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十二月的马拉松(三)(1 / 1)
“我看,”青学的大石眉头皱皱,又开始发挥其‘保姆’的特性了,“还是快去医院看看的好。”他摸摸脑袋,冲着夏树笑得略显憨厚。忍不住又瞄瞄她肚子。
迹部点点头,转过脸低声对夏树说,“我们去医院。”
“不去。”她飞快别过目光,尽量不去看他,“我是说,”大概是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又不禁解释,“身上钱没带够。”
“我们大家凑一凑,应该能行。”穴户亮的声音。
“我带了三千日圆,挂号肯定够了。”旁边的麻衣旋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三张一千日圆。
忍足瞟一眼她手里的钱,突然想起了半年多前,夏树回学校那天冲进校门捡钱的事。他脸上笑一下,也从裤兜里摸出一千日圆,“我也带了一千。”为张一千日圆跑那么快,倒不该是她会做的事。不过现在回过头去看,却是像了。
青学的人显然没料到冰帝正选会突然拿出自己身上的零钱,不由都怔愣了几秒。后来桃城第一个反应过来,在裕树那声懊悔的‘啊!我也只带了一千!’里飞快摸出了自己身上的零钱,想递过去。一旁橘杏看看夏树,又偷偷瞄桃城,突然脸红了。
迹部站在原地,扫视面前一圈的人。动动嘴唇没发音。他微微眯缝了眼睛,看那神态似乎是在冥思苦想。
越前也转过去走几步,把身上的两个伍佰元硬币从凳子上背包袋子里摸出来。走回来时,很自然他就想起了以前地铁站借迹部硬币的事。那天,他可没这么犹豫。
其实是越前搞错了。迹部并非犹豫,是有些发窘。接吧,真的有损自己面子。自家队员就算了,可青学的钱他是一点都不想拿。不接吧,他非常想马上带夏树去医院检查,可身上钱不够。他也只带了两千日圆。那还是认识夏树以后才带的。要搁以往,跑步什么的他是一分也不会带。
夏树深吸口气,转回头半垂眼光,颇为轻松的笑笑,“不用那么麻烦。去药店就行了。”说完轻轻扯过裕树手里的一千日圆。买验孕纸用这个足够了。
迹部低头仔细看她,脸在笑,但眼睛却不是。他心中一凛,脸色不由严肃起来,“去医院!”口吻不容半点商议。
“没那个必要。”夏树声音细下去,再一次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迹部没理她,转过身去抽穴户亮手里捏的钱。向日见了,连忙递过自己包里的。
忍足也要递,被青学的手冢抢了先。
他走过来,依旧戴着那副好看的无框眼镜,脸上没一丝表情。看上去有几分冷淡,似乎只有那拿卡的动作才能真切说明此刻他的用意。
然后手冢递过信用卡,看看迹部,张嘴只吐了两个字,“拿去。”
我的妈呀!
一旁菊丸双手枕头,惊讶的瞪起了那双好看的大眼睛,睫毛猛地颤几下,“手冢,你打球还带信用卡?”他摇起头来,显然不怎么信。
桃城、海棠也很疑惑,对视一次后全露出了不解的眼神。只乾贞治、不二、越前三个不以为然。
他不带信用卡,你以为每次聚餐谁付的钱?
乾贞治连笔都懒得掏出来。心里却在盘算似乎又该收取活动经费了。
迹部抬眼看看手冢,点点头接过他的卡,“谢谢。”他浅浅笑一下。夏树却飞快别过头,在一旁皱眉。真多事!
收好卡后,迹部将钱递回穴户亮手里,又转头叫忍足替他们俩请假,然后去牵夏树的手。
她不想去医院,无奈手被他捏在掌中。这么多人她又不能任性的甩开。还要顾及迹部的面子。
跟着迹部落后大约小半步慢慢朝前走了些距离,发现裕树一直紧跟她身后,夏树连忙扯住迹部,回过头看弟弟,“你不要去。你又没生病,去医院干什么?”
“我去照顾你啊。”裕树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副天真的表情。心想她还真是奇怪。问这些废话。
“我不一定是……”她顿了顿,又清清嗓子,另只手指指迹部,“他可以照顾我。你不用去了。”
“我想去。”裕树老实的点点头,笑起来,眼里透了点期待。要是她真怀孕,自己就要当舅舅了。
“裕树要听话,”夏树拿出哄三岁孩子的那套对付他,“姐姐也会紧张,所以不想你去。”声音柔下去,就差没给糖了。
“嗯?”裕树抬起眼疑惑的看她。
“回去后我再告诉你,好吗?”她也笑起来,伸手摸摸他脑袋。
小男孩迟疑的点点头,终于又返身朝回走。
她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觉得不解,又猜大约女人怀孕时都这样。脾气让人琢磨不定,又没什么逻辑。于是他更加确定她是有孩子了。
迹部回过头望望裕树走开的背影。又转回脸低着头看夏树。她脸上的神情让他心里蓦然觉得不安。是在笑,但不是她该有的那种。
他看几秒,又若无其事收回眼光,牵着她手有些慢的踩着街头网球场的台阶往下走。一折又一折。
下到最后一级时,夏树又旧话重提,说要去药店。迹部不许,皱起眉问她,“你为什么不想去医院?医院的检查结果更准确。”
“那我一个人去好了。”夏树晃晃脑袋,有气无力的伸过另一只手,“你把卡给我吧。我去医院。”
迹部转过头看她,声音冷一点,“你很怕我知道?”
