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1)
到跟前轻轻扶起她额头,方才看到,额角上一大片殷红的血,旁边黏起来了,中间还在在泊泊的流。阿姨却是双眼紧闭,真的昏过去了。
小一飞惊慌失措,轻轻摇晃着吴影,都不见她转醒,又不敢摇得太用力。其实就算是用上全力,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又有什么气力,又怎么弄的了一个昏迷的大人。最后还是小宁在后面厨房玩弹弓,不知道怎么打到了自己,哇的哭叫起来,把她惊醒了。吴影抬起头,眼睛里汪汪的泪水直往外溢,看到一飞,也许是怕给他看到了,慌张的摸了一把,苦苦笑了笑。
那一片段,至今他仍然清晰的记得,一闭上眼睛就在眼前打转儿。阿姨摸索了半晌慢慢站起身,一边微微笑着问他是不是饿了,一边瑟缩的摸去了厨房,单薄的脊背一直不住的颤。当晚吃饭的时候,吴影告诉一飞,他爸爸走了。
当时并不明白这“走了”是什么意思,但心里也隐隐觉得,走了似乎就是永远不再回来了。他走了,岂不就意味着自己跟阿姨以后不会再挨打,这本是高兴的事,可此时此景,似乎也高兴不起来。吴影一边往他碗里添着菜,一边说,“也许这样也好,我们三个,日子未必比以前坏。一飞,阿姨都想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你从小没妈妈,再没了爸爸….阿姨也尽了力去挽回,可还是做不到….”
一飞想,父亲在家里,除了打麻将赌钱之外,就只会打自己和阿姨两人出气,也没怎么见过他做哪个工作,为这个家赚过什么钱。离开他,自己和阿姨,和弟弟照样过日子,那又有什么不同了。那时年纪幼小,又怎么懂得一个单身妈妈带着两个孩子谋生的艰辛。
吴影下班回来便看见丈夫在收拾衣物,心里一沉,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丈夫的心压根不在这家里,外面的风风言言,她也听过到一些。其实就算不听到,做妻子的,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听说丈夫已经和那人有了个孩子,孩子都和自己的小宁一般大小,就知道他当初跟自己结婚,都是和他走了的前妻一样,不过是装个门面。他这人虽然一无所事,却偏偏心比天高,又怎么肯跟自己平平淡淡一辈子。仗着长得漂亮,很多有本事的女人也都愿意倒贴过来。这一天,是早晚的了,只是想到两个孩子,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只不到3岁,完全还不懂事,就这么失去父亲,实在是舍不下这个心,拦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他自然不肯就听了自己,但不知是否念在夫妻一场,以后再无见面,终于也没有大打出手。倒是心平气和的说,“我在外面有家,早晚要走的,我们也别去离什么婚了,传出去你也不好看。你就当我是死了,以后再别想我,一宁是你生的,你不会不管他。一飞我也带不走,你要是不愿意管,就由着他自生自灭吧。”
丈夫掏了些钱给她,有整张的大票,也有些零钞。拎起箱子推门而出,自己跟他纠缠,不小心撞在了桌子上,晕倒在墙角。醒来时一飞在身边,丈夫早不知走到哪去了。这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一直到临死,方才在医院的病房里又看见一次,可医生却告诉她那是幻觉,是不是幻觉,自己也不知道了。
吴影过逝后,霍一飞就跟着周进过起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活,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之前也听人家说父亲还在H市,但终究是没有见到过他。后来也听不到人再这么说了,大约是不在这里了。父亲走时自己不过七岁,对他的印象本来已经模糊,可今天在学校偶然碰上,模样竟是那么清晰。小时候每每挨打,在心里真是把他恨透;后来略微长大,懂得事情了,知道他抛弃阿姨,弟弟和自己走掉,这般的寡情无义,更心凉到底。可是又过了这些年,到了现在,却不觉得多么恨了。倒仿佛是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不上怨恨,也没有亲情依恋。多年来自己早已经习惯了没有这样一个人,
他只是想,父亲怎么会改了名字姓张,又怎么会做了政府里的官儿。张大鹏大概就是当年传说的那个孩子。听小宁说,张大鹏是新转来的,这样说来父亲也是刚刚回到H市。大约他做梦也没想到还会遇上自己,在他心里,只怕还以为这个儿子当年就吃不上饭,饿死了。
第 41 章
