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突然间一片黑暗,我失了温暖的依靠,寒冷蚀骨。
“爸爸!妈妈!不要丢下安儿!”我大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急出一身大汗。
又有人在猛烈摇晃着我,“安安,安安!快些醒来!”
我实是不愿醒来,好不容易睁开眼,却见是方伊扬惶急的面孔。见我醒来,他才大松口气,探我脑门,“安安,你在发高烧,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我却使尽浑身力气推开他,力量微弱却清楚地表达我的态度。“不用你好心肠。这儿现在还是我的家,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望着我,眼中尽是怜惜,又仿佛是在纵容未长大的孩子,“你根本就未锁门,安安。”
“不管怎样,这里不欢迎姓方的,请你离开。”我想对他大声嚷嚷,发出的声音却气若游丝。
他动容,我以为要对我怎样,暗自戒备着,却见他俯过身来将我抱起,“你真不会照顾自己,烧得这样厉害。小野猫,收起你的利爪,等病好了再唁唁逼人也不迟。”
我乍一移动感到一阵头晕,只觉一点力气也无,头颈也禁不住靠向他胸口。口鼻间充斥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羞急交加,心下暗恨自己不争气的身体。耳中却听到他那沉稳的调子,“人都是平凡肉身,哪能一点灾病也无?安安你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
我怔住,这个方伊扬,难道会读心术?又听他说:“我自是普通人一个,明白你的心事也不奇怪。对关心的人不免关注,也是人之常情。”
言谈间他已抱着我出了静园,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车上,又叮嘱司机小心开车。车开得甚快,又平稳至极。这就是有钱人家购名车雇司机的好处了,我虚弱之极,便也无暇多想。
火速到了医院,似乎并没有等待挂号一关,径直进了私人病房,又有名医来给我诊治。这又是官商之流的特权了,若是平民老百姓,任你病情如何危急,还不是得依足了医院的规矩一样样来。
人世间就是这么不平等,却又屡屡因这不平等向前推动着社会的发展。万事在矛盾中前进,可不是吗?
就像我极看不惯这种权贵作派,却也接受了治疗。惭愧,爸爸,女儿没能像您期望的那样做一名高洁的君子,当前最大的要件自是怎样才能生存下去。
医生诊断我是因为营养不良,过度劳累,再加上心情郁结导致的寒邪入侵,高烧不退。开了方子,自有人去取药,又唤了护士来输液。
我遵医嘱服了药,里面定有安神成分,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次日清晨了,左手已撤了输液管,右手则紧紧攥在方伊扬的手里。他一夜未归?我诧异,却也有些感动。随即又竭力平息自己的这种情感,方伊扬,是友是敌还不可知。
一番思忖间伊扬已醒来,我望着他,未见过哪个人甫一睡醒便这般神思清明,那一双眸子淡然间看穿万般世情。
“你的小脑袋瓜子又在想什么?最好等得病好了再说。”
我吃惊,没想到他守了我一夜后,开口却是此种话语。仔细咀嚼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不管他立场为何,此番却真正是为了我好。
方伊扬仔细观察我的表情,略放心,又嘱护士把保温瓶内的皮蛋瘦肉粥给我端来。
“家里厨子早上新熬的,你尝尝看。”他坐在床边哄我。
我端着粥发呆,自父母去世后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温暖的感觉好熟悉。可这个人,何时与他这般熟稔?
“你放心,没有毒的。”他见我不吃,拿过碗去,自己先尝了一口,又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
我为他的举动失神,迷茫间一口吞了下去。他满意地微笑,又接着喂我。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吃完了一小碗粥。
秘书和随从一直在门口等他,不住看表。他却不紧不忙,用纸巾给我揩了嘴角的粥渍,才起身。
我看着他出门,未及梳洗更衣,早点更是一口也没吃。看秘书着急的样子,待会儿的事情一定很重要,莫要延误了才好。
又心惊,安安,你现在忒地脆弱,竟对人毫不设心防。
我的骄傲,自信,聪明,沉静,原不过是幻象。真实的我,脆弱,敏感,偏执,迷茫,不知该往哪条人生路上行去。伊扬,你可是那指路人?我茫乱地想。
算算时间,今天已是第八天,再有两天我就要失去静园,那是我与父母间最后的维系,情难割舍,又怎在医院里坐得住。
觉得略微好些,便央护士拔掉输液管出院。却被方伊扬派的看护拦下,“方先生交待过,您身体未好前不能出院。出了什么纰漏我们可担当不起。”
倍觉诧异,“我并不是方伊扬的什么人,他说什么怎么做得准?”
