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新年伊始(下)(1 / 1)
许愿的地方人很多。全都围成个半圆用力往前挤,好朝庙前的白布上扔钱。
迹部抱着纸袋拉夏树拼命挤到最前面,费力从钱夹里掏出六张一千日圆,给她三张。
夏树接过钱,睨他一眼。心想原来迹部这么迷信啊!
三千都可以买好几个护身符了。
她还在犹豫。迹部闭好眼睛似乎许了什么愿,然后一扬手使劲将手里的钱甩出去。夏树点点头,也学他的样子闭上眼许愿。
希望他心想事成。
一扔出去夏树就后悔了。不是心疼钱,反正那玩意迹部有很多。是因为愿望许得太假了。本来是想他可以顺利通过考试。但又觉得这种事就是不求神也行。结果一闭眼就变成了“祝迹部心想事成”—俗气不说,还很虚假。
没有人可以心想事成的。
夏树半垂眼光,眉心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早知道,刚才应该想具体些的。
“你再给我三张吧,”夏树被挤得脸都要变形了,手还伸过去叫他,“我重新来过。”
“这个只能许一次。”迹部回头望一下。眼看人越来越多,似浪潮般涌过来。忙拉着她退出人群外。
看看怀里的纸袋,迹部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许的什么?”居然想重新来过!
“很不真实的愿望,一听就实现不了。”夏树有点泄气。白白浪费了迹部三千日圆。
迹部有点好奇,“有多不真实?” 问完后蓦然忆起去年夏日祭时自己许的愿,不由笑起来,“只要心诚,说不定可以实现。”
夏树朝他翻个白眼,撅起嘴来,“没想到你这么迷信!”
“不是迷信,”迹部摇摇头,眼光里透了点认真,“以前有试过。”犹豫了一下,又盯着她不出声的微笑,“夏日祭我许的愿,差不多已经实现了。”
“你许的什么愿?”夏树半依到他身上,曲起几根手指漫不经心的看,然后问他。
每年和你一起看烟花。
当时迹部是这样许的。但现在他却是很难开口。并非换了副心思,实在是每次一对她说些肉麻的情话,夏树就一副羞涩得受不了的表情。歪着脑袋眼光半垂,抿起嘴唇轻笑一点点。像极了只开一半、粉嫩欲滴的花骨朵。这真的很让迹部有扑过去的冲动。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波清澈似溪流,要再忽闪忽闪的对着他一阵轻眨,他哪里还把持得住?
“到底什么愿?”一直听不到回答,夏树又问一次。
“以后一起看烟花。”迹部若无其事的省略了主语,然后拉着未婚妻继续往前走。
“哦,”夏树点点头,反应过后,眉毛忽地跳起舞来,“一起看烟花?和谁?”
迹部转过脸看看她,讲,“和你。”
“…………”
一阵沉寂。接下来是出人意料的惊呼,“你就许的这个?”她苦着一张脸有点哀怨的看他。心说我回不去了是不是跟你小子的愿望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我许的这个。”迹部点点头,伸手去捏她脸颊,“那你许的什么?”她脸蛋凉凉软软的,捏上去很舒服。
“别捏我脸。”夏树“啪”一声拍掉他魔爪,揉揉被捏的部位。心里倏然闪过了那晚自己一时兴起为他许的愿。不由得点了点头:我回不去果然还是自找的!
“你到底许了什么?”这次轮到迹部追问了。
夏树嘴一歪,垂着头眼里透了点无奈,“希望你愿望实现。”
迹部显然很高兴,搂过她又问,“那刚才你许的什么?”看来她很早就对我有意思了!迹部不露声色的得意。心里一阵狂笑。
“明天是晴天。”夏树随意乱找了个借口。心里却是一阵发怵。看来许愿这事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居然两个人的愿望都实现了!
思忖十来秒,夏树心里又是一阵哀嚎:天啊!早知道这么灵验,刚才应该把“他”改为自己才是!
“什么明天是晴天?肯定不是!”迹部显然不信,猜这个愿望十有八九又和自己有关,好奇心顿被勾起,“到底是什么?”
夏树不想说,连忙转移话题,“我们先去求签!”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只是拽着他手往求签的地方去。
走近一看,人还是多。男男女女抽签文的地方围了一圈。但比起将才许愿的地方,总是少了些。
夏树走到签筒前,投个一百块硬币下去,然后拿起酱色签筒一阵乱晃。迹部一旁看了,眼角一阵抖:有你这么求的?
果然,夏树晃得太用力,两支签同时掉下来。她飞快捡起其中一支若无其事的将它塞回签筒,然后拿起另一支拉着迹部一道去拿写好签文的白纸。
迹部扯住她,掏出一个百元硬币想塞过去,“你重新求过吧。”
“麻烦!”夏树不要。直接拽着他去取签文。
装满签文的箱子里,迹部先摸出自己那张,打开一看,不由笑起来:是大吉。
夏树也打开自己的,低下头看看,然后若无其事的将它揉作一团。
“上面写什么?”迹部正想看,却见她将纸条捏在了手心里,不由好奇的问。
“大凶。”她瘪瘪嘴,“我才不信!”
