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 可爱的阿沫（1 / 1）
周芷若进去时候，阿沫已经醒了，正极力地将脑袋昂起，身体一点点地往外挪，每挪一下，就疼得呲牙咧嘴，待稍稍缓和后，又继续挪。看到周芷若进来，眼睛一亮，随后目光微微地闪烁了几下，转而便是一副老鼠见了猫样子，慌忙地往被子里一缩。因为用力过大，牵动了伤口，疼得“嘶”地倒抽了一口气。
周芷若皱起眉头，放下篮子，快步走了过去，出手抓住了被子一角，没有丝毫停顿就将那被子给掀开了。在意识到周芷若举动时，阿沫一惊，赶紧伸手想要按住被子，却奈何手还没抬起来，被子已经被彻底掀开了。
在见到眼前景色后，周芷若呆住了。阿沫没有穿上衣，只是在胸部绑了一大圈白色纱布。纱布绑得很厚，面积也很大，从腋下到腹部，全都裹上了，活像是一只正处在退壳期虫子。
阿沫震惊得瞪大了眼，脑子里“轰”地一下，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苍白脸更是一下子红得跟那猴子屁股似。
周芷若脸上也飘起两朵可疑红云，飞快地将被子重新盖上。阿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得周芷若目光一沉，手一扬，被子再度被无情地掀开了。阿沫胸口白色布，已染上了血红，一片片，触目惊心！宛如雪地里一朵朵盛开红梅。不同是，这红梅还在逐渐扩大着。
周芷若不悦地轻蹙眉头，抬眼扫向阿沫。眼中责备让阿沫心里一紧，小媳妇似垂下眼，然后装模作样地轻咳了几声，眼珠子开始不安地四处乱飘，时不时偷偷瞄上一眼，在接触到周芷若阴沉目光后，又狼狈地飞快移开。
这孩子气动作，惹得周芷若禁不住想发笑，她轻哼了声，仍板着张脸。将被子拉上后，就一言不发地出门了。阿沫眼睁睁地看着周芷若离开，嘴角努力地挪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终究是没有发出一个音来。直到身影完全消失，他才焦急不安起来，费力地掀开被子，一寸寸地挪着身子，想要下床去。
等到周芷若同着唐老再进来时，阿沫已半个身子探到了床外，手伸得长长，正努力地够着一旁椅子上衣服。胸口绑着纱布，红色更是多了，先前还细小红梅，已变成了一朵朵硕大血红牡丹。
唐老惊叫了一声，赶紧着奔了过去，“啊！你这死小子不要命了？”快速地将阿沫重新扶了躺回床上。“我……”阿沫还想挣扎，在看到随后进来周芷若后，眉梢一喜，这才乖巧地垂下了眼，任由唐老摆布。
“你哟！傻小子！”唐老当然是注意到了阿沫神色举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他脑袋。转头对周芷若道，“小姑娘，你去前院替我看着生意可好啊。”周芷若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得随后进来老婆婆接过了话头，“闺女，走，咱们娘俩去前院。让这死老头子在这瞎折腾。”
因为正值中午，医馆没什么生意，老婆婆拉了周芷若去了侧边一个小偏厅里。周芷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偏厅很小，不到普通房间一半大，屋内只有一个窗户，灿烂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照得屋内很是光亮。
刚坐下，老婆婆就从身后提了一个篮子放在桌上，那个篮子正是老婆婆让周芷若送去阿沫房间那个，当时一情急，就被她给顺手放在了桌上，没想到竟被这老婆婆给又拿了来。
老婆婆一面从篮子里将菜一盘盘卸下来，一面道，“沫儿汤药我给留着了，这篮子里其实是特地给你做。”看周芷若一脸疑惑，便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刚到医馆啊，我就知道了。这不，怕你走了，就赶紧弄了几道菜，送了来。”
