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并蒂莲下无鸳鸯（1 / 1）
次日，当听到七王爷请旨要娶从扶郎城带回的女子为妾时，裴红泪无奈一笑。
市井传言，七王爷在帝女祭时与红伶阁首席名伶一见倾心，情愫暗生，甚至不畏流言请旨要将此女娶进王府做侧妃。今上感其深情，已赐二人择日完婚。
七王爷至今未曾娶妻，却要先娶个风月场合的女子为妾，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将此话题传的热火朝天。
七王府内，当事的两人却远没有传闻那么火热。
“你是林家堡流落在外女儿的消息，不日就会传遍想要知道这消息人的耳中。所以，有可能你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过不用担心，本王会竭力护你周全。”
“多谢王爷！”
“等一切解决，本王会放你自由。若你有相爱之人，本王也必会让你圆满。”
“多谢王爷！”
花弄影如此淡然，夜擎宇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这些话，他们彼此自然心照不宣，他也不过是无话找话而已。
“裴红泪很担心你，已经不止一次找过本王要人。”
这句话，终于让花弄影神色动容，片刻眼中已有泪光闪现。
“我真后悔当日没有跟她一起离开！不过即使如此，现在能为她做些事情，我亦无悔！”
夜擎宇闻言，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子，心里忽然有一丝愧责。
要她假扮林家堡失落的女儿时，只说是为裴红泪方便查案，花弄影便爽快答应了。倘若有天她知晓并不完全是为裴红泪，还会有今日的不悔吗？
“这是个没人知道答案的迷局，进入了即便后悔也无法退出。当日裴红泪已了悟此意，所以不想你有所牵扯，不过我始终将你带入了这局中，要怪你就怪我吧！”
看夜擎宇神色诚挚，花弄影心里忽然泛起异样感觉。这不像她认识的那个英俊潇洒，却又狡诈淡漠的七王爷，更像自己要嫁的那个男子在向自己剖白心声，这样胡乱想着，不禁脸上一热，心底也跟着荡起微微涟漪。
“你为北帝，我为救命恩人，我们不过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站在一起！我会守密，也会坚守到最后一刻。”
得到她的承诺夜擎宇欣慰一笑，缓缓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绵软坚韧的力道让花弄影冰凉的指尖有了些许暖意，心底的阴霾也少了许多。
“如此琴瑟和鸣的场面，我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衣袂飘飘的女子随声自屋檐滑落，几乎同时多个暗影也自房顶冒了出来。两人握着的手闪电般分开，夜擎宇一抬手，屋角暗影疾速隐去。
“七王府的戒备果然不一般！”看着二人仓促分开的手，裴红泪半是戏谑半是认真。
花弄影在刹那的疑惑后，欢喜的神色很快浮现在眼中：“公子......”这两字出口，已是万般滋味在心头。
“若是习惯如此叫我，影儿不必改之。”裴红泪很自然地牵过花弄影的手，明了此时她心中的纠结。
“我就知道公子面相必是神仙般的人儿，现在见到真面目，果真如此。”眼中怅然很快隐去，花弄影强自让自己笑得灿烂。
二人的手轻轻握住，万般误会，似都在此刻变得释然。
夜擎宇看着一身牙白素裙的裴红泪有点呆滞。没有脂粉装点，发丝只是随意挽起，没有头饰也没有耳饰，素素淡淡的面孔依然清新出尘，让他竟挪不开眼眸。
好在那二人只顾着说些别后离情，都没注意到他此刻的痴像。夜擎宇很快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低眉敛去了所有神色。
自皇上封了雪妃之后，京中不着白衣的禁忌已被打破，所以裴红泪穿白衣并不算惹眼。只是这副打扮让夜擎宇从她眉宇间看出几分故人颜色，心中也是另有一番滋味。
三人正说着话，一个丫鬟急急走来，看着眼前情景眼神顾盼终不敢开口。
“何事？”
“兰夫人遣人来给王爷送点心。奴婢记得前天王爷说要送云锦给兰夫人，现在管家说王府要办喜事，云锦已被送往裁缝铺给侧王妃做新衣了。奴婢想问王爷，要回送什么给兰夫人？”
裴红泪和花弄影早在人来时就避开几步背对而立，这对话二人听得分明，不动声色地交换个神色，静等夜擎宇的回话。
