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甘心（1 / 1）
奢华的高级酒店的休息室，精致的水晶吊灯，丝绒面的沙发，柔软的羊毛地毯。
安谧的室内，两个女子对视着，一个微微浅笑，一个一言不发。
良久，何暖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关小姐你还有什么想说一次说完吧。”
关曜欣加深笑容，站起身，“何小姐别紧张，放轻松嘛。我没想说什么，刚才看你被灌酒，好心替你解围而已。你是聪明人，看事情一定明白得很。不过看明白不等于做得好，有些事情看上去不是紧要的，但是一旦没有处理妥帖，总是后患无穷的。何小姐你说是不是？好了，你休息休息，我出去招呼客人了。”
何暖暖看着关曜欣提着裙摆摇曳着走出去，心里一片荒凉。
中央空调的温度保持温暖的26度恒温，然而暖暖顿时从背部透出一阵阵寒意。
关曜欣真是狠角色，前后不过几句话，从试探到示威，态度几异，最后看似漫不经心的飘飘一句，其实才是真正的意图。
暖暖头疼得厉害，俯身趴在扶手上，小小地缩在沙发里。
关曜南走进休息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暖暖抱成一团的样子，好像睡着了，心底一片柔软。
想起刚才许旭阳故意慢慢吞吞欲言又止地说“你的好妹妹把我们的何经理带走了”的样子，又觉得烦躁起来。
他走过去，把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发，手在半空中停顿，紧紧握住拳头，然后硬生生收回来。
其实暖暖没有睡着，她感觉到有人进来，然后那个人走近，她知道那是关曜南。
但此刻她不能抬头，不能面对他。
因为她知道，自己早已满脸泪痕。
关曜南轻轻坐在暖暖身边，静静看着她。她饱满的后脑勺，长发软软地趴在背上，缩得小小的肩头。他克制着不去碰触她，甚至努力轻声地呼吸以免泄露一丝一毫的心动。
这一刻的关曜南，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后悔的感觉。
他顺畅平稳出类拔萃的人生中，从来都是索要即得的，哪怕不得，也觉得不至于追悔。
原来，那都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渴望的。
关曜南能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小小地呐喊，何暖暖，我想要你。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因为能感觉到她渐渐疏远的好感，所以出手，当时他只是想着用一根细绳拴住何暖暖，毕竟她在这个局中扮演者重要的角色。
但是回想起来，他对她的感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的乖巧隐忍还有小心翼翼，其实都是深得他心的。
但在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逃得远远的，他可以将看到她和刘子岳亲密时的吃味定为不甘心，但归根结底，关曜南开始不得不承认，何暖暖之于他已不再仅仅是一颗棋的意义了。
这样的自己让他觉得陌生。于是他流连声乐之地，把以前能推则推的应酬全盘接下。
然而灯红酒绿后，孤独的漫漫长夜，他的脑海里尽是何暖暖那天站在街头和他倔强对视的眼睛。
所以说，偏偏越得不到就越惦记。
暖暖，我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出我的世界吗？
何暖暖此刻也并不好受，她必须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假装熟睡。她以为关曜南会快速离去，但他竟然在她身边坐定。
她在心里腹诽，外面宾客满堂，你不去应酬，坐在这里偷懒啊。
在她就快忍不住的时候，她听到关曜南好像在打电话给他助理，然后他说：“你去准备好出租车，等在门口，她出去了就开过去。”
“这种事情也要我教你？不知道她会走哪个门，就每个门口都安排一下。”
终于关曜南离去，暖暖起身，顾不得僵硬的背部，将脸埋进他的西服里。
何必呢，何苦呢。
是不是在你看来，所有的一切都由你掌握决定，而我什么都不可以做。
你要走，我只能接受；你示好，我不能拒绝。
关曜南，在你心里，只是不甘心，对不对。
年会之后，何暖暖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生活中一些细小的顺利都让她心悸，揣测是否为关曜南的所为。
另一方面，她和刘子岳的感情生活只能用平淡来描述。暖暖有的时候不免想，那个活力四射的少年去哪里了。
他依然帅气依然阳光，并且越发有一股内敛的气息，他正处在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光。
然而暖暖却怀念着当年他在球场上的张扬，白色的衬衫随奔跑掀起的衣角，满头大汗地甩甩头然后肆意大笑。
