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夜深(1 / 1)
下午的茶会并没有怎么特别精彩,真正用心品茶的,怕只有晋王与江莲昼,其余几人要么心不在焉,要么有心回避,待日薄西山,晋王总算是品够了这极品铁观音,众人这才起身返回神隐门。
归途中,晋王一路与阿那氏兄妹同行,寒征隆无视阿那珞的频频回首,远远落在后头,与江莲昼同行低语。司空夜静静走在胞兄的另一边,也不说话,时而轻咳几声。
待行至山道中途,一个深蓝色的身影似凭空出现,前行几步,俯身向寒征隆行礼:“门主,二公子已率领队伍到了,有请门主至山门。”
声音娇娇俏俏的,是个女子。她抬起头来,年纪还很轻,眉眼小小的,极其清秀,可目光中流转着的,却是与她年龄所不符的精明。
寒征隆随口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先去吧。”
那女子低声回了句是,旋即转身,向后疾退去,转瞬间已失了踪影。
“寒兄手下果然个个不凡,一个小姑娘便有如此轻功,真是了不得。”江莲昼含笑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满怀赞许的开口。
司空夜听了,笑得分外灿烂,点头附议道:“是啊,这般轻功,在寒极门当个小小的随从,可惜了。”
寒征隆笑笑,“早想调她去分堂的,不过这丫头似乎志不在此。”
“一个小女孩会有多大的志向,不过是嫁个良人罢了。”一边的晋王摇摇头,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一直不愿去分堂,只怕在寒极门里,是有所牵挂吧?”阿那珞笑得暧昧之极。
阿那衍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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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在山风中着了凉,入夜里,司空夜咳起来,起初还是清咳几下,都后来愈发的止不住,一直干咳,肺中杂音甚多,却始终咳不出什么,嘴唇隐隐泛出青紫,十指紧紧揪着,连指甲都有些泛出铁灰来。
本以为身体已经大好,随身带的药物并不多,可在济南城里因着阿那衍又动了真气,玉离禅为她专门配制止咳的清润墨玉膏在山下时就已用完,江莲昼倒也可以按照方子配出来,却缺少了那味川贝。神隐峰离济南城尚是有段距离的,就算立即快马加鞭,等他回来只怕天也已经亮了。
作为江莲晓娘家人,今夜本该是陪在她身边,说些体己话,交待些嫁作人妇的事项,却也一概略过了。司空夜坐在桃木凳上,用一方绢白的帕子捂住嘴,撕心裂肺的咳,待喉中的麻痒终于过去,才放下绢帕,却见上面触目惊心的血渍。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唐初侬却已惊得打翻了手中的茶盅。
“阿夜,你别吓我!”她扑到她身边,颤抖着手,取过那帕子,泫然欲泣。
“傻姑娘,我哪次受伤,不比这次流的血多,怕什么。”虽咳得浑身颤抖,连呼吸都有些压抑,她仍扯出个安抚人心的微笑,原本白皙的脸色事了血色,更形苍白,却仍是妖异的美。
唐初侬攥紧手中的衣角,摇摇低垂着的头,声音微弱,带着明显的哭腔:“不一样……那个,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咳咳……”司空夜摇头,仍带着那笑。带着手套的左手狠狠捏着装那些碎玉的丝袋,贴在胸前。寰情锁因是上古神物,所以有着特殊的力场,佩在胸前时,可以将她胸中的湿毒完全镇住,碎了之后,力场虽还在,却绝不足以让她如常人般,那咳,一旦开始,就很难停止。
邢风沉着脸走过来,见着唐初侬手中的血帕,神色一冷,似下定了决心,转身朝门外走去,那背影,透出一股决绝的味道。
眼角余光瞥到他的去势,司空夜猜出他的意图,猛的起身,厉声喝道:“邢风,回来!”
邢风身形却只是一顿,没有停住脚步,更加坚决的朝屋外走去。司空夜见状,边咳边向他追去,步履蹒跚,在跨过门栏的时候,终是绊到了。她闷哼了一声跌倒在地。
“不许去,回来!”