待到饭菜全摆在了桌上，周芷若愣住了，这些菜竟全都是她喜欢吃。她不解地看向老婆婆，老婆婆轻叹了声，道，“唉，还不是我那傻儿子。”取了一双筷子递给周芷若，继续道，“前些时候，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说是要跟我学做菜。”老婆婆指了指面前几道，“喏，就是这几道。我说我给他做，却想那傻小子死活不愿意。”老婆婆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事，笑了起来，“那傻小子怕我说他，就半夜里悄悄起来练，谁知笨手笨脚，还差点把厨房给烧了。”
周芷若拿着筷子，看着满桌可口饭菜，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她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样一个想法，震撼？茫然？喜悦？……还是别其他什么。只觉得乱乱，像是一团被猫抓玩过了毛线球，理弄不清。
周芷若并非不清楚阿沫感情，只是，在感情这方面，她已经受过太多教训。当初，张无忌不也是对她关怀备至，可最后呢？他仍是变心了，为了那个蒙古郡主甚至不惜要杀了自己。她周芷若并不是非张无忌不可，她只是不甘心，不愿意去相信，为何曾经山盟海誓，一转眼就陌生得让人心寒。
老婆婆看周芷若神情，也知道自家傻儿子情路，还要走很长。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便热情地招呼了起来，“来，姑娘，试试这个汤，滋阴补血，对女孩子好。我老婆子特地熬，你吃吃看，合胃口不？”说着，将盛满汤水碗递到周芷若手边。
对着关心自己老人，周芷若始终没法硬起心肠，只得伸手接过，轻抿了一口。抬头眼老婆婆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赞许道，“很好喝。”老婆婆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豪爽道，“姑娘喜欢，以后就常来，大娘天天给你煮了喝。”
周芷若微扯了嘴角，笑了笑，没有答话。老婆婆也丝毫不在意，认真地给周芷若布着菜，细细念叨着，“来，试试这个，这里面放了些药材，对你手臂上伤有好处。等会，得去老头子那拿些膏药，女孩子皮肤上留疤可不好……”
叨叨絮絮，如果是别人恐怕会不耐烦地堵住耳朵，可周芷若，却听出了，那絮絮叨叨背后，是一颗慈爱，关切得心。自小失母，后又失父，小小年纪便在江湖飘零，虽说去了峨眉，灭绝师太也对她极为爱护，但灭绝终究是一大掌门，性格刚直，极为严厉，平素更是难得有几句好话。何时，又有谁这样朴素无华地关心过自己？
正想得出神，感觉到有人在轻拍着自己手，周芷若抬起眼，见老婆婆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就抿嘴柔柔地笑了笑。老婆婆含笑着看着她，心道，这个孩子，神情冷淡，看似无情，却是颇为侠义善良。举止大方得体，丝毫没有小女儿忸怩姿态。越是看越是心喜。冲动之下更是一拍桌子脱口道，“姑娘，你我难得这么有缘分，要是你不嫌弃，我老婆子就当你是我闺女了。”
老婆婆爽气，让周芷若微一愣。又听得老婆婆猛地一拍脑袋，怪叫了起来，“哎呀，不行，你要是成了我闺女，那我那傻儿子，就得当和尚了……不行，不行……”说着说着，老婆婆就苦恼纠结了起来。周芷若也不出声，只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只是那眉梢上微微多一抹飞扬。
其实老婆婆年纪不老，只有四十来岁，比福晋大不了几岁，然而，岁月风沙，却让她犹如那六旬老太。她并不是阿沫亲生母亲，她是在八年前，被阿沫捡回来。
老婆婆本也是京城人，住在乡下，同着老伴与一个儿子，以捕鱼打猎为生。与河为舞生活，养就了老婆婆一副爽朗乐观性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政府突然间，加强了对河流管制。他们这些以渔为生人，失去了生存之本，不得不另谋出路。
乡里地主老爷们，更是落井下石，百般刁难。渔民被逼无奈，便想到去县衙情愿，却奈何，官官相护，最后情愿变成了一场单方面镇压。老婆婆老伴就在那次镇压中，被衙役给活活打死了，而她儿子跟一帮子乡亲都被抓进了大牢里。
老婆婆天一下子全塌了，她哭喊闹腾，甚至以死相逼，都没能救出她唯一儿子。在所有人都灰心了后，老婆婆一个人踏上了去京城路，她相信人间有公道，她要找青天大老爷，她要告御状，她要救出她儿子，她要为她死去老伴讨一个说法。
