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红伶阁的秘密（1 / 1）
“我原本以为，有些秘密只有死人才知道！传说不亏是传说，裴红泪绝对不枉传说中那般神秘！”
若是旁人说了这般软硬兼施的话语，裴红泪定然会反感。只是潜意识里对夜擎宇并无太多嫌恶，便只含笑点点头，不置可否。
这算做两人第一次明里撕破脸皮。
夜擎宇的功夫也算修炼到家，当面摆了她一道，却像没事人般依然缠着她谈天说地。两人依然亲密无间的样子，似是雅亭那些对话只是梦话而已。
但是，花弄影自那日后再没单独给裴红泪送过樱桃说过话了。
或许，只是樱桃早已过了季节而已。第一天，她这样安慰自己。
第二天，夜擎宇炫耀般端了盘硕大的红樱过来，她隐在面纱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第三天，裴红泪终于在花影居外“偶遇”了花弄影一次。花弄影虽然很平静，却微微蹙了眉头加快了步子。
“影儿，打理这红伶阁可还顺手？”
未觉得她突然驻足，花弄影的步子已超出几步。闻言身体微微一颤，竟是半晌没回过头来。
裴红泪也并未催促，盯着她的背影静默着。两人隔着几步之遥，身边的空气似突然降到了冰点。
“公子终于要对影儿说些什么了吗？”回转身体，花弄影盯着裴红泪面纱后面的眼睛，依然是雾里看花看不分明。“整整五年，我以为在公子心中影儿应该能更早得到信任，但是五年影儿也不觉得迟。”
这样的话，旁观者可能会不知所云，但裴红泪却听明白了。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眼睑，滴滴清泪如浓得化不开的岩浆，灼得她指尖滚烫。
“我是裴红泪，我能告诉影儿的只有这个，因为我不想影儿以后为难。至于信任，影儿是如何待我的我心中自是不敢忘却，影儿不必如此介怀。”裴红泪声音轻缓，却并无愧责。
只这样花弄影已破涕为笑，掏出绢帕慌乱地拭去眼泪，抽泣着对着她笑靥如花。
“非衣为裴，是我自己愚笨了。红伶阁是何等地方影儿自是明了，可是这么多年都太平无事，我只当这里只不过是比烟花之地稍好点的风月场所而已，难道公子是怕这次紫箫的消息会颠覆到红伶阁头上？”
裴红泪轻轻点点头，缓步向前走去，花弄影始终错了半个步子在她身后。
有些时候“难得糊涂”真是绝好的处世真理，如果身份的曝光让两人连并肩的机会都不再有，只能算是一种悲哀。
裴红泪看了眼神色忐忑的花弄影，苦笑着牵起了她的手。柔若无骨的修长指尖，却冰凉不已。
花弄影脸上显出隐忍的欢喜之色，看着她郑重道：“影儿想知道，公子对红伶阁知晓多少？”
裴红泪知道此刻的她就像前一刻的自己，在等待转身后给个放心或忧心的答案。不同的是花弄影脸上没有面纱，所以只要一转身自己就能将她的神情收尽眼帘。
“全部的。”
“哦。”
裴红泪没有转身，无论如何，她们都再也回归不到之前那种平静的默契。
果真，花弄影被她牵着的手微微一抖，好久才轻微地应了一声。
一问一答四个字都没什么感情起伏，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来我做红伶阁代管阁主真的并非偶然，不然资历不够高的我怎么能......”自嘲地说着，花弄影脸上尽是凄凉之色。
快到正午的骄阳热烈耀眼，晃得裴红泪面纱下的眼睛有点眩晕，她苦笑地摇摇头，道：“影儿误会了，我并非助你进花阁之人。不过不可否认，你进红伶阁确实不是巧合。”
花弄影蓦然抬头，长长的睫毛上依然沾染着晶莹泪滴，任谁看来都是我见犹怜的模样。绝美的丹凤眼眸此刻略带迷茫，想要开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如果红伶阁需要在官家和花阁择一而立，影儿选谁？”
裴红泪像是知道她心中的疑惑这样问道，听了她的话，花弄影眼神中的茫然之色反而更浓。
“红伶阁本就属于花阁，而花阁属于灵宫，灵宫是辅政公主的专属，辅政公主和官家本就为一体……”似是陷入一个迷局，她伸出一个左手指又伸出一个右手指，最终似是意识到什么，将两只手掌交错在一起缓缓低下了头。
“影儿也弄不清楚了吧？难得糊涂终究是好的。”裴红泪叹了口气，心中比她还要纠结。
灵宫，是世祖皇帝册封第一任辅政公主时在诏书中出现的名字，为帝女夜紫苏在民间的居所。但灵宫究竟在哪里，四百年后已经成了一个谜。
