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想起自己的聪慧,她不禁沾沾自喜,她总算尽了当师姊的责任,保护了断尘。
断尘咬紧泛白的下唇,强压着心里已崩解的情愫,告诫自己不能、不该想瑞匡,他的一切根本与她无关,她四大皆空,心中只有佛,她绝不能让自己再次栽进去。
夜色,无声地加深了凉意,陪伴着奔跑中的两人踏向那宁静的国度……
她们将近亥时时才回到古明庵。
看着一身风尘的两人,净贤师太叹息着摇头,「慧心,给我抄十遍大悲咒去。」平静的声线低柔得不像是惩罚。
「是!」慧心马上点头,匆促的去办了,临走出大殿时,她瞧了断尘一眼。
哦!她又连累她了!
慧心走后,大殿只剩下净贤师太和断尘,净贤师太没有开口处罚她,只是安静的凝视她的脸。
「妳有烦恼了,是不是?」好半晌后,净贤师太出声问道。
断尘的心一颤,惭愧的垂下脸。
净贤师太轻叹,「烦恼由执着、迷惑而生,这个道理明白吗?」
「明白。」她轻轻点下头,眸子为自己持续不变的情感与执迷泛起一阵酸涩。
「明白却不懂解脱。」看进她迷蒙无助的眼底,净贤师太平声说出她现时的状况。
虚弱的垂下眼,断尘不敢看净贤师太那充满着智能,彷佛能看穿人心的锐利双目。
看着眼前脆弱且无助的她,净贤师太不禁放柔了眸光,「断尘,欲断难断……」轻蹙起眉,她有点恍惚的轻喃。
「师父?」抬起清滢的眸子,断尘不解的看着净贤师太,惊见净贤师太眉宇间此刻竟刻划了一抹属于沧桑的纠结,没了平日叫她熟悉的清澈灵明。
「晚了,休息去吧!」叹了口气,净贤师太转身走出大殿。
这夜,她失眠了。
看着窗外那轮姣好的月儿,她的眼睛忽然湿了。
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受,她只觉得一切好象没她想象中的那样平静安稳,命运的舵似乎从不在她手中,她不曾操纵、把握过它,一直以来,她仍受控于某样东西,那个属于红尘世俗的东西。
是的,她有烦恼了,这是绝不允许发生在出家人身上的事,她究竟该如何解脱?该如何真正做到四大皆空?
她知道没人能帮她,就连师父也不行,一切皆因心魔作祟,她只能自救碍…
一直无眠到天亮,她心不在焉的下了炕,洗净脸后,跪在窗前,开始诚心敲打木鱼,诵念经文。
「断尘师妹!糟糕了!昨晚那两个男人竟然找碴来了。」
着急的喊声,蓦然打破了房内的清幽恬静,断尘胸口倏地一紧。
勉强压下心中那莫名的悸动,她不为所动的继续敲打木鱼,清脆的声响从未中断过。
她心底最大的忧虑已经来了。
「师妹,现在不是念经的时候啊!」慧心硬把断尘手中的木鱼夺走,「师父要妳出去见那两个男人,妳快去呀!」她急切的催促着。
木然望向慧心,断尘沉默的站起来,「不……我不会去的……」黯下眼,她轻轻拒绝了净贤师太的命令。
她不会跟那个早该消失在她生命、回忆里的男人,再有任何的交集,她已经出家,彻底地把自己奉献给佛祖,完全皈依了,她不能破戒,不能再有丝毫的动噎…
「师妹,这可是师父的命令,而且那两个人来势汹汹,指明了非见妳不可!」慧心不禁蹙起秀眉,忧心忡忡的道。
想起那两个男人,她不禁发抖,其中一个火爆得很,不断地向净贤师太发飙,那副凶恶的模样能吓破所有人的胆子;另一个则沉默得很,只是不断冷冷地瞪着站在一角的自己,那冷冽的眼光直冲着她来,活似要把她宰了一样。
「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只要她不出大殿,那个男人是绝对见不着她的,而且师父与古明庵所有的人都不会容他在这里放肆。
「师妹,妳快出去吧!那两个男人不是好惹的……」
「砰——」
突来的巨响打断了慧心,瞬间敞开的房门迎进了不请自来的男人,他就如鬼魅般伫立在她眼前,让她看得惊心动魄。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断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惨白着唇,愣愣地看着他。
是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能力与他放肆的程度,她该想到好胜的他做事一向不择手段,这里根本没有人能阻挡住他的顽固与霸气。
瑞匡掐紧双拳,狂炽的眸子闪烁着灼热的愤懑,断尘脸上的苍白与惊愕使他不禁放柔了眸光。
跟在后头的萧冷峰不动声色的走近慧心,趁她不觉之时,一把揪住了她,并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拖出房外。
「放开我——臭男人!」慧心挣扎着,不愿离开房间,生怕那个火爆的男人会伤害断尘,无奈自己却斗不过萧冷峰那股男性的蛮劲,只能用她那双漂亮的杏眼,气冲冲的瞪着他。
又是这个人!刚才在大殿上一直瞪着她。
萧冷峰轻浮的嗤笑,关上房门后,他肆无忌惮的直拥着她走到树下,然后把她压在他宽大的胸膛与树之间,「臭男人?没想到这般粗俗的称呼竟会自妳口中吐出,妳不是修道的吗?」邪恶的举止与言词掺合了浓浓的不屑与讥讽。
他可没忘了这丫头昨晚「赏」他的那一棍。
慧心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脸庞,他诡谲不善的笑脸终于让她意识到了——原来这个男人准备跟她算回昨晚的帐!
