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凤仙花下（1 / 1）
才过小径，假山，岩石，便见一片缤纷的花海世界，秦萧凌没想到晨心殿的后方是如此大的一块花圃地院，一盆盆的苏田凤仙花娇艳欲滴，花径还不到罗晨的腰际，其花形似蝴蝶，花色有粉红、大红、紫、白黄、洒金，也有同一株上能开数种颜色的花朵，实在可爱。
“是否惊艳？本宫初见时，才不过小小的花蕾，此时绽放，纷繁娇艳，垂首欲滴，不同于牡丹之繁荣，不似于白莲之清高，不像于木兰之皎洁，无菊之雅，竹之韧，梅之傲，松之立，却是另一番滋味。”
在这一片花香清淡飘溢中，罗晨情绪平稳，眼眸里只有那一片代表了青春与活力的凤仙花。
“这一片苏田凤仙花是从风国移植过来的，它的适应能力较强，生长也迅速。看看它们，不管是在风国还是启国皇宫，都可以生长出它们的世界。曾有诗赞过：九苞颜色春霞萃，丹穴威仪秀气殚。题品直须名景上，昂昂骧首倚朱栏。”
秦萧凌站在一旁，斟酌着她接下来的话语。有些事，或许让她这样怨着恨着，比让她知道现实更好。秦萧凌不是无情之人，她只是不懂得怎么样表达感情，爱上奚寒烈后，她才突然醒悟，有些情感活着不说，便是永生都无法开口。埋藏着的情感，让人懂也好，不懂也罢，至少活着之时还明了。
罗晨望着眼前的花海发呆，思绪一直漂流在幼时的回忆，与怀儿一起偷偷嬉闹于凤仙花丛中的曾经，是她们一起偷来的快乐，现在同样站在花丛中，身边却是物是人非，喜欢的人有了自己的王妃，不爱的人占有了自己一生的自由，该恨的人陪着自己重温回忆，到底是谁扼杀了她的幸福！
“我想恨你，却恨得好累，恨得每晚噩梦连连，我想杀你，却怕自己成为刽子手，我想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幸福，却被你狠狠扯开，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所有的一切都会停止，所有的无辜伤害都会过去，我，不得不杀你。”
从思绪中清醒，罗晨想到自己夜夜伤心，双眸便不再清澈。
“为了一个丫鬟，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值得吗？”
秦萧凌淡淡的口吻，引起了罗晨极大的怒火，竟不顾形象的双手紧紧抓着秦萧凌的肩膀，尖锐的指甲隔着秦萧凌单薄的衣裳微微刺痛了她的肌肤。
“你说不值得！丫鬟难道就不是父母生亲人养吗？怀儿与我从小玩到大，陪着我走过最寂寞的日子，代我承受过最刺心的惩罚，她是我的姐妹，你懂什么是姐妹吗？你是世人感叹的血魅修罗，你常年在战场厮杀，你对生命早已麻木，可是我不同，我没有你的豪情壮志，我没有你绝情的高腕手段，我更没有你的冷艳妖娆。你懂不懂在我的生命里从未如此害怕过一个人，知道你的身份后我是一股后怕，我怕死，我怕斗不过你，所以我恨你恨的累，恨的痛，恨的无可奈何，我恨你……”
从开始的嘶吼，渐渐变成了啜泣，罗晨知道自己还没开始决斗就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她输给了自己面对死亡的恐惧，她输给了自己面对秦萧凌的未战先怯，她感觉自己无力极了，却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她面前情绪崩溃，是那片熟悉的曾经，还是自己隐藏太久的伪装，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突然的无助，竟然想要依靠眼前这个女子。
这样的感觉一闪而过，吓得罗晨连忙放开秦萧凌，却见这女子的眼眸里充满的是同情，犹豫，和她所不懂得的情愫。
“这一切都是意外，既然你恨的累，那么我就告诉你的恨有多错误。”微吐了口气，秦萧凌整理了下自己被揉捏得微皱的衣裳，正色道。
“那日的你佯装落水，看见这一幕的人只有你的丫鬟怀儿，她是唯一的证人，你事先吃了怀儿给你的药，能让你保持一段时间晕迷不醒，加大皇上对我的怒气，从而使我被抓进牢。你以为这事便到此为止，却不知你晕迷之时，怀儿又去清心殿了，你知道她去做什么吗？”
