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再会老臣（1 / 1）
第九十一章 再会老臣
当晚等送了赵如雁出拢翠宫，我径直往关押娟儿的执喜殿而去。
和柳无伤疗伤住的藏书楼：执乐殿相反，执喜殿里不但无喜，多的却是哀怨、凄凉和恐怖！它是宫中关押审问重要犯人的地方。 宫中犯了事的宫女太监，甚至冒犯宫规的娘娘也会被带到此处。 至于有多少人能活着出来，没有人提及过，也没有人关心。
此刻已经快过寅时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幸亏有小顺子他们打着宫灯带路，几个侍卫紧紧跟随保护，我们走的极快。 黑夜中一路走来，深宫里显得冷清而又萧索，十几盏宫灯将我的身影映照得支离破碎，无数残影拖在我的身后，让人心中凄凄之情油生。
来看娟儿，是我特地向赵如雁求来的，总觉得她这么些年都一直衷心不二地跟随着静妃，偏偏到了关键的时候，眼看静妃就要熬出头了，却害了娘娘，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会不会她是被冤枉的？别人也许她不会说，我去问，会不会告诉我一些真相？
牢中的娟儿早已经不是当年我初见到时嬉笑、清纯的样子了，如今双目垂泪，头发披散，衣衫肮脏，脸颊上已经肿了一大片，唇边还挂着血丝。 看来已经被上过刑了。
现在她被单独关在一间暗室里，我叹一口气，在小顺子给我拿过来的椅子上坐定，“娟儿！”我唤她。 她不说话，人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娟儿，你可知若真是你在娘娘地药中放的马齿苋，你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作声，人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我再轻声地唤她，“娟啊。 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被人当棋子使？那一日生日宴，你是不是去会什么人了？到底是谁？你是听了什么人挑唆了吧？告诉我！”
她开始嘤嘤哭泣。 显然我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娟儿，娘娘是个好人，这些年来一直待你不错，任谁也不应该是你想要害娘娘的！你说吧，说出来了，我替你作主！娘娘不会怪你的！她一直对人那么好。 对谁都那么和气，连个蚂蚁都不愿意踩死。 。 。 。 。 。 ”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她开始哭喊着摇头，将头埋入膝盖之中，哭声渐大，“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
我有点急，站起来。 隔着暗室门上地铁栏杆冲着她提高了声音，“那就告诉我，让我知道，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
她抬起头来盯住我，一双血红的眼睛里却如死灰般无光。 人渐渐地站了起来，然后一咧嘴苦笑出来，她地脸在忽闪忽闪的烛火中不断地变形歪曲，竟显得狰狞可怕，“娘娘以后还会再生，我的一家18口却不会了！我一人死了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 。 。 ”
“是不是有人用你家里人的性命威胁你！娟儿，是谁，你说。 你说！”
她走近我。 过来凑近了铁栏杆，最后跟我说了一句。 “跟娘娘说，娟儿对不起她！”然后又走回自己的角落，蹲了下去。
我又低着头冲着地上的娟儿说了很多话，可是她除了抱住了头不停地抽泣，再不发一言。 一直到边上的小顺子轻轻地唤了我一声，“夫人！这里不能久待！”
我才抬起头来，小顺子对着我摇头，示意我离开。
我想了想，才刚刚事发，娟儿恐怕一时还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也许让她冷静一下也好，下次来，把她带去一个更隐秘地地方问。 当下站起身，冲着她蹲在地上瘦小的身影，将语气放缓和，“娟儿，我还会再来的，你再好好想想！”
离开那个阴冷潮湿的牢房，走出了执喜殿门。 天已经蒙蒙亮了，早晨的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我的心头仿佛有千斤重物堆积着，压得我气也透不过来。 前面的宫灯仍旧一晃一晃，蓦然回首，望着地上的那些个或长或短，已经渐渐浅淡却不住摇曳地残影，我不禁黯然神伤。 还记得刚进素秋院时的情形，四个女人相依为命，虽然也有忧愁，也有烦恼，可是到了今日，我宁愿重新回到那时，重新看一看四个人亲密无间的样子，重新听一听她们调笑时嬉闹的声音。 。 。 。 。 。
醒来后的静妃也仿佛变了个人，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出神，也不说话，也不哭闹。 对我竟如同陌生人一般，无论和她说什么，她都两眼空洞，没有任何反应。