夏树愣一下,抬起眼。目光一接上她正想说点什么,迹部又掉回眼光盯着车流频繁来往的公路,“有空车。”他轻轻点点头,然后牵着她小心翼翼的站到街沿。走得有些慢,错过了刚才嘴里说的那辆。但他不在乎,又等下一部。
夏树站在他身旁,不再说话。等迹部拦住辆空车替她打开车门后,只听话的埋身先坐进出租车后排。
迹部也跟进去,坐到她身旁,跟司机说一声,到市立综合医院。司机点点头答‘是’,算应承。然后轻轻一拨方向盘,沉稳的将车开到道上去。
迹部坐定后,用眼角的余光瞅瞅夏树,发现她也在瞄自己,不由勉强笑笑。然后各自移开视线,都没说话。
几分钟后,车子里很自然就沉闷起来,只听见公路上过往车流频频擦过,以及中途那大约五十来岁的司机‘叭叭’按两声喇叭,拧眉挑着声调抱怨一句‘东京交通糟糕透了’。
因为堵车有些严重,二十来分钟出租车才往前滑行了不到一百米。那个司机脑袋探出车窗,努力看看前方的路况,几秒后头又缩回车里叹了口气,“不介意放广播吧?”
没听有人回答,他眨眨眼自顾自转了个台。里面很快一个女声传出,顶着喜之郎甜橙果冻般的声音不停抱怨,“我们从初三开始恋爱,到现在都三年了!说好了一有孩子就结婚的,现在他又反悔了,不想要孩子,非叫我打掉他。当初他追我时可不是这样说的,我想要什么他立刻就去买了……”听到这里,司机锁起眉心,啧啧舌伸手想换台。
夏树连忙出声,“先等等。”
迹部转过头去看她。
她侧耳听一阵,又摇着头不无遗憾的口气,“这么小堕胎很危险的。”收音机里那个女孩,听上去大概十六、十七,讨论的问题却像二十三、二十四忧心的。
她在担心这个?
迹部好奇的盯着她看。她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腿上。听得很专心。
“东京的孩子越来越早熟了。”司机无奈的摇摇头,清清嗓子摆出副要回忆往昔的架势,“我们那个时候,不要说结婚,连谈个恋爱都要遮遮掩掩的。牵手都怕被人看见!”
夏树也摇头,情不自禁笑起来。
现在的孩子,该知道的不一定知道,不该知道的一定知道。那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迹部看她低头笑起来,脸上的表情像微甜的糖果。猜她心情大概是恢复了些。不由靠过去一点,轻轻握住她手,捏一下。
夏树扭过脑袋对着他微笑。心想有个孩子其实是很好的。只是她现在尚未准备好。
迹部盯着她笑,过一小会儿视线又越过她肩膀,自车窗向外望去。栽种了梧桐树干净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大多三五一群,嘻嘻闹闹,看上去像初中生。
车子又朝前移动两米。
迹部轻轻捏住她手,继续看外面。
似乎是一家三口,男子旁边的女人身子弯一点,右手在拍女儿小小的可爱脑袋。动作很亲昵。迹部不由朝玻璃凑过去点,看那个小女孩脸上的表情。胖嘟嘟的小脸上甜甜的神色,笑容栩栩鲜明。
夏树望望他,发觉迹部眼神柔和起来,很是好奇,也转过脸去看。
突然司机踩下油门,朝前开去。
前面的车又开始动了。
开到另条街时,又堵了可能十来分钟。然后出租车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司机一拨方向盘沉稳的拐上另一条街。市立医院在马路中段。
到点后,迹部扶夏树下车,动作有些小心。夏树不由苦笑起来,“我还不是孕妇。”
那个司机听了,找迹部零钱时顺便扬眉拿‘严父看不成器女儿’似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一圈。惹得夏树心里一阵哀号:我的形象啊!
进了医院,迹部先扶她进候诊室休息,然后去添登记表,因为没有预约。挂号的时候,他递过病历说要挂妇科,那个当班的女医生很年轻,听了迹部的话抬眼看一看,心里不禁摇着头感叹:东京的好男人又少了一个。
后来迹部挂完号,便扶着夏树上二楼等。前面排队的人和往常一样少。就四个。三个成年人,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似乎她们都是自己来的。身旁没坐别人。
等了一阵后,听到有人叫夏树的名字,迹部忙站起来陪她一起进去。身后等的那几个女人皆是一脸的羡慕。
诊疗室里,椅子上那个四十来岁的女医生看夏树几秒,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无非是以前有没有流产的情况,是否堕过胎。
性生活是否频繁。医生的这个问题让她微微红了脸,尽管怀疑这个问题有没有知道的必要,夏树还是老实的答应,“也不算太频繁,最近一星期大概……三次。”她声音又细下去。然后颇委屈的偷偷瞄迹部。发现他也在看她,眼光里透了点认真。
“有多久没来月经了?”医生又问。
夏树小声的回答,“就这个月还没来。”迹部听后,一旁点点头。
医生听了再没问什么,只迅速开了张化验单。因为才一个月不到,B超一般是检查不出的。
迹部扶着她到门口坐下,又拿化验单去领验孕纸。
夏树听话的坐在门外长椅上,听见刚才那个初中模样的小女生正站椅子旁的角落里打电话,语气挺冲,“我不管!孩子是你的,打胎的钱要你来付!”
夏树睨一眼她,又摇起头来。用讨价还价的口吻谈论自己的小孩,听在她耳朵里还真不太习惯。
过了一小会儿,迹部拿回验孕纸,递过去给她。夏树低下头看两眼,笑笑,结果还是验孕纸。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药店!
然后她站起来,转身去了厕所,留迹部一个人等在走廊上。
坐在刚才夏树位置的旁边,他稍稍弓起背,心里有一点紧张,手心里还渗了点汗。
他希望她真有了孩子,却又怕她怀上了非要做人流。
因为看她刚才的态度,迹部差不多猜出来了。似乎她不想要小孩。至少现在是不愿的。
没两分钟,夏树又一脸严肃的表情从厕所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