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1 / 1)
这话说得威风,叫管羽当即就对言桓另眼相看。鬼府孩子常年不经风雨不见日光,长得跟杨柳条子般随风乱摆。一个个都是软柿子任由他这小殿下捏在手中摆弄。外加上管羽的样貌在这群小鬼里头着实是翘楚了,这娃自小就不知道个天高地厚,这一次见到了言桓算是碰了回天。
于是,那一晚管羽大有识得真英雄的风范拍了拍言桓的肩:“爷看好你,你以后在这里吃苦的日子就是用手指掰也能掰出来了。等着吧,过两天,我就把你弄出去。估计天庭暂时是回不去的,先跟着我在鬼府里混吧。”
这话说完,管羽的手指头脚趾头掰了六七个来回,跟着他老爹软磨硬泡,寻死觅活了大半年。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他手拿着一把洒金大扇成为迎接言桓出狱的第一人。
这些日子里,管羽日日都往地洞里跑,说起话来能扯得天昏地暗。最爱便是少年郎,两人厮混在一处这些日子也渐渐熟络起来。年少时的言桓心思还不似今日这般沉,在逆境中遇上能打闹的兄弟自然也开了笑脸。
洒金大扇摇了三摇,管羽一副沉思状:“以后你就是我的伴读了。我跟爹说你聪明,看着你可以用对你的无限恨意幻化出对于功课的无限热爱,你看我这幌子编得不错吧。”
言桓勾着嘴角浅浅一笑,那一日的阳光很明媚。
管羽领着他往自己的府里走。低下头嘟囔了一句:“以后别用灵力愈合伤口了,我问过我爹,他说伤身子的。”说完顿步,身后想着心事的言桓撞上了管羽脊背。一个踉跄,两人倒在地上。看着眼眸前一身玄衣,管羽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一年,眼前的人下巴削尖,鼻子直挺,唇红齿白,眉眼中英气逼人,一双明眸晕着淡淡涟漪。真是玉雕似的人儿。
一同厮混在冥地里的日子,管羽曾感慨过是他一生最不舍忘怀的时光。
第二年的开春,莺啼柳梢的时候。
管羽冲着低头写字的言桓说自己的脚板痒想出去喝杯酒。言桓眯着细长眉眼点点头,整了整玄色的衣衫。脚板痒,十分的痒,痒得出了永生冥界,痒得过了忘川到了人间。
洒金大扇一挥,指指匾额上三个金色大字道:“这座楼子叫君再来。名字实在,就这里了!哥哥我今天带你开个荤。”管羽将扇子一合,一把拉着言桓进了青楼。往大堂一坐,找来鸨母,拍了一锭金光烁烁的金子在桌子上。顿时刺花了妈妈的眼。
“留条最好的花坊,叫上最好的姑娘,都给爷备下。”管羽出手阔绰,老鸨自然一溜烟地去准备。言桓在一边饮着茶,笑得云淡风轻道:“这地方名字不雅,想来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管羽,我们还是走吧。”
洒金大扇,唰地展开,在言桓面前一拦,低声道:“别走呀。我知道这地方的姑娘是比不上你们天庭里的绝色。外加上你是个木头,但哥哥我今天也要很仗义地教你一条道理。”
“什么道理?”言桓别过头,看着窗外花影浮动,一段风流□□。
“上了画舫,抱了姑娘哥哥就告诉你。”
一江长清水,一船无情郎。
水波涟漪,眼波黯去,姑娘们见了言桓眼睛就再也挪不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上贴,很是娇羞唤上一声公子。言桓扭头看着一轮江月,闻声转头只是捧着杯子将茶饮尽,依旧冲着江水沉思。
身边的管羽正在莺声燕语中乐不思蜀,偷眼见言桓一副死人嘴脸,一手抱一个就开导起言桓:“这世上人无完人,就算你是,那些子神仙也不相信你是。你说我这话说的有没有道理?”
