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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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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事敢做可不敢认,说不得,只好请你帮忙,耍点手段,在人前推搪过去。”

应七笑道,“进哥别尽说笑话了!古人都教我们,‘成大事不拘小节’,手段策略人人都能耍啊,不过耍不耍得出来,那就是个问题了。”

周进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深抿几口,神思凝结,像是在考虑什么,停了小一会,微微叹一口气,缓缓的说,“说这些都是推脱的话,我每次到祠堂敬香,心里总是跟祖师爷说,我临危受命,主持这个大局,为了和记苦心经营。情非得已时,少不得要用些非常手段。但是这次我杀姚顺,难道不是存了私心的么?更不要说身为龙头,‘知法犯法’,下次再到祖师爷面前,真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应七听他这话,隐隐感觉不妥,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静等下文,就见他又笑冲了自己说,“老七,你做刑堂堂主,却跟着我这样胡闹,回头你又如何交代呢?”

应七哪会在意这些,哈哈笑道,“他们老人家在天上待的悠闲快哉,哪还有那个闲情来管这些闲事!进哥以前还教训我,说凡事啊但求心里坦荡,问心无愧,自己能向自己交代,也就成了!”

“是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周进反问,顿顿又说,“倒是说的不错,凡事但求心里坦荡,问心无愧,可我现在却觉得,难以向自己交代。我不是说杀错了姚顺,姚顺不杀,只能眼看着他跟葛老挥两个把和记搅得翻天覆地,他屡次吞贪帮里的钱财,跟别的帮会搅在一起偷抢和记生意,暗中赚了好几亿!这叫吃里扒外,里通外敌,我杀他一万次也不嫌多。但我杀他,应该知会刑堂,召集帮众兄弟,当在他们面前堂堂正正执行家法,这么暗使私刑,是不应该的。我虽有为难之处,毕竟是犯了帮规家法。平时我每次教训霍一飞,都说一句话,‘错就是错,没有辩护的理由,解释的余地,我们做黑社会都是各有苦衷,难道被警察抓了,上了法庭也能为自己寻找理由开托?’,我教别人是这样,难道自己反而做不到?”

应七听他这话居然颇有自责的意思,大出他意料之外,当时也甚感惊鄂,不由的吸气道,“进哥,你这么说~~?你何必跟这个较真?”他本来想说,你的意思是难道要在祖师爷面前责罚自己?但又觉得这话不便贸然出口。

周进只是无所谓的笑笑,半开玩笑似的说,“其实多半还是自欺欺人,不过图个心里安乐吧。人可欺,天不可欺,照理我杀人是应该偿命的,不过,嘿嘿,还不舍得这么两手一甩清闲去。在祖师爷跟前领几棍子,胡乱先交代一下吧。”

一番话毕,应七反倒默然无声,不知道该如何对答。有心想劝他不要为难自己,也知道周进根本不会给自己说服。无可奈何看了他好一会,才说,“进哥,跟你这么多年,你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看来今天我跟你磨嘴皮子也是没有用。你是龙头老大,你说的话我就得执行。但是有一条,虽然你是龙头,进了刑堂我是说话的,你要是非得往死了为难自己,我只好不听你的。”

周进笑笑点点头,心里当然知道他是维护自己,虽然多年兄弟,感激的客套话早就不提起来。但在内心的深处,还是涌起一片深深感动。一时无语,两人都相对无言。应七看看表。已经很晚了,家里太太还在等着他回来睡觉,周进也就不勉强留他住下,只是嘱咐路上小心。

送了应七到门外,目送他汽车飞快消逝在夜幕中。忽然想到他家里还有太太在等待,忍不住十分羡慕。自己跟妻子也是感情深好,结婚多年还如初婚时恩爱,可却没有应七那么好的福气。当年儿子夭折与意外,妻子大受打击,那时候落下病根,此后再也不好,近几年来还越来越厉害。不得不常年在外治疗。偏偏自己又是事忙,难得有时间去陪她,这几日忙碌便也罢了,这会夜深人静,想念起来,既思念难耐,又觉得对她不起。