从她家到京城并不远，她却整整走了一个月。然而，这繁华喧闹京城却没有如戏文里那般，有个青天大老爷，在为他们做主。她两眼一摸黑，最后只得到处去拦那富贵人轿子，为此，她挨了无数顿打，有几次甚至差点被活活打死了。
每个夜里，她躺在破旧草堆里，啃着从馊水沟里捡来馒头，默默地流泪。有时候，她甚至想干脆就那么死去，然而，想到生死不明儿子，老婆婆就又顽强地活了下来。
直到，她遇上阿沫。老婆婆还记得，那是一个大晴天，太阳非常毒，照得石头都快化了。她听说了，有一个大官要从这里经过，便早早地守在这里。
然而，她还没盼到那顶轿子出现，官差就开始封路。老婆婆这下傻了，极力地想要挣开官差钳制，想要抓住这最后机会。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她需要在她最后时刻为她儿子寻到一条出路，瘦弱她，不知从哪里来力道，竟将那几个制住她官差给推倒在地了。
轿子过来了，她奋力地奔了过去。她拦住了轿子，然而，那轿中人却是在听了她哭诉后，告诉她，这事不归他管。然后扬长而去。
老婆婆傻了，愣愣地跪在那里，路上人指指点点，却没有几个上前来询问说上几句。老婆婆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她再次醒来，就见到了阿沫，那时，他脸还带着孩童稚嫩。
阿沫听完她故事后，沉默地走开了。老婆婆后来才知道，阿沫是去找了硕亲王爷，他曾救过那王爷一命。
有了王爷插手，老婆婆官司立马就被官府接纳了，没过几天文件就下来了，县太爷被罢免，乡亲们无罪释放，还特许他们回到故土继续打鱼。
本以为柳暗花明，然而谁又知道，这竟是老天爷开又一个残忍玩笑。待老婆婆欢天喜地地回到那个小镇，才得知她儿子早在一个月前，死在了牢房里。
回到梅园，已是黄昏。
夕阳将天染得火红，映在人脸上，有了一丝橘色迷离。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周芷若脚刚踏进院子，便见得香绮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脚下一个刹不住，差点就撞到了周芷若身上。
周芷若微皱了眉，看着香绮，“怎么了？这么冒冒失失。”香绮还未稳住气息，就忍不住开口告起状来，“小姐，你是不知道，那个宛英居然跟大少爷一起从房里出来，还穿成那样，真是不知羞耻……”周芷若闻言目光一沉，犀利地扫了过去，厉声训斥，“香绮，不是说了，她事你别多嘴吗，怎么？非要我将你赶走么。”
香绮大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喊道，“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周芷若头疼地扶了下额，无力地道，“起来吧，下不为例。”香绮连忙道谢，“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周芷若抬腿正待往院子里走，被香绮给低声喊住，“小姐，崔嬷嬷在里面。”周芷若皱眉，崔嬷嬷？是谁？
香绮看周芷若一脸问号，忙解说道，“崔嬷嬷是公主乳娘，她响午就来了，一直等在这里，等了小姐好些个时辰了呢。”周芷若点了点头，该来终于都来了，嘴角微翘，抬步朝院内走去。
“哟，白姑娘可算是来了。”崔嬷嬷起身迎上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她今天可是整整等了一下午，就是在皇宫，皇后也没让她这么等过，本来就是一肚子气，在看到周芷若一脸风轻云淡后，更是愤怒了。
“崔嬷嬷是吧”崔嬷嬷满脸怒气，周芷若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抬眼淡淡地扫了她一下，“你家公主派你来？”
崔嬷嬷不明白周芷若是什么意思，便微扬了下巴，颇为嚣张地答道，“正是。”周芷若衣袖一甩，“那走吧。”说着，就抬首走在了前面。走了几步，看崔嬷嬷仍愣在那里，就挑了挑眉，“崔嬷嬷，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