暖暖也会问自己，如果今天的刘子岳还是那个阳光少年的样子，你这一次会不会走过去，还是向当年一样，悄悄离开？
新年之前的周末，何暖暖约了王怡然逛街。
看到王怡然的时候，暖暖惊讶得不得了。“王同学，你这个新风格我很难接受啊。高跟鞋女王不穿高跟鞋了，裙子也不穿了，改运动装。怎么回事啊你。”
王怡然不是很自然的笑笑，“不是要逛街嘛，这样方便些呀。”
暖暖仔细打量她说：“你不对劲哦，出门妆也不画，你在搞什么？”
王怡然拉住暖暖往商场里走，一边匆匆地说：“我起晚了呀，怕你等着急嘛。走走走，逛街逛街。”
女人逛街是件有趣的事。有的时候就是随便逛逛，并不准备买什么，但常常回去的时候总有战利品在手。有的时候一心想好要买的东西，但是就是寻觅不得，无功而返。
暖暖今天本着随便逛逛的心态，想添置一些新年的新行头。
当她连着试了好几件衣服之后，王怡然笑笑地问她：“哟，原来是为了讨好刘大律师啊。”
暖暖白了她一眼，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还是应该有些恋爱的觉悟。新年要一起过，不能太随意吧。”
“女为悦己者容。呵呵。”王怡然笑得轻飘，暖暖隐约觉得奇怪，她走过去，郑重地问：“怡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要连我都瞒，告诉我。”
王怡然摆摆手，翻着衣服，“你别瞎操心，快把你身上的换下来，那么保守，我给你挑件热辣的，保证一举拿下刘律师。”
暖暖换了一条白色小礼服裙出来，无袖小荷叶边的装饰，复古的层叠立翻领，伞形的裙摆，腰间一根红色的细腰带，清纯而优雅。暖暖原地转了个圈，回头问王怡然怎么样。
却见王怡然从店铺里望向商场里，一动不动。暖暖走过去，拉拉她。
就在暖暖拉着王怡然的一瞬，王怡然整个人滑到了地上。
何暖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愣愣地等到看见王怡然晕倒在地上，才惊呼起来。
她抱住王怡然，用力拍着她的脸，“怡然，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怡然！”
店员这时不明所以地围了上来，突然一个眼尖的店员大叫：“小姐，你朋友她在流血！你看！”
何暖暖惊慌失措地看见王怡然下身留出了大量血迹，她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意识还是模模糊糊的，下意识地她抱紧王怡然，对着店员喊：“请帮帮忙，叫下救护车，帮帮忙。”
救护员把王怡然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何暖暖还穿着那件白色的小礼服。
店员冲出来叫住她，她懵懵懂懂地低头看着身上的裙子，那些晕开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何暖暖忍不住发抖抽搐起来。
当何暖暖呆呆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时候，她终于有些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她心里罗列了几百个问题，在那么多疑问的背后，她觉得深深地后悔。
原来对于怡然的感情生活，她尽然全然不知。以前她觉得怡然不说，那也不必追问。
这一刻，才觉得，对知己对朋友而言，这样是多么自以为是的漠不关心。
她看着亮起的手术中的灯，想着里面正在备受煎熬的好友，心里疼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闭起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
关曜欣走出林医生的办公室时，就看见颓唐地坐在那里的何暖暖。她今天是来医生这里拿定期的体检报告的。没有想到居然还能遇到何暖暖。
并且是这么狼狈的何暖暖，血迹斑斑的裙子，随意裹住的外套。
“林医生，那个小姐是怎么回事？”关曜欣转身问自己的医生。
“哦，关小姐你认识？好像是她朋友流产了，在里面处理呢。”
关曜欣挑挑眉，何暖暖，你周围乱七八糟的事情还真是多。
王怡然被推出手术室送进病房后，何暖暖才在护士的提醒下换下了裙子，在厕所简易清洗了一下。坐在怡然的床边，王怡然还昏睡着，她看着那张惨白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空荡荡。
不知多久，何暖暖趴在床边睡着了，渐渐感到有人在摸着她的头。她一个激灵醒来，果然看到怡然已经醒了。
她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然后她看到王怡然笑了，酸涩而苦楚，一滴眼泪滑下来。
“暖暖，不要问，现在先不要问。我好痛。”
何暖暖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