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章 我的咫尺（1 / 1）

我在崇湾的老院子前，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又拿了本课本看起来，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功课落下这么多，得自己慢慢补回来才行。不然过了寒假，就该跟不上了。我爸已经回苏河了，他说要把铺子转了，回崇湾来，我说好。

因为已经快到春节，许多在外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有人探着脑袋躲在我家院门前，我冲她笑笑，她也笑笑。

她迈脚走进来，“你是老赵家的什么人？”她问我。

我愣了愣，其实我到苏河后很少再回来，我的祖父母，外祖父母都已经去世，本房的亲戚也少，竟是许多年都没有回来过。

我捋了捋有些长了的头发，我说：“我是老赵家的女儿。”想想或许他们已经忘记老赵家有个女儿了，于是我又加了句，“我叫赵青韶。”

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呆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我把屋里的火炉燃上，趴在老木桌子上，开始写要交的作业，虽说请了假的，可是作业还是要写的，我特意跑到别人家里借了电话打给我们班的班长问了作业是什么。有些要用到电脑文档的，我晢时也写不了，只能是到时回到苏河去网吧里写才行。

我听到有人走进院里来了，我伸了脑袋，从窗户里看到有几个年轻女孩正慢慢地试探着往屋里走，我并不认识她们，但既然有客人来了，作为主人自然不能还闷在屋里。我走到堂屋门口，“你们好。”我已经忘记怎么说崇湾的方言了，于是一贯说的是普通话。

“你是赵青韶？”有个染着黄色头发的高个女孩发问了。

我点点头，我看到她们几个凑在一起在小声说着什么，然后还是那个女孩，她说：“家里在叫我们回去了，拜拜。”

“拜拜。”我随意挥了挥手，然后走进屋里，我听到她们快步走出去了。炉子里的柴火不够了，从屋角的木柴堆上抱了几块老木根放上，火苗变得很小，空气里有带着湿气的木头在燃烧时发出的气味，我把手搁腿上，再把头压在手背上，脑子里空空的，只听得到那些老木根踝露的树皮燃烧时发出的悉碎的，剥剥的声音。

到了晚上，我并不觉得饿，也就懒得去做饭，其实柴火，大米，还有些不容易坏的食物倒还是有的，这都是先前我跟爸说要在这呆一段时间时，他在邻居家里半买半送的拿来的。至少被褥什么的，也都是早些年留在这的，爸以前每年都会回来一两趟，看一下承租的田地，也是要在这歇在两晚的，每次他都是白天把被褥晒着，然后晚上就可以铺上了。

今天其实还很早，也就八点左右，但这屋里没有电，我也就不想在黑暗里浪费时间，所以一直很早就上床睡觉。

我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破了洞的已经变黄了的蚊帐，冬天里，南方的被子大都是这样的，透着阴湿，我试着把脚伸直，但一触到那冰凉的被面，就立马缩了回来。侧躺着身子，微眯着眼。今天已经快到圆宵了，月色很好，照在院里的矮桂树上，落下参差错落的树影，我渐渐有些睡意了，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有急促的敲院门的声音，我心下一惊，什么睡意都没了。侧耳仔细听了会，确实是有人在敲门，我披了长长的棉衣，拿了个老旧的煤油灯，慢腾腾地走到院里。

“谁呀？”我问道。

“是我，苏瑞。”

我手里的煤油灯差点掉到地上，连忙拢紧了衣服跑过去开门，苏瑞背了他的深色的大背包，站在院门外，看到我，他轻轻笑了笑说：“总算找到你了。”

我呆愣在原地，他轻巧地侧过身子往屋里去了。

“怎么没电吗？”

我点头，跟着走进屋里，夜风吹进屋里来，我连忙把门栓插上，正要转身，却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阿韶，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他声音沉沉，离我很近。

我扭过身子，他的手便从我肩上滑下去，我垂着头，走到里屋，拿了火柴，把炉子点上。我没有问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我心跳的很快，快到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炉子里的老木根很快就烧起来了，我从热水壶里倒了杯水递给他，他却趁机抓住我的手，我看到透明的玻璃杯上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乳白的指甲剪得整整齐齐的。

“你上次在众相寺时问我，我是要求佛祖保佑谁呢？”他微笑着，露出雪白漂亮整齐的牙齿。

他坐在炉子旁的椅子上，而我则微弯着身子，我想把手抽出来，这样站着实在太费劲了。可他抓得很紧，我都能感觉到我的手红了。

我不回答，固执地微弯着腰，死盯着我脚下开裂的灰色水泥地面。

“我求佛祖保佑我的将来，过去的已经过去，我想要把握住我的将来。”他强硬地扳起我的脸，面对着他。

我看着他，温和的眸子里在此时竟透着股难以言说的强势。

“那你到底发现什么事情了？”我问了刚刚并不想主动去问的问题，我知道他来这里，并然不是闲来无事，他想要告诉我的，就算我不问，他自己也会说的。我预感我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似乎就要捅破了，可是我却完全猜想不到结果，顶多是以后各走一边罢了，我苦笑。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那专注的神情像是要把我给看到融化。

我有些烦燥地想要甩开他的手，他像是察觉到了，松开了我。

眼里像是起了一场弥天大雾，我快速地转过身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听到他喝水的声音，很快，然后似乎把杯子放在了炉子旁的木桌上。

他站起身来了，然后走到我面前，我侧过身子，想从他一旁走开，他却忽然伸长了手，一把抱住我，温热的嘴唇贴在我的脸上，他说：“我突然发现我喜欢上你了，赵青韶。”

我已经完全愣住了，我抬起眼看向他，他嘴角上扬着，我从他的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我自己，茫然失措，瞠目结舌。

“做我女朋友吧，阿韶。”

他说，“做我女朋友吧，阿韶。”我眨了下眼睛，他却依旧在我面前，这似乎并不是梦境。我感觉得到我整个身体就像是被扔到了滚烫的火山岩浆里，快要把自己烫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