“让来的人回夫人，本王虽不是娶正妃，倒是七王府第一次办喜事。贵妃娘娘有恙，许多事宜自然还要请教于她。这几日抽空本王会亲自去求教，要送什么到时候本王自己带去。”
小丫鬟得了话告退，夜擎宇转身看向二人，裴红泪眼中有淡淡的了然，花弄影面色却尽是疑惑。
“兰夫人是谁？”
听到花弄影的问话夜擎宇面露尴尬神色，裴红泪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又咽了下去。
“是一位长辈！也该算是你的——婆婆！”
夜擎宇微微叹了口气，虽说得云淡风轻，眉宇间不由多了几分轻愁。
关于七王爷夜擎宇的身世，京城知晓的人其实很多，只不过无人敢轻易妄议。
在五岁之前夜擎宇是敬王的庶子。
他的生母只是敬王府不受宠爱的侍妾，虽然产子有功名分也没有太多改变。因为敬王并不缺儿子，在他之前已有正妃侧妃所出的三子两女，其母因为不受宠爱，自然他这个庶出之子也跟着不受重视。
五岁前的夜擎宇母子和所有大户人家不受重视亲眷一样，无论生活和身心都处在卑微而又尴尬的位置。
那时候的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这样响亮，只被取名为夜轻光——夜里的一抹淡淡光芒，何其渺小。
所有的转机都在他五岁那年出现。
那时还是太子的夜擎凰过六岁生辰，为了热闹，先帝特诏皇族内适龄的孩子同乐。因为宗室孩子都有记录，敬王妃就算不想还是把勉力打扮一下带夜轻光进宫了。
不想第一次进宫的夜轻光深得西暮贵妃喜爱，先帝爱屋及乌，就下旨把他过继到贵妃名下，伴读太子身侧。改为皇子排行，赐名夜擎宇。
擎宇，是擎天之意。
圣旨虽没明言，但夜擎宇默默无闻的亲娘一夜间被提到了敬王府里至关重要位置，位份仅次于敬王妃，吃住规格都是同王妃制。
这位原先沉静的兰夫人，并没有因为儿子一步登天嚣张跋扈，除了位份其他的一概请辞。依然居于原先所住小院，对上绝不逾越敬王夫妇之意，对□□恤奴婢家仆，所有人没有不说个好儿。
夜擎宇成了皇子，按规矩就连敬王再见也要简单施礼。因为尊了西暮贵妃为母，夜擎宇只能同外人般尊其生母为兰夫人，并接受兰夫人的见礼。
成年后封了亲王，北帝赐的府邸紧邻圣羽宫，由此可见其受宠程度。年纪轻轻他已是当朝肱骨之臣，从最初的并肩力抗权臣，到帮助北帝拿到实权，他的确也功不可没。
据传，北帝曾在夜擎宇无意受伤时公然道：“伤弟之肌肤，痛兄之心腹也！”
可见兄弟情深直至！
时至今日，政局渐稳，七王爷夜擎宇的名字是在京城已是无人不晓。
如今西暮太贵妃在后宫位份尊贵，母凭子贵也好，子凭母荣也罢，离敬王府的一切都够遥远了。
所以上次在醉月楼，裴红泪“虎毒不食子，虎子焉能食父否”的言辞，不过是在试探是否如他曾说过的那样“和敬王道不同”。
现在夜擎宇说要亲自请教兰夫人婚礼制式，自然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
这一点，裴红泪知道，花弄影不甚清楚有所疑惑却是正常。
夜擎宇也无所谓把自己身世当做秘密，三言两语，聪慧的花弄影已明了个中纠缠。
“既然过往这么多年都未曾去过敬王府，如今何必招惹是非……”
裴红泪看了眼神色担忧的花弄影，淡淡地笑了。如果两人之间真有感情，而不是因为什么利益有这场婚事，她也就放心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事到如今，不是避而不见就能撇清干系。”夜擎宇的神情有欣慰，也有一丝无奈。花弄影能先入为主地担心他，起码会一心与他对外，这是好事却不一定是幸事。
“我只是很奇怪，北帝怎会如此信任你！”
裴红泪眼神犀利，花弄影也盯视着夜擎宇，似也在殷切地想知晓答案。
“伤彼之身，痛吾之心。有些事情本就无情理可言，却有必然的道理。”
这句话，竟是和传闻中北帝曾说的兄弟情有异曲同工之意。
夜擎宇追忆着前尘往事，面上满是清朗笑意，微风撩起他的发丝，似又回到了曾经不问世事年少。兄弟情深，佳人在侧，一切都透着无端的美好。
裴红泪和花弄影都被他这样恬淡轻松的笑容感染，似乎也忘记了眼前复杂的局势。
“王爷，南风公子来了。”
突然飞掠而来的身影，利索的通报后又飞身而去。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已变得正经。
“南风是自己人，不必避讳于他。若要查四门谜案他也是绝好帮手，若信我，便可信他！”
夜擎宇这句话是对裴红泪说的，她却没有接话，沉默片刻才轻轻点头，心思已是百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