迹部搂住她,“本来就是假的。不用管它。”
可出了庙门,夏树没走几步就说要去厕所,让迹部站在侧门柱子那儿等她。
迹部口里答应了。等她走了段距离,抱着纸袋连忙悄悄跟上去。
果然,夏树压根没去厕所。庙附近她随便找了个解签的年轻人问了几句,看样子似乎是想解那支签。
原来她还是在乎!
迹部背依在树干上,看她一本正经的背影,斜扬起嘴角轻轻的笑。
大约过了三分钟,夏树又转回身。一抬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迹部。正双手交叠于胸,懒洋洋的斜倚在树干上微笑着瞅她。装护身符的纸袋放在一旁。
夏树怔愣两秒,然后朝他跑过去。
见她过来,迹部下意识站直身,想走过去。被夏树挥着手打断,“不要动!你不要动!”
“嗯?”迹部不懂,抬眼皮看她。
“我给你照张相。”说完她从斜挎包里飞快掏出个草绿色拍立得,冲他扬一扬,“你站好,记得要笑。”
迹部依言站直身,两手颇自然的揣进大衣兜里。唇角略略一勾,算是个笑。
夏树眼睛盯着镜头里的人影,食指按一下,相机喀嚓一声响。几秒后,相片从仓口缓缓滑出来。
她扯下照片低头看看。迹部要走过来,又被她叫住,“等等!我们再来一张。”挥挥手,示意他站回原来的地方,那棵叫不出名字却枝繁叶茂的岑天古树下。
夏树手指顶着下巴作副沉思样,仔细揣摩迹部刚才的姿势,倏然间醒悟过来,“你再靠到树干上!”
迹部点点头,背依过去,身子朝前倾一点。突然一阵风刮过,有一下没一下抚摸他的脸。似乎是弄痒了他,迹部伸手不由自主捋捋紫色的头发。
“就是这样!”夏树点点头,飞快按下快门。果然他自然的模样是最好不过的。
等取出了照片,迹部几步走过来,站到她身旁,低着头看。照片上的自己穿了件黑色V字领毛衣,里面套的是浅米色格子衬衫,衣领翻到了毛衣外。是她很喜欢的那种搭配。他记得。
“真帅啊!”夏树拿着照片感叹不断,然后又斜眼睛瞄瞄身旁的真人。嗯,迹部还不算很上镜。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迹部听了,半眯眼睛厚颜无耻的笑,“你现在才发现?”
夏树偏头,瘪嘴,“我说的是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我。”迹部一手搂过她,又问,“刚才他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夏树摇摇头,乖巧的靠过去脑袋蹭蹭他下巴,“就说我要死了。”
“什么?”迹部双目瞠起,一挑眉毛声色俱厉,“他会不会说话?”说你要死了?哪个正常人会对要解签的客人说这些?
“他也没明说,”夏树嘟起嘴,脸色看着有点苍白,“但就是那个意思。”语气里隐隐透了点不耐。看来她心里也是在乎的,
那个负责解签的年轻人,的确没直说她要死了。只说她最近会有很麻烦的事,搞不好她就挺不过那关。—那不是要死了是什么?
迹部看看她,下颌抵到她头发上,蹭蹭。待她抬起头时,嘴唇轻轻碰碰她额头。酸酸甜甜,不带一丝欲望。
“你不用理他。”迹部笑起来,伸手拿过照相机,讲,“头摆正,我们一起照!”然后举起手反拿相机,脸朝着镜头微微的笑。看上去有些高兴。
咔嚓一声,相片照好了。
迹部取出来看,淡淡挑眉,“很好。”嘴角又提起了一点。笑得挺诈。
夏树凑近了看仔细,伸手想夺,“只有你好看!我脸照得像大饼!”
迹部不让,转过身作势挡她,另只手飞快将照片塞进裤兜里。不管它会不会皱。
“照片给我!”夏树大呼,使劲扳过迹部,“那张撕了!我们重新照!”
“重新照?”迹部点点头,“好啊。”然后拉她靠到自己怀里,“看镜头。”嘱咐一句,又仿刚才的模样相机反过来拿,按下快门。
这张夏树看起来终于正常些。只是迹部没摆正角度,害得自己脸只照了一大半。
“你满意了?”迹部拿过照片给她看,盯着她好意的笑。
夏树摇摇头,也装迷信,“不吉利。扔了。我们再来。”
迹部从她手里抽过照片,放进自己衣兜,“不照了。去拜神。”他摇摇头,拉着她去往旁边的庙去。
走两步夏树又问他要先前那张照片,“那张照片给我!”
迹部笑得,“不给。”
“以后再看会觉得很丢脸!”夏树扭下身子,双手缠住他,“给我!”
迹部听后,转转黑眼珠,一点狡黠又在眼睛里打转,“等以后老了,专门拿出来取笑你!”
“你敢?”夏树恨恨瞪他。
迹部点头,笑得挺诈,“我当然敢。”
夏树佯装生气,眉毛皱起,
“给我!”
“不给!”
“给我!”
……
后来迹部回忆,那天算起来,真是个不错的开始。
至少天气再冷,他们也能靠在一起;人潮再汹涌,也隔不开他们交握一起的手。
他可以牵她手,抱她、搂她、吻她,看灰白天空里朦朦细雪飘到她头上,帮她拂开再看她笑。
只是,他独忘了一点。人生从不会永远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