我自作主张的以为，目前只要先让她康复起来，至于我和她之间可能有地一些误会，以后日久天长，自会慢慢消除的。 可惜我还是过于天真了些，我忘记了这个可怕阴冷的深宫，正无声无息地吞噬着人的灵魂。
我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改变了，一旦破碎了，就再也无法回到原来了；我更不知道为此我和她都要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而曾经那个素秋院里婉约、善良的美人儿，清澈明亮的眼眸，浅笑嘤咛的神采，都会渐渐地在彼此的心上淡去，随风，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 。 。 。 。
刚刚喂了她喝了点粥，外面就有了传报，“宁文崇，宁大人觐见！”
床上的静妃却只如未闻，我只能代她答应，“传！”
宁大人样子比上一次我见到地似乎要憔悴些，静妃昨日下午流地产，或者他也和我一样一夜没睡？看到娘娘苍白的模样，也是神色黯然。 “臣宁文崇参见娘娘，静妃娘娘金安！”
他叫了几声，床上地静妃一动不动。 似乎根本听到。 他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也皱紧了眉头，这次静妃受地打击不小，一时半会儿可不容易康复。
现在宁文崇跪在那里，娘娘也不说话，他也不好起身，他又唤了静妃几声。 “娘娘，娘娘。 为父来看您了！”
“父亲！”静妃终于有了些反应。
“娘娘，子袭乃是命中注定，是娘娘的福德因缘造化，天子之传更是天数命相，非常人可左右！娘娘既入深宫，应当已经学会逆来顺受。 更何况皇恩浩荡，赏封赐号。 宠誉优嘉。 如今你如此颓废失德，容貌不整，岂是凤仪之相，又怎能得君王宠惜？娘娘该懂得自尊自爱！再莫让家中父老痛惜失望才是！”
老头子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即是满口的教女篇，痛心疾首中无非要静妃忍，我担忧地看看静妃，这个就是忍气吞声的结果。 如果忍气吞声就能保住一切都平安无事，那为何你的女儿现在如此憔悴，无助！
“一入深宫深似海！”静妃忽然开口，眼睛也转了过来，“父亲大人，也怜惜我这个入了深宫的女儿吗？”
宁文崇叹一口气。 “娘娘要保重娇躯，好好养病才是！”
“我没有病，本宫身体好得很，哪里有什么病！”她说，固执的，喃喃地，眼神迷离，“只是孩儿不该啊，不该离开娘亲，不该嫁与帝王。 不该落到这般地步。 不该，哈哈。 不该。 。 。 。 。 。 ”说到最后，静妃突然大笑了起来，疯狂地笑着，歇斯底里地笑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气在这一瞬间全部用尽，一直笑到。 。 。 。 。 。 泪留满面。
我皱起了眉头，静妃地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 。 。 。 。 。 仿佛是，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如今是再受不得刺激了，只能用眼光示意宁文崇出来，他再待下去无疑是对静妃雪上加霜，现在她需要绝对的安静，静养！
宁文崇会意，默默地退了出来，我跟着他来到外殿，他反身对我一作揖，“夫人，多谢夫人对娘娘尽心照料，老臣在此有礼了！”
我没有应声，看着他一躬到底，只是冷冷地看着，不发一言。
我的没有反应，他似乎有些吃惊，抬起头来看我，我不由有些痛心，嘴唇颤了一下，“是个男胎！娘娘是为人所害！”
他的人也一抖，我静静地说，“凭老大人官场几十年整，也应该知道害娘娘的是谁了吧！”
他的眼睛里有什么猛闪了一下，但很快地垂下了眼睑。 “夫人，这也是娘娘她地命！”
我冷笑，“我不信命！”锋利地盯了他一眼，“我相信以牙还牙！”
他迅速地抬起了头，“夫人，如无确凿，不说也罢！”
“大人可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如今天子震怒，急急待发，淑妃必死，郑致全一旦失去宫中右臂，也只有穷途末路。 。 。 ”
宁文崇噗通就跪了下来，“夫人，此事性命关天，不是臣及臣女能够担当。 郑相三朝老臣，功劳赫赫，君王失子，倘有迁怒之心，无凭无据，恐怕无法使人信服！”
我惊异地看着他，到了现在，他居然还帮着郑致全！上前一步，沉声厉喝，“大人莫不是要继续做那缩头乌龟，只会袖手旁观，任自己的亲生由旁人随意欺凌！看皇上受人辖制而无所作为？大人的君臣之道呢，大人的为人父之责呢？大人可是要当这不仁不义之徒！”
他匍匐在地，人一边发抖，一边不住地沉痛摇头，“并非宁某胆小，只是这郑家权倾朝野，不是皇上一怒即可扳倒的。 还请夫人代臣传话给皇上，请皇上三思，一定要三思啊！”
我心里一阵欣喜，他的话语里终于有了松动，这个老狐狸，其实早就做好了两头倒的准备，赵如雁说的没错，一定要逼他一逼了！
“皇上早就运筹帷幄了，就看老大人愿不愿意鼎立相助！”我从怀里掏出了昨夜赵如雁给我地圣旨，“宁文崇接旨！”
（待续。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