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稚子初现宫闱中（一）（1 / 1）
“现在政局稳定，朝堂安稳！不可能……”封火莲急语着，在裴红泪镇定的目光中慢慢冷静下来。
每当她有这样目光时，她一定是正确的，他也学会了信服这样的直觉。
“你知道六月帝女陵发生的事情吗？”
“略知一二。”
“也许从那时候起，暗潮已经在涌动，只是连我也后知后觉了。”
“也就是说，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有人预谋好的？”
裴红泪点头不语。扫了眼案上的卷宗，道：“玉尘山庄已经成了禁区，从苏天睿案发后就已被人盯上，现在朝廷虽没明文，官府却不会放松。好在，我们都不在那里。”
“少主他们也不在？”
“六月份我去扶郎他们也赶去看热闹，阴差阳错前后到了京城，现在我也不知他们在哪里。若是遇上，不必相认！他们，恐怕是闹出了点事情。”
裴红泪想起小仙女和小魔王脸上苦笑更浓，封火莲脸上也是了然的笑意。
玉尘宫中那对龙凤胎兄妹，大家都称他们为少主。聪颖好动古灵精怪，几乎无人奈何他们的顽劣——除了裴红泪。
因为裴红泪的缘故，这两个孩子自小接触到许多奇异教育，和一般人家的孩子当真是天壤之别。封火莲在那两年中也吃过不少他们的苦头，自然记忆清晰。
“幸好是不在，我可以无后顾之忧！”裴红泪声音一转，眼神中已有了肃杀的意味。
二人目光相对，均会心一笑。像几年前玉尘宫遇到困境时候一般，时而窃语时而笔墨并用对着案上的卷宗讨论着。
次日上朝，封火莲出班启奏案情进展，把写好的折子递了上去。
最近多件案子闹得民间舆论不堪，夜擎凰对这些例行性奏折本就厌倦，只是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便把折子扔在案上不管，只叫他加速破案。
退朝后，北帝走出殿外，对跟在随身侧的银甲侍卫道：“这封火莲，什么时候也和那帮老古董学会随大流了！你去告诉他，若如此下去，他也不必在京中了！才刚入京几天就近墨者黑，枉费朕还想他可担大任！哼！”
“皇上，封侍郎上折子时神情有异，不过您当时情绪不佳没有看到。那折子臣让海公公带了出来……”银甲侍卫扫视身后跟着的内侍宫女，停住了话头。
北帝一挥手，那群人立刻识趣地退去。银甲侍卫从袖子拿出奏折，恭敬地呈上。
夜擎凰打开看了，面色微变：“小山，把折子给七王爷送去。传旨给封火莲，玉尘宫和苏天睿两案并立，以他为主督办结案。查案期间赐尚方宝剑于他，若有任何阻力不必上奏，先斩后奏！”
跟在北帝身边的银甲侍卫石崇山，正是跟着南风在扶郎城微服的小山。石家自开国时起家族世代效忠夜氏皇族，他现在也是北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听夜擎凰这样说了，不由担忧地道：“皇上这么相信封大人吗？”
“不是朕信他，这折子已是他立的军令状！既然他想到深处，就把命已经交了出来。朕要再不信他，也算是寒了他一片赤胆忠心！”
夜擎凰言罢，眉宇间忧色更浓。递给小山的折子呈打开状，自是要他也看个清楚。
“帝女祭为引，西疆军浑浑。玉尘宫染尘，欲污高坐人。”
奏折之上，挥洒着四行沉稳的文字，没有高深的意境，从字面就已将朝堂上近期的事情串在了一起。
单是在案子未破之时就说这一切都是“欲污高坐人”，封火莲就大胆之极。除了天子能高坐明堂，被称为高坐人，高坐人还能指谁？
若皇上对他有疑心，置他个搅乱朝纲的大不敬之罪，够诛他九族了。
小山明了北帝的意思，飞速收起折子躬身离去。
夜擎凰站在殿前的栏杆边看着空旷的宫殿，心中寥落的感觉更甚。略一思索，便向文华殿方向行去。
文华殿原是皇子进学的地方，现在虽只有一位公主，依然没有荒废下去。
从早朝的光明殿行至文华殿，平日里用车辇并不需多少时间，今日夜擎凰心中有事，干脆就信步而行，不少侍卫宫女远远跟着，没有他的命令都不敢贸然跟在他身侧。
到文华殿已是小半个时辰后，阻了宫人的通报，他直往授课的墨香阁而来。
因为人少，平日里并不在正殿授课。墨香阁虽小，但冬天有热炭炉夏天有冰桶，冬暖夏凉，环境舒适。
从窗口只扫一眼，夜擎凰便忍笑不已。
课堂上，大学士温非凡闭目侃侃而谈，下面的三张桌案上，一个锦衣女孩在前，身后两张桌案上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把头伏在桌案上，口中念念有词，眼睛却也是闭着的。
由于公主才五岁，真正上课半年还不到，现在的课业就是基础蒙学部分，以口头背诵为主。温非凡本是帝师，有次夜擎凰问他是否愿意教导公主，他竟答应了。但他却不要正规的拜师礼，只说自己已是老糊涂，不过能教个皮毛——他现在已经七十有三，早已赋闲在家，但上课以来从没缺席。
这样的守时，不知老糊涂的人怎地记得这样清楚。想到这些，夜擎凰更加忍俊不禁。
“…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闹里有钱，静处安身...”