看护只是沉默,却还是忠实地执行命令,阻着我行动。
有些着恼,又醒觉自己的任性妄为。与方家没有关系,又怎得如此大阵仗地来就医?既受了人恩惠,便是气短,哪里还是平日里的自由无碍。
便郁郁地倒在床头,还只两天的时间,我又去哪里筹得巨款?古有卖身葬父,我既无倾城之貌,又身处现代社会,没得机会。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方伊扬急急地赶回。
“安安,又胡闹了?作什么闹着出院,你的病远还未好。”
我讶异,“方先生,你我并无深交,为什么对我这样好?送我就医已很感谢,但你不能帮我一生。有些事情还要我去处理,你的盛情安安铭记于心。”
未说出口的还有疑惑。父母的死因如今还是一团迷雾,徐平的携款出逃和父母的车祸有关吗?我去警察局要求立案调查,现在还没给我答复。又恰逢方伊莲与我斗得正凶,虽是不大相信方伊莲有这个能耐和胆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方伊扬对我这样好,是良心发现、为方伊莲赎罪,还是另有所图,目前尚不得而知。实是不宜太过亲近。有过卓凡一个教训还不够吗?虽是不免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以目前我的处境,委实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安安,不管你现在转的什么念头,我保证它绝不是真正的事实。还是安心养病吧。” 顿顿,又说,“静园的事你不要操心,我自有法子帮你保住静园。”
我似眼前大现灵光,冷然望着他,“真正的事实,你知道?”
他突然笑了,不似平常的沉默寡言,笑得那么年轻,那么快活。“我不敢说知晓全部的真相,总也比你多。”又指指胸口, “答案在这儿,要的话,自己来寻。”
他的用意十分明显,要答案吗,用你最宝贵的来换。安安此时已孑然一身,别无长物,最宝贵的,惟有自己。枉我以为他是好人,原来又是另一个可笑的错误。安安,你认人皆不准矣,贻笑大方。
想想自己也无损失,以方夫人的头衔换回静园,也是值得。爱情和幸福这两个字眼,从此与我无关。
便对他伸出手去,“不管你要的是什么,我能给你的并不多,日后索取的却不一定你能负担。如你已想清楚的话,我们成交。”
他却并不握我的手,眸子转而低黑,充满着对我的志在必得,只见他缓缓地压过身来,未等我反应过来,便压上我的唇。
我闭上眼,默默忍受。心中笃定,没有感情的接触不过是肉碰肉,又有什么打紧?如此想来初吻给了连睿,也不是件坏事。虽是脑中这样胡思乱想着,却禁不住在他富于占有欲的掠夺下,渐渐失了心神。心中警钟长鸣,安安,这个方伊扬,绝不同连睿之流你能掌控。
不留神间他把一戒指戴在我右手无名指上,低头看是枚两克拉左右的钻戒,大而璀璨,散发着寒冷的光芒,似要一直凉到我心里。这就要嫁人了吗?我惆怅,又有些自嘲地笑,最近这是怎么了,连番收人戒指。
“安安,你不会后悔的。”方伊扬玩味着我的表情,懒懒地道。
我扬眉,充满挑衅地望着他,“是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后悔了。
这个男人,连婚戒都准备好了,是笃定我为了静园而不得不出此下策吗?如此心机,让人倍觉深沉可怕。以此种手段迫我下嫁,无关是否解危化难,实在欺我年幼力单,真真可恶至极。又使我油然而生一种迎接挑战的欲望,心智上我们势均力敌,只是年纪尚轻的我缺乏社会历练,但此番连遭劫难,自是今非昔比。方伊扬,你忒也小瞧了安安,希望将来后悔的不是你自己。
说话间有秘书走过来,递给方伊扬一些文件,又在他耳边低语。他蹙眉,在文件上签了字,对我苦笑:“看来我应该早点把你娶过来才是,这一上午折腾,损失了十个静园也不止。”
我向后靠在松软的枕上,敛眉顺目,低下头来闲闲浅笑,心中低语,这才只是刚开始呢,方伊扬。
第4章 下嫁檀郎(上)
在医院住了两天,我坚持要出院。方伊扬拗不过我,只得应允。
回到睽违数日的静园,始才松了口气。
连日来压力重重,却无可依傍,只有独力支撑。自做了嫁予方伊扬的重大决定后,先不管其对错,无形中浑身一轻。
方伊扬告诉我已派人与华泰集团联系,高价购回静园,并写在我名下。我安心,做为交换,答应他半月后举行婚礼。
至于那房契,恐怕要等结婚证书生效后才得见吧。方伊扬始终是个商人,不掩其本色。
遣去了他派来的仆役随从, “我对你别无所求,匀我半月悠闲时日总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