恍如他纯正如琥珀般的眼眸一般，疏离的，嘲讽的，却又轻而易举，诱人堕入其中。
就是这样一双眼眸，和幼时的迷恋，成就了她的一厢情愿。那时的她，过于骄傲，过于执拗。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她所爱的人，必然也会给予她同样的爱。
然……
一切都错了。
她舍弃了矜持，丢掉尊严。只为他能了解她的心意。
而他的反应，全然在她意料之外。
“我不需要。”
她的一腔热情，女儿家的全部心思。她梳玉公主的感情！万人求之不得的眷属！在他眼里，恍如卑贱的尘埃般。一句不需要就拒之门外！
她还太幼稚，太轻狂。以为，全心全意的付出，以为真心真意的爱，就可以换来他的心。
所以，她只是执着的说着太过年轻稚嫩的誓言。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江雪彦，如果你不接受，你一定会后悔！一定会！”她说的太有自信。却不知道，这样不知轻重的一句话，挑起了他的心底阴暗的一面。
他很想知道，这位连爱什么都不懂的公主，该如何能让他江雪彦后悔！
这样纠缠和幼稚的感情，如何能与他心心念念的清月相提并论！
所以，彼时同样轻狂的他。说了这样的话。
“哦，公主，真的喜欢我？”
“喜欢，很喜欢！”她如同一个迫切的想要得到糖的孩子。
“哦？有多喜欢呢？”而他，只是一个蓄意的猎手。
“即使是，会被你取笑，被你讨厌，我也喜欢你！”自是有情痴啊。
听她如此，他轻轻笑了，伸手将颤抖不已的少女揽入怀中，“只是维持这样的关系，没有任何的承诺，也没有关系吗？”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梳玉殿下，玩弄于手中。呵！这个过于骄傲的孩子啊，真是惹人怜爱啊，也让人厌恶啊。
如果说清月是开在无尘仙境的花，而这个梳玉公主，分明就是生根在尘埃里的毒草。早已染上了世俗，欲望，刁蛮，令人恨不得连根拔起，掐断根茎的毒草。
清月，是他要守护的无欲之花。
而梳玉，则是他要连根拔起，不让其有开放的机会！
“没有关系。”她重重的点头，如在碧水中洗过的眼眸里，闪耀着明亮的光辉。那是少女最坚持，最无悔的爱恋。
“或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你。殿下也不后悔吗？”他细细啄着少女软玉般的颊，轻柔如同情人温柔爱怜的吻。而声线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玩味。
而她，却丝毫不能体会出他言语里的恶毒和嘲讽。只是如遵守约定般了，垂下了眼眸。任他毫无温度的吻覆盖上了她的唇。
生命空朝暮，如何爱恋奇。相逢如可换，一死又何辞？
是的，那就是他们之间的全部，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即使是，终会被背弃，也不悔的约定。
终究到了这一天。
两年……耳鬓厮磨，真情假意，曲意逢迎。她以为他终会成为她裙下之臣。却未料到。她拼却一生的力气，却只能看着他留下一个绝情的背影。
这场赌注，毫无任何悬念。自始自终，输得人，都是她。
她的付出，她的情感，在他眼里，不过是染上他雪白衣袖的尘埃，毫无眷念，甚至带着厌恶的被拂落衣袖。
她不甘心。她想决绝，想如卓文君一般。对负心人，只一句。
淇水汤汤，与君长绝！
也想如崔莺莺一般，对变心的张生，一句：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可叹的是文君与莺莺所决绝的都是故人变心。而她梳玉却从不曾得到过那个人的心！
而她也不是卓文君，不是崔莺莺。
她只是她梳玉，寻常一个期待着恋情的女子。
只是微薄的抱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愿望。
而做不出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举动！
而她，终于从后抱住了他。丢弃的所有的尊严。
“雪彦，不要离开我。刚才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
我可以蒙上眼睛，可以闭上耳朵。可以放弃一切尊严，只为换你最后一个温暖的拥抱。自从遇到你，就是我的劫数。既然是劫数，就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而他，终究只是轻轻拿开了她的手。话语有些无奈，亦有些悲悯。
“公主一直是聪明的女子。臣希望，下次见到公主的时候，殿下能像最初一样，对着臣，骄傲的笑。那样的表情，才最适合公主。”他不再理会身后悲戚的哭泣，步入了雨夜。
或许，心底有一丝不舍，有一丝后悔。
年少的他，过于偏执，过于轻狂。
只是一时意气想要赢一场赌局，却不曾为输得一方想过。
那时的他，还太年少。不懂得女子的心思。只是把她的爱，当成了一个任性公主的占有欲。太偏执的一场玩弄啊。辜负了她一片深情。
只是如今，重新拥有了爱的他，懂的了何为相守，何为付出的他。才能用这样一份正确的眼光却审视过去的自己。
只可惜……她一片痴情。又情何以堪？
心如莲子常含苦，愁似春蚕未断丝。判逐幽兰共颓化，此生无分了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