日光渐暗,夕阳落了半边天,洒下一片桔红色的温暖的光辉,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下午。霍一飞看看表时候不早,摇晃着虚弱身子站起来,准备到厨房做饭。打开冰箱看只剩些熟食和罐头,记得小宁喜欢吃鲜菇和鱼,但他挨了打,鱼发伤口,是不能吃了。蔬菜多吃一点倒很有好处。披了件衣服匆匆又逛了趟菜市场,还好赶得及买到新鲜好蘑菇。回来加上佐料,用小火慢慢熬着炖了,盛出锅来飘香四溢,自己闻着也觉得肚子饿了。双手端着那只大汤碗到客厅,小宁还在沙发上趴着,霍一飞过去凑近脸瞧瞧,却是真的睡熟了。脸色发白,几缕被汗水塌湿的头发软软贴在额头上,黑的分明。
霍一飞放下汤碗,轻轻晃了晃小宁肩膀,小宁伤痛难耐,睡得本来不沉,似睡似醒间便不断的作起噩梦,都是自己闯了祸在挨打。一会儿被按在地上罚跪,一会儿又趴下挨板子。霍一飞叫他这会儿,正梦到他举着藤条走过来。被叫醒后睁眼便看见哥哥对着他的脸,吓得下意识的后向闪躲。那沙发上能有多大的地方,往后退了两退,再没有退处。
霍一飞见他这般惊慌失措模样,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一把,一时间怔怔的愣住了。他常说小宁是记吃不记打,每次教训完他,往往裤子还没提起来,他忍着疼也要嬉皮笑脸的贫嘴。可不是今天真打的厉害了?打得他怕了自己?以往每次都发狠的想一定要打他顿狠的,打到他想起来就再也不敢胡闹。可真要小宁给打怕了,见了自己灰溜溜的如老鼠见猫,心里却又难过起来。
小宁慌了一阵,回过神来,想起刚才不过是个梦。但见哥哥脸色僵硬,也没有温和的模样,心里毕竟揣揣,不敢冒然开口,缩着头不吭声。霍一飞怔了怔,端过那碗汤,舀了一匙送到他嘴边,说,“吃点东西罢,吃完了好回屋里睡。”
小宁听他口气淡淡,虽说是给自己做了饭,又亲自喂着他吃,但毕竟还是猜不出他是否完全消了气儿,也不敢说话,张口便把那口汤含了咽下去。不料汤还甚烫,一口咽下烫的他直咧嘴喘气,“咳咳”的咳嗽起来。霍一飞替他拍了半天,嘴里数落,心里却埋怨自己怎么都忘了汤热。下一匙便在嘴边吹了半天,吹到降了热才喂到他嘴里。小宁本来没有胃口,只是不敢跟哥哥说不要吃,吃了几口蘑菇的鲜味来,这才喜欢起来,把一碗汤吃了干净。
吃过饭,霍一飞把他抱回到自己房间,以便晚上照应。在床上替他掖掖被角把被子盖好,摸了额头已经降温,才放下心来,问他,“还疼不疼了?”
小宁点点头,想想似乎不对又摇摇头。霍一飞叹口气坐到他身边,带着心疼的眼神看着他,“哥不是一定要打得你皮开肉绽才高兴,哥打你,比谁都心疼。你就不能老实一点?每次都要挨上板子藤条心里才痛快?”说到这儿默然,心里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把弟弟教好。顿了顿接着说,“今天哥把你打狠了,哥也有不对,我心情不好。小宁别委屈了,以后乖乖的,我怎么舍得打你。”
小宁本来眼泪早就干了,听到这句话又在眼眶里溜溜打转,费劲儿的撑着床转过上半身,把脑袋凑到哥哥跟前,望着他脸小声的说,“哥,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乖了,我不惹你生气了。”慢慢把头枕在了哥哥腿上。霍一飞拦着他腰,心里忽然觉得十分安心。小宁想想又说了一遍,“哥,我知道你真的生气了,我以后真的不这么闹了。我答应你。”
忽然想起张大鹏的爸爸,问他,“哥,你认识张大鹏他爸么?我看你好像认识他似的。”
霍一飞没有答他,反问,“张大鹏爸爸是做什么的,你知道么?”
小宁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政府官员,好像挺有钱有势似的,所以他在学校尽欺负小同学,也没有人管的。他爸爸调了来H市工作,张大鹏跟着才转过来的,他们以前是T市的。”
霍一飞“哦”的一声,没有再说。小宁探试着问他,“哥,你有烦心事儿么?这些天你都没大出门,可在家里也不大理我。原来你心情不好。”
霍一飞自然不能跟他说起实情,微笑了下,敷衍说也没有什么,都是外面的事,又告诉他不用操心他的事情,只要他学好功课,乖乖的不惹是生非,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就很开心了。小宁大约这次受教训不小,倒还不是因为打得格外重,而是霍一飞训他那几句话说的狠了,小宁想到自己在哥哥心中已经成了不懂事的坏孩子,感觉格外的难受。虽然不知道这一次能乖上多久,但毕竟眼下是老实了。
霍一飞这晚照料着他,又被自己的毒瘾折腾一阵,直到早上天亮了才睡着,没睡多久给一阵电话响声惊醒。拿起话筒是周进。
“还没睡醒呢罢?”周进听出他声音的懒怠,好像还在梦中迷糊未醒,呵呵笑道,“别睡了,起来收拾收拾,一会儿我去接你,我们去T市。扈中和的儿子今天结婚,请我们都去凑个热闹,你没见过他,跟我去见见面,打个招呼。”
霍一飞心里“突”的一跳,怕事来事,想要推辞,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听进哥声音口气,似乎心情大好,不等他回答又道,“你什么都不用带,我们这次来回都有人做东,只管带着人去玩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