看着罗晨吃惊的神情，秦萧凌忍不住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以为这事只有你和怀儿两人才知晓。”
罗晨听了之后不由低下头，情绪总算是平静许多，眼角的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秦萧凌继续说道：“怀儿去刺杀烈，却被烈一招制住，刺杀不成的她抓住烈的手自杀了。”
“什么？”
罗晨不肯相信的看着秦萧凌，欲言又止，秦萧凌只是摆摆手让她安静的听下去。
“吃惊吗？当时最是震惊的可是烈，莫名出现的女子就这样在他面前自杀了，你说我们这些在战场上拼命的人对生命麻木了，这是你的以为，却不知越是接近死亡，对生命就越是敏感。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想想怀儿哪来的药丸，哪来的计谋，别告诉落水这事是你的策划。”
字字珠玑，秦萧凌的一番话如冷水般从罗晨头顶狠狠泼下，让她寒碜身骨，不由颤抖。
“不可能的，你说谎……”罗晨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秦萧凌，像要把她看透般死死盯着，双眸慢慢变得空洞，视线移动望向远方。
凤仙花下，两个女人并肩眺望着远方，不知思绪。
“告诉我是谁？”
半响后的罗晨突然冷静的开口，泪依旧无声的挂在眼角，宣誓着她内心的悲伤。
“何必知道那么多，你不再有恨了，这样不是很好吗？”秦萧凌劝道。
“哈！哈哈哈哈……”突然的狂笑让秦萧凌诧异的转头盯着罗晨，这个女人，被欺骗的太久太久了。
还未回神过来，秦萧凌再次被罗晨揪住衣裳，秦萧凌突然感叹起自己的悲哀，却没有还手伤害她，只是说道：“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用平和的语气与罗晨说话，果然使她的情绪缓缓冷静下来。
“别再骗我！”
良久，秦萧凌才开口：“是你的父亲！”
“为什么？”
“他背叛了皇上，想借你的手杀了烈和我。启封天知道我们不肯助他，为了避免我们站在皇上这边，只有先将我们处置后快。你的父亲答应了启封天，只要他能将我们除去，日后启封天登基，你的父亲便能在这启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和怀儿不过是他为了表现对启封天诚意的棋子和牺牲。”
说到这，秦萧凌顿了顿口气，才继续道：“你的父亲用你的性命威胁怀儿，让她完成这一计谋，包括她的自杀，也是计划之内。”
当秦萧凌停下了讲诉，整片花海只剩风轻吹晃过花姿的婆娑声音，这一刻的打击，对罗晨是致命的可怕。以为自己会哭天喊地，没想到是出奇的安静，以为自己会精神恍惚，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清醒，一字一句，刻苦铭心，让罗晨认清了事实。
不错，她何必去知道得那么多，她何必去自讨苦吃，若是这一生都生活在无知的谎言中，又有何不可呢？
“天凉了，回去吧！本宫会命人送你的。”
罗晨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临走前意味深长的再望了一眼那片缤纷的苏田凤仙花海，一颗泪从眼角划过，然后无声滴落在土壤中。
秦萧凌永远不会想到，这片美丽，是不久前罗晨的父亲罗德特意命人从风国移植过来的，在这片花海中，罗晨以为能够感觉到父亲对她的爱，在这自以为的爱中回忆曾经的温馨，现在，所有的自以为再次被秦萧凌狠狠踩碎，毁灭，原来她的幸福真的不简单，连想象都不曾美好。
秦萧凌不知道在罗晨心底又是怎样的一番爱恨纠缠，却能懂得她心底的悲伤绝望，说到底，她们都是同样被父母抛弃的孩子，然后自己在倔强中拼命成长。
其实她们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