一室两人皆无语。
怔怔地看着他那张慑人的脸庞,一股沉重得叫她受不了的复杂情绪,开始在断尘心底萌芽。
「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微弱的声线显得僵硬无力。
「也不是妳该来的地方。」瑞匡走上前,浑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霸气与压迫感,深邃的眸一瞬也不瞬的扣紧她柔美的脸容。
他那张狂的视线灼痛了断尘,乏力的向后退,她的心,突然好痛、好痛……
「出去……出去!」透明且潮湿的泪无声地落下,干涸且苍白的唇瓣虚弱地颤抖着,水漾明眸刻划着深切的脆弱与痛苦。
他的出现,叫她乱了方寸,深陷的情感全然崩塌在他面前。
她的回避激起瑞匡心中一股悲怆,她的泪更拧痛了他的心扉,「告诉我,为何哭了?」他心疼的举起手轻抚她的脸,却被她推开。
「出去!」他的温柔几乎要敲碎她所有的心锁,受不了自己暴露在他眼前的脆弱,她激动的喊叫。
此刻,她真的不想见到他……是真的不想碍…
面对他,她蓦然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感情……依然……
原来,无论给予她多少时间,她都不能把这个人忘掉,更不能把那份已经付出、深陷在回忆中的爱抹煞。
她仍然爱着这个男人,这个叫她曾经疯狂、痛苦、失去儿子的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执着?为什么?
「熙仪!」
「住嘴!我不是!我不是熙仪!」断尘极力否认,疯狂的欲驱赶他。
不理她的抗拒,瑞匡以他男性的优势上前攫住了她。「当真这么恨我?」紧掐着她纤细的手腕,他紧盯着她的泪眸,低沉的问话夹里带着一丝痛苦。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他绝不容许她逃避!
「不……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恨你……你我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存在的……」无力地摇头,她再次与他划清界线,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可是她泛滥的泪流,却暴露了她早已失控的情感。
她是多么的矛盾,虽然已经拋下红尘的一切,但又仍然受控于它。
「撒谎!」他咬着牙,狠狠的瞪住她,「没有感情的话,妳不会为我流泪,为我出家,妳所做的一切都证明了妳恨我,从妳拋下一切出家,妳就一直恨着我,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我最喜欢的,就是妳的头发,而妳却把它削下,妳是恨我的!」
激烈的言词就如刀刃般,锐利的刺穿了她脆弱的心脏,狂炽的黑眸看穿了她的心、她的情感。
泪眼蒙眬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断尘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
恨他?
她当初出家的目的……是为了恨他?是吗?
她迷惑了,不愿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原来都只是为了他。
「妳是属于我的,永远只属于我一人,妳是熙仪,不是断尘,断尘只是妳逃避的影子,妳永远是熙仪!永远是我的!」他狂妄的道,执意拆卸她那为了摒开他而筑起的心墙。
有点茫然的望向霸道狂妄的他,断尘涣散的视线略失焦点。
断尘,欲断难断……
师父的话犹在耳边,蓦然明暸师父为她起「断尘」这法号的原因……原来是因为她尘根未断,未断的尘根……一直缠绕住她……
也许,师父早就看穿了她,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喃喃地问,不明白他来这里的动机与原因,这一切都是她想不懂的,当初既然离弃了她,为何……
「勋儿不能没了额娘。」把她轻拥入怀,瑞匡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闪着悲痛的水眸,「而我,更不能没了妳。」瘖哑的嗓音透出强烈的紧张与在乎。
断尘不禁怔住了,直到胸口慢慢泛起一些东西,深深地揪着她。
解读出她眸中的不解,他温柔且怜惜的轻抚她细致的脸颊,「我从没要那个女人替妳抚养勋儿,一切都是她自编的故事,当时我人在承德,根本不知府中的事,到我回来的时候,妳已经不在了……」
一道湿热的暖流为他的解释而泛滥起来,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思考,只能流着泪,安静的倾听他所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