已经走到院门口的邢风终是停下脚步,回过脸来,平日里冷厉的脸上,满是隐忍的无奈。“我不能看着你这样咳血而死。”
“平日里死在你我手里的人,比这惨的比比皆是,怎么现在倒心软起来了?”唐初侬搀扶起她,司空夜边咳着,边走至露天石椅上,坐下。一反往日的温和,她冷笑着,毫不掩饰眼里刀锋一般的冷。
“我没你那么狠。对自己也这么绝。”他摇着头,转身又想向门外跨去。
“你给我跪下。”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也并不严厉,轻轻的,甚至是柔柔的,却惊得他浑身一震。这次没有迟疑,高大的黑色身影走至她的面前,一手撩开长跑下摆,躬身跪了下来。
与唐初侬一般,彼时只是街头乞儿的邢风,也是被司空夜捡回相思林的。虽然这些年他们情分堪比手足,但毕竟一个是主,一个是仆,无论他在江湖上如何受人敬仰,无论他是怎样一个骄傲的人,她要他跪,他只能跪。
“自你我初见,有十八年了吧?”许是怒极,她的语调愈发轻柔,那张绝色的脸失了温度,愈发显得妖异。“我们几个自小玩在一起,同吃同住,在一起的时间,比我那胞兄,多了不知多少。”
邢风低垂着头,没有答话。
“那样子十八年来,你一直很出色,不需要长辈的提点,你一直做得很好。我自也从未责罚过你,但,是不是一直称兄道弟的,你就忘了,其实我是你主子?”
“邢风不敢。”
“我说了不准去,为什么不听?”这世上,与她心意最相通的人,除却双生的兄长,只怕,就是邢风了。十八年来,他总是跟在她身后的,影子一般,上阵御敌时,往往一个眼神,便能够使对方了解全盘计划,一个动作,以知对方下一步的行动。是以,刚刚他向外走去,她已明白他的去意。
“能救林主的东西近在咫尺,属下一时冲动。”
“你在相思林十二年,告诉我你效忠的,究竟是我,还是你自己?”
“……是林主。”他的回答,迟疑着,那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挤出来,似在咬着自己的血肉。
“那么告诉我,在这样的时候,你觉得我的命令重要,还是让你的良心好过重要?”司空夜的神情仍是冷厉的,但稍稍收敛了怒意,放柔了语气,静静的坐着,浑身上下散发出浑然的威仪。许是时间久了,她是真的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为了救她,他可以连命也舍去。邢风心动的女人,是唐初侬,可他必定是将司空夜置于唐初侬之上的。可是正是这样一个倔强的男人,现在,她不得不摆出林主的架子,让他跪在她面前。他是她交心的伙伴,不知今天之后,他的心,今后还能让她交到多少。
闻言,邢风猛地抬头,剑眉紧蹙,那神情却是了然的凝重: “邢风自小立誓追随林主左右,绝不敢有半点违背。”
“那么我说不准你再去肖想那块玉,你可听我的?”
“邢风自当从命。”
“那你在这里,跪到天明,好好想想。”
司空夜轻描淡写地说完,起身,不再看他一眼,一手捂嘴,边咳,在唐初侬的搀扶下,缓缓走回房间。唐初侬满是担忧的望了眼庭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身影,缓缓带上门,将她与他隔在了两个空间。
“阿夜,难道,另一块寰情锁就在神隐门?”
“是。”寰情锁名动天下,若让世人了解到这两块玉的下落,其中的牵扯不是不大的。就算在相思林,这寰情锁的由来,亦只有几人知晓。
“为什么不想办法?那东西与别人只是块装饰,可与你,却是救命的呀。”
司空夜从来都不是客气的人,想要的,决不会放着看,可这次,却这般慎重。
“侬儿,那玉本来我是想去讨来的,可是……现在却只能留着了。”
只怕,将来要派上更大的用场。
“阿夜……”
“别担心,咳一夜不会死人的,天亮阿昼就能配出药来,你先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