言桓浅笑,微微颔首。身侧的姑娘们只当管羽是酒后疯话,更是殷勤地往他嘴里灌黄汤。
“这不就结了。你越是洁身自好,没有半分缺点,那些小老头越是要往你的紫阙宫里打探。你说说那一个个看上你的女子有什么不好的,收了便收,爱不爱宠不宠的是关起门来的事情。你只要有了一丝不完美的地方,这些小老头子就会觉得你是他们的同类了。”说到此管羽神色一正,“你母亲或许也会另眼看你了。”
言桓依旧是笑,头点得很轻。身侧的女子们似是在迎合管羽这一番言论,几双手伸进了言桓衣襟之中。
“好了,哥哥要说的就是这些。男人喜欢女人不是什么错。男人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错。我走了,你在行动中好好领会领会。”一屋昏黄,管羽离开的时候,言桓看着女子们的眼神中依旧没有半丝情爱。
临风而立,一江夜风吹散半分酒意。左胸上为何有撕裂的疼痛。回过头,屋里的烛火已然暗了。管羽低头,斜靠着船舷颓然坐下,抱着坛子灌了一肚子的黄汤,脑子昏昏沉沉之际。身侧有一人广袖迎风,一头墨发舞在夜色星光之下,笑得月色黯然,轻道一声:“还是一人浩然得好。”
说完,就往管羽身边一坐,抱着坛子饮了满口。管羽见着言桓氤氲了一眼水泽,大笑地夺过酒坛子,打趣道:“这批看不上不打紧,但这好歹是我一份心意。以后遇上什么美妙的仙娥记得给我留个把。你也知道你们天庭里的那些女子眼睛高,不喜欢我们鬼府的男子,害得我们只能断袖。”
这话说到这里很合时机地被一个酒嗝打断,管羽摆摆手驱散浊气,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千万记得!”言桓点头称是,倚着船舷朗声长歌。
月上中天,夜色正浓,水雾笼了一船迷醉。
船舱里的姑娘被言桓施了法术倒在地上睡得香甜。船头上言桓枕着船板喝完最后一口酒,半睁了一双醉眼仰天而卧。管羽接过酒坛子摇了摇,空了,甩手往船板上一扔,七仰八叉地往言桓身边一躺。扭过头正对上言桓那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脸。
喉结微动,咽了口吐沫,一双眼睛迷得很细,伸手就往玉雕似的脸上一触:“你真是个美人。”酒意隆隆,这话被风一卷,入了言桓耳里的只有一个赞叹的尾音。“什么?”
“你真美!”管羽一只热手贴上言桓脸颊,慢慢摩挲起来。
言桓闭上双眼,任由晚风拂面:“是吗?”月华下,他笑得迷离。管羽看得有三分醉三分痴,心里的小兽挠得他口干舌燥。梗着脖子,挺起脊背,双唇湿润就往玉雕似的脸上印了湿濡一吻。
触着这细滑的小脸,管羽半边身子酥软无力。抬起头,眨眨眼,脑子一片空白傻愣愣的看着七公子咽口水。言桓脑袋一摆,竟然睡着了。大殿下的小脸颊抽了又抽,他爹养了二十九个男宠,自小看惯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很震撼地全身动弹不得。
明月暖风,言桓暗暗睁开一条眼缝,一眼的辛酸:难道连一个朋友都留不下吗?父帝说过,拥有双腿骨的人一生只会有一个相恋之人,没有良友相伴,没有父母疼爱,没有兄友弟恭,这就是天命的代价。
第二日,日轮升起的时候,管羽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言桓在院子里举剑练武。两人相见,言桓笑得没有温度,管羽笑得十分尴尬。从那一日里,管羽每晚会做一个梦,梦见言桓执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对他,冷笑道:“你这个断袖。”
一语成谶,言桓入鬼府成也天后败也天后。
炼成魂这般灵物的确是天下最忠诚的,却也跟所炼之身有关。天帝当初意味追求控制最强大的冥王,算漏了这力量越是强大的灵物,灵力越高,炼成的炼成魂意识越强。简而言之,冥王反了天帝,成了他最不听话的心腹。
天帝一怒之下决定用天后的灵力将他封印在九曲鬼涧,这是桩一箭双雕的计谋。解决了冥王又惩罚了天后。而眼线这种事情不是天帝专有,而当时天后只知陷害言桓东窗事发,找到了景夜说了一夜的话。
终于,解铃还须系铃人,唯一能保下天后的人只有言桓。
主意一定,景夜即刻出了天界直闯永生冥地。在鬼府的僻静角落里见到了言桓。事情紧急,景夜生怕七弟记恨不愿出手相救,一番话说的着实让听者流泪。言桓沉思半晌,算是点头应下。景夜惴惴不安执意要跟他一道离开。而言桓深知管羽情愫暗托绝不可能这样就放他走,而鬼府上下更是不会让他离开。
“三哥,你一人走简单得多。今夜二更前,我必定返回天庭救出母后!”这句话日后成了景夜咬牙切齿之痛。
这兄弟相见的一幕被整日里害怕言桓莫名离开的管羽撞见。不分青红皂白,管羽捉住了飞身而去的三公子景夜关进地洞。任由景夜喊破喉咙,哭破天也没有人来理会他。
午后,言桓推说自己身上乏,要回屋休息一会,暗自准备起逃离一事。管羽心中只当言桓撞破自己对他的一份心思执意要走,面子上笑得惨淡心却打定了绑也要绑住他的心思。言桓回屋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便手中仗剑,穿着一身黑衣走了最僻静的小路往鬼府外走。
鬼府西门,言桓转出最后一道小道,赤红色的大门已然在眼前。瞬时黑压压一群鬼兵将他团团围住。管羽从众人之中穿出,挺身而立苦笑道:“你为何要骗我?这些年,我待你不薄,我对你的心思你也明白。你是何时派人招来三公子,想要里应外合出我鬼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