只是朝中明了辅政公主职责的极少数官员知道，有一个叫做“灵”的情报组织，是王朝开国皇后木槿亲自创立，之后都隶属于辅政公主的权利范围。
灵组织下有镜、花、水、月四阁，因在江山初定时候四阁主功不可莫，备受皇家赏识，其势力范围也都深不可测。但不知为何，帝女紫苏竟然请出过降龙紫箫，以降龙令连诛了参与党争的镜阁和月阁。之后水阁世代为宫中女官，灵宫下属惟独剩下了花阁。
【注：最初的四阁主，镜阁阁主岳天镜，花阁阁主红蔷，水阁阁主泽兰，月阁阁主月南竹，都曾经是四百年前锦绣太宗皇帝夜锦衣身边的人，在《还君明珠三魂劫》中都有出现。】
随着辅政公主权利被架空，到现在灵组织早已消失于朝野。加上这代辅政公主苏映雪早逝，紫箫流落无踪，花阁更是隐秘的了无痕迹。
但扶郎城的红伶阁就是花阁中的招牌，知道这点的连阁中人也只有少数。
花弄影之所以是代管阁主却无人有异议，是因为红伶阁有授权管理的印鉴，执印鉴者阁内诸人需无条件尊之。
在她接管以来，因辅政公主空缺，她并未接到过为灵宫花阁和皇上效命的命令，但向她宣扬红伶阁必须誓死效忠皇上和灵宫花阁这两方主子的密令却从未断过。
也就是说，红伶阁是需要听命两位主人的。
如果择其一，选谁？
花弄影真的困惑了。
令她困惑的其实还有一个问题——非衣公子，究竟是属于哪边的？
她不想和他成为敌人，因为他不但是恩人，是江湖上美好的传说，更是自己心中完美的梦。但从他口中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他想表示些什么？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当天夜里花弄影失眠了。
就在她碾转难眠的当口，一道凄凉箫音却呜呜咽咽响起。她干脆披衣寻着箫声走去，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花影居东厢房方向。
似是觉察到她的靠近，箫声嘎然而止，东厢房正中的门忽地开了。
花弄影拢了拢披着的外袍，忽然觉得贸然行到这里太过于唐突。正是月半，皓月当空，明朗的月光下能清楚地看到，厢房门口立着的正是七王爷夜擎宇。
透过院中高大树冠映出的斑驳光影，夜擎宇一侧脸颊被遮进暗影中，另一侧的眉眼却更加显得仪表非凡。眼瞳若琥珀般通透，折射在月光中越发衬托出他的尊贵傲然。
一袭青衫长袍只在衣襟处镶嵌了碎玉珠宝，在月色下发出轻微光芒。可见主人并不喜奢华，那些珠玉只是为点缀而点缀而已。
花弄影明知不该这般打量着半隐在暗影中的夜擎宇，眼神却入魔般挪移不开。这样玉树临风的男子，经常模糊出现在她梦里。只是一直觉得，这样的面目只有非衣公子才能拥有。
“影姑娘可是深夜难眠？”
夜擎宇从门廊下走出，完全暴露于月色之下，这句话把花弄影神游的心思终于惊醒。
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忙福身施了一礼，急道：“无意惊扰七王爷雅意，夜已深沉，明日再来请罪。”
说完不理越来越近的青衫，急急转身想远离此地，胳膊却忽地被适中的力道钳制住。她不得不懊恼地转身，目光飞速地向西厢那边扫视一眼。
“非衣公子，今晚不在。”
头顶被夜擎宇说话的鼻息氤氲得有些许温热，花弄影被如此暧昧的话音羞得脸色燥热。未等费力挣脱开他的手臂，胳膊忽地一松，眼前的青衫已不疾不徐向后移动了两步。相对适中的距离，她才觉得不那么尴尬。
“三天前在雅亭的话，你都听着了？”
不意外夜擎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花弄影只好点头默认。
“你该知道，密令你关注雅亭的命令是谁发的。”
凌厉的话语犹如千金压顶，花弄影盯视着夜擎宇，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本王此次前来是携圣意来此密查紫箫事件，花阁，必须无条件配合本王。”
夜擎宇说着缓缓向她走来，花弄影觉得这玉人般的男子忽然变得如洪水猛兽一般，似将要把她淹没吞噬。惧怕的步步后退，下颚忽地被他擒住。
只见夜擎宇翩然一笑，伏在她耳际如魔魅般轻语：“非衣公子，并非圣意的范畴！影姑娘最好有所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