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霍一飞心想,自己伤痕累累的臀上,要找个下手的地方怕也真不容易。但若成心要打,又何必管有伤没伤,盖着伤口打就是了。感觉藤条寻了一处停下来,轻轻拍了两拍,耳听着周进永远不容置疑的命令,“腿挺直了!二十下,自己数着。”
下意识的绷紧僵硬的双腿,藤条随了话落,夹着破空声响突然抽打下来,“嗖”的着落在肌肤上,火辣辣的疼痛登时肌肉上浮起一片,向下一直钻到骨头深里。霍一飞紧紧咬牙忍了两忍,咽下这阵痛楚才报出数:“一。”
藤条毫不间歇,迅速扬起又落下,两下打在同一处地方。他也紧跟了报出“二”来,身子已然微微颤抖。但觉那藤条刮着风声起起落落,口中下意识的跟随:“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整整十条竟全部抽打在同一处地方,一条条叠着那道伤痕疾速的发红变紫,紫色变黑,跟着肿胀破裂,鲜血流淌随了边缘流淌下来,打破的皮肉翻卷开。霍一飞咬了牙一个个数来,也一声声儿颤抖低微下去,数到第八下已经咬破了嘴唇,声音模糊的听不清晰。周进便在这里顿了顿。
也不说话,藤条拨弄着霍一飞发抖的腿,等着他瑟缩过这一阵,咬着苍白的嘴唇摆正身姿。一阵寒风吹过,卷了几片落地的叶子跌跌撞撞飞过身旁,长长的藤条又搁在那条伤口之上。
霍一飞惊恐的在地上四处搜寻,试图找一些能攥在手里忍痛的东西,没等抓到藤条已经夹风抽下来,不偏不倚抽在已经打烂的伤口上面,疼的霍一飞几乎要抽搐起来。一声惨叫直冲到嘴边,慌忙中只得拿了拳头堵在嘴里。
颤抖的几不可辨的声儿被周进残酷的命令着报数,“十一,十二….”整整又是十下,一口气打下来没有间隙。最后一条打过半晌,霍一飞才哆嗦着报出“二十”。脸贴着手臂上面,湿淋淋的全是冷汗。
周进也不催促,由着他蜷缩在地上发抖。过了一会儿扔了藤条,俯下身手臂横到他小腹下面将他揽了起来。周进一碰霍一飞哆嗦的更加厉害,苍白的脸庞转向了他,眼中愈发露着恐惧。实在是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在他怀里更如同给人捉住,等待处置的小猫,惊得根根汗毛都要竖立起来。
周进也看的出霍一飞的怕,却只是冷了声儿问,“现在能不能起来了?”
打过只是打过而已,罚的是他退缩,却代不了要跑的路。霍一飞一咬牙把心一横,点点头,艰难的挣扎起身。这一活动臀上更如同生割活撕一般剧痛,两腿突突直抖,眼前阵阵发昏。几番挣扎终于还是站起身来,提上裤子。颤抖的双臂费劲夹在两侧,提着有如千斤重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迈进。
一阵冷风夹着满地的落叶横扫过去,寒风中霍一飞单薄瘦削的身影,就像一片无根的落叶,被吹的左右摇摆。远近无人,寂静无声,除了海浪冲刷沙滩唰唰声响,就只剩他带着撕裂的痛苦的喘息,和着呼啸的北风。
周进不时的咳嗽,穿得单薄,也被风吹得头皮发紧,喉咙发疼,感冒愈发严重起来。但生病似乎丝毫影响不到他打人的劲头,提了那藤条亦步亦趋紧跟在身后,每每霍一飞跑几步跌在地上,都不遗余力的补上几条。
尽管如此,霍一飞又跌跌撞撞跑出四,五百米,终于还是撑不下去。退缩不能,哀求无用,反抗不得。最后五百多米都不知道是怎样在藤条的追赶下,一步一跌撑到终点。两片肺叶好像炸开了一般,浑身的皮肤都烫的似要爆裂。
浑噩的脑中空空回荡着周进冷酷绝情的回答,“站起来!别跟我说跑不动,没有跑不动这一说,跑不动,爬也得给我爬到终点。”
回家时在门口周进指了身后的路说,“霍一飞,你给我记了这句话。我可以抱着你回家,但往前的路必须自己跑过去,跑不过去,爬也得爬过去。”
霍一飞瑟缩着抬头望了他,咬着嘴唇点头,“我,知道了。”
回到房中再也支撑不住,从门口到床边几步的路也不能迈不过。两条腿只是不住的哆嗦,背靠了门板瘫软在地上,浑身发抖。遍身的骨头肌肉都酸疼的散了架,牵连着背上,肩膀上手臂上没有一处不疼得难当。
不敢大声呻吟,不敢痛快的嚎叫。只用臂弯掩了脸,安静的屋中紧咬的牙关“咯咯”交错声异样清晰。过了一阵身下渐渐冰凉。霍一飞心想着不能这么趴下去,要起来找点药涂上,至少也得把伤口清洗了,否则若是发了炎,明天的跑步更加熬不过去。
艰难挪动了两条灌铅的腿,在屋里东翻西找,翻出一瓶矿泉水和几卷纱布,到那条狭长镜子跟前,裤子却褪不下去。半涸的血把烂肉和布料黏在一起,霍一飞试着揭了揭,疼得一阵哆嗦,连忙偏了头咬了肩膀。想想也是没法,一横心,用力扯住布料,“哗啦”一声连着血肉生生撕扯下来,鲜血立刻狂涌。