这是《增广贤文》里的句子，摘开听却十分别扭，夜擎凰的眉心微蹙，暗道这些东西真不该现在教给孩子。
三个孩子跟着温不凡重复念着，都有气无力像没吃饭一般。
“未颜，说说这几句该做何解啊？”温非凡依然闭目慢语，说话的声音像半梦半醒间的呓语。
趴着的两人依旧没有动静，花雨公主转过头看了，不悦地直接摔了本书到小仙女的头上。
小仙女在半睡中清醒，尖叫着跳了起来。小魔王警醒地睁开眼，看小仙女没事，才瞪了花雨一眼把身子坐正。
“你干嘛砸我？”
“笨蛋！就知道睡觉，学士问你话呢！”
听下面这样闹腾，温不凡像梦游般缓缓睁开眼睛，道：“老夫说过，所授课业只要通过，觉尽管睡，饭照样吃，否则！”话到这里抓着的戒尺砰然下落，三个小孩都被惊的一愣。
花雨公主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小仙女，小魔王也露出戏谑的笑容，小仙女忙恭敬地坐好了。
“温爷爷…”小仙女谄媚地笑着，见温非凡已闭上眼睛，只好讪讪地看了看小魔王的口型道，“这几句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人们都以有钱人马首是瞻。”
没听到温不凡说不对，小仙女吸了口气，假装咳嗽过继续道：“比如这吃饭呢，花雨和她娘都是有钱人，要让他们先吃先喝。她们坐着我和哥哥就站着，他们吃着，我们就看着。为什么呢？他们有钱呗。
‘闹里有钱，静处安身’这两句呢，就是说花雨这样的有钱人闹个小脾气，保证就能得到好东西。比如说昨天我摘那支花，她那么一闹，我的花不但要给她，她娘还说我没规矩。为什么呢？我没钱呗！所以我就只能静静地才能安身。”
小仙女已脱离小魔王的指导，神情并茂地发挥着，配合着夸张手势，在人称变化时脸色配合得都很投入。说花雨和她娘时就盛气凌人，说自己时就楚楚可怜。
她没注意到温非凡早已睁开眼睛，眼神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讶然，更没注意到花雨公主气恼的脸色，还有小魔王拼命忍笑的神情。
“这样的解释，通过没？”小仙女表演完，可怜巴巴地眨着眼望着温非凡。
“过......过了！”温非凡有点语塞，话音竟有些结巴。
“那好！困死了，我要去睡觉！”
小仙女顿时恢复到“这不就结了”的轻松神情，无畏地转身大摇大摆地向外面走去。
看到门外的人影，她惊喜地奔上前喊道：“爹爹，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有人欺负我，你要帮我教训她们！”
扑进了夜擎凰怀里，小仙女用尽全力抱着他的腿呜咽不止。
夜擎凰哭笑不得地道：“小仙女别哭！爹爹不会跑。”
“真的？不骗人？”
“不骗。”
感觉腿上的力道小了些，夜擎凰便弯下腰，手指轻轻拂过小仙女的额头。半边面具下含笑带泪的大眼睛让他有些心酸，顺势抱起她向前方惊愕望向他的人们走去。
“老臣见过皇上。”
“花雨给父皇请安。”
“南风爹爹……”
三道声音参差响起，夜擎凰还没出声，怀里的小仙女已神气地道，“爹爹，那个穿锦衣的小孩是坏人，总欺负我和哥哥。那个夫子虽然总像梦游，不过是个很可爱的小老头。你认得他们吗？谁是皇上啊？”说到最后，竟左顾右盼张望起来。
听了小仙女的话，除了小魔王若有所思，其他三人又集体石化。
在小仙女的摇晃下，夜擎凰才忙免了几人的见礼。对视温非凡疑惑的眼神，苦笑着将她放下来。
“太傅，这几个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皇上此言折煞老臣了！公主资质优异，这两个，嗯，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就是不知这二位究竟是？”温不凡眯着眼睛瞟了眼小仙女和小魔王，疑惑不解地问道。
夜擎凰就近坐下，含笑看着他道：“这两个，也是我的孩子！”
“这......”
温不凡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