霍一飞登时疼得弯下腰,双手环抱了腿,手指死命的往肉里抠。抽出一只手握了拳头紧紧堵了嘴。足足十几分钟,才缓过这口气。扶了墙慢慢站起来,小心对了镜子。
正中间一条伤最是明显,足有两三厘米宽的血沟从臀峰上由左到右横贯过去。皮肉向两边翻着,靠近的皮肤深紫发黑。血本来已经不大淌了,因为刚才这一撕扯,又重新涌流出来。霍一飞吸一口气,别扭的反着手轻轻拨一拨,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疼得小脸愈发苍白。找了一卷纸咬在嘴里。把纱布沾上清水,试探着捱到伤口上,一面哆嗦着一面擦拭。
染了血的纱布一块块扔到地上,费了九牛之力,直到疼得累得满头冷汗,终于是把污血蹭干净了,也不顾不得再上药包扎,一头倒在床上,冷汗顿时把被单沾湿了一片。
过了一会儿才咬牙揭起棉被,瑟缩着蜷缩进去,用被子把自己全身严严实实堵实。躲在被中确定外面听不到声息,才敢松了口重重喘气,一面偷偷的小声呻吟。
身上的疼痛愈发剧烈,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似乎听到轻微声音。霍一飞一惊,直觉的感到了什么,猛的惊恐的抬起头来,果然看见进哥站在床前。
霍一飞撑床的手都颤了,也不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觉得害怕,莫名其妙的怕,好像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其实也不过就是躲在被里悄悄呻吟了一会儿。
周进坐下来难得温和的笑笑,“至于疼成这样?”,一面伸手把他撑床的手放下,让他趴伏端正。霍一飞不知所措的由着他摆弄,感觉到他掀起棉被,转了头惊慌失措的叫,“进哥!”
满面哀求,却是不敢说出口。周进搬开他手仍继续动作,清晰的感觉手下那身体不住的战栗,按住他腰际,“进哥不打,进哥看看。”
霍一飞一怔,忽然没了声息。周进褪下他裤子,入目一片狰狞的伤痕,纵横交错的丑陋,和这漂亮的身材实不堪比。中间那一条鲜红刺目,霍一飞虽然清洗了,经了这一会儿又流出血来。周进把伤药一点点涂抹上去,抹了一阵侧目看他,牙齿又忍痛的咬上残破的嘴唇,伤药的刺激尤其疼痛。擦过药,缠了纱布。这才整齐裤子,盖好棉被。缓缓坐了床边,伸手替他掖严被角。
“还疼?”周进问。“疼就忍忍吧,不上药不行。那伤口不上药就捂上了,不是要感染吗?还得抽打你一顿才能记住是不是?
霍一飞转了头望他,漆黑的眼珠里仍旧闪烁着怯意。真给打得狠了,打得怕了,怕的都不敢正视,更不记得过去习惯的温柔。
周进轻声咳着,“好了好了,别难受了。进哥来哄哄。”揽了他肩背微笑道,“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还得哄着!打错了你了么?委屈的躲在这被里抽抽搭搭。”
一句话说的霍一飞已经平静了的肩膀又微微颤抖起来,手背还堵在嘴边。周进知道他在做什么,一伸手,揽了他枕在自己腿上,缓缓捋起额前那缕挡了眼睛的碎发。
“别说进哥屈着你,今天给你次机会。想哭就哭罢,别把眼泪憋在肚里,惹出病来的。”
第 60 章
霍一飞愈发的颤抖,慢慢贴了周进跟前,伏在他腿上,手指轻轻贴了腿上微微的抖动。
周进就这么揽了他,触碰到脊背上的突兀。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竟消瘦了这许多,一条条肋骨触手可摸,清楚的让人心疼。脸枕着腿的那片渐渐觉出冰凉,湿润缓慢的扩散。周进知道他在哭,但说什么也不会哭出声来。只见削瘦的肩膀在他怀里一下一下的颤动,又脆弱又委屈。
周进也不劝慰,由着他肩膀的起伏愈来愈颠簸。他不是不知道,这孩子有太多的委屈:
沾染白粉不是他所愿,事后千方百计的隐瞒,偷偷的戒毒,怕也担足了惊吓。挨打挨罚就不说了,这几天在这里,给自己逼得跑步,掰着嘴灌饭,有多少次眼泪都在眼圈里转,但是不敢哭出来,咬碎了牙也要咽回去。今天若不是打得狠了,忍不住心疼哄哄他,这份委屈还不知道要忍到何年何月。
只是凝神望了他,削瘦的肩膀在怀里起起伏伏。房中安静的没有半点声音,霍一飞哭的也没有半点声音。若不是看着他身体的颤抖,感觉到腿上的冰凉,真不知道原来哭还可以这个样子。
许久之后颤抖渐渐平息。霍一飞低声叫,“进哥。”
声音里带了嘶哑和哽噎,周进答应,“嗯。”。霍一飞仍然叫着,“进哥…”,低呜的声音像小猫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