想想自己渐渐年纪大起来,少年时野心极盛,总想着可以效仿江湖中那些前辈们,不说叱咤风云呼风唤雨,至少也有一番作为。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当年那些心却给磨得渐渐淡泊下去。反而更盼着有朝一日,撇下什么帮会,和记都不去理他,只每日陪了心爱的女人海边漫步,看朝阳晚霞,潮起潮落,岂不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只是身在其位,责任重大。一着不慎,不要说会毁了和记多少前辈闯荡下的这份基业,害惨多少托傍名下的兄弟,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只怕也难保了周全。这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好在有应七这班兄弟为自己分担。又有霍一飞这个聪明能干的孩子前前后后的替自己周旋着这各种人情关系,琐事杂务,减轻了不少负担,省了许多精力。霍一飞素来乖巧懂事,深得自己心意,又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与亲生儿子无异。正如姚顺和葛老挥说的那样,自己的确是存心要把他扶植上位,杀死姚顺,斗气是三分,争权夺势占三分,剩下那几分,说白了便是有心替他霍一飞未来的上位斩棘铺路,拔掉这个棘手的硬钉子。否则,以周进一向的谨慎精明,又岂会轻易去冒风险去做这种事情。

这件事实在是周进用心良苦,可他自己做来却觉得十分自然。只是虽说成大事者必心狠手辣,这件事若是针对外人,再狠辣百倍千倍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但姚顺毕竟是一个帮会里磕头拜把的兄弟。这般公然杵逆帮规家法,视之如儿戏般的玩弄股掌,周进始终还是心中不安。他跟应七说,自己主动请罚,无非是为了求个心安,这实实在在说的是心里话。应七素知他脾气,也明白他心情,因此并不苦劝。

这件事提过,周进却也没有再找过他去,应七还以为他不过一时感慨,说了这些话,毕竟不会就这么为难自己。不料这天周进却真的自己送上刑堂来。

应七到刑堂时,开门见着周进背向门口,端正跪在关像面前,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人,颇显得有些空落落。三支供香都燃了大半,显然已经插供上许久了,不知道他在这里跪了多久,香火散着细细的青烟在关像前缭绕。应七往里走进几步,周进似乎也没有察觉,仍旧出神般的凝望着面前缭缭烟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应七也没出声,缓缓踱了几步到他身前,在香案前取了三支供香在手,掏出火机“嗖”的轻声划亮,将供香逐一点燃了,双手捏着高过头顶,深深的鞠躬行礼,退后两步,挨了周进身旁跪下了。周进竟没理会,仍是沉默无声端目望着前方,应七却是按着规矩一丝不苟的背诵了请家法前那些如同台词一般的言语,遂即站了起来,到屋里一边角落硕大的水缸里取出浸泡在里面,水淋淋的家法藤杖。

第 21 章

周进早褪了上衣落在一旁,上身□在空气中,虽然已是中年,然而他江湖出身,身处在这样的位置,时时都会遭遇到危险,因此一刻也没有放松过习武练拳,身上肌肉自然紧实坚硬,一如年轻时一般的健毅挺拔。周进双手撑了香案低俯下身,应七站在他身后,眼看着他宽肩削臀的身形,虽然是这般屈辱的低俯姿势,却丝毫不显有软弱姿态,反而颇为悍硬潇洒。应七少年和他一起长大,哪能不知周进强悍的个性,当时劝他不住,这时候也多说无益,再左右犹豫迟疑,晾了他赤身伏在这里,岂不更是折辱?刚下也不再多话,持了刑杖抵在他脊背上,吸一口气,扬了那藤杖沉重的着落下来。

这一下应七并没有留情,轻重他心里有数,他知道周进心中自然也同样有数。刑堂的藤杖虽然严厉骇人,却也折不了他刚硬的个性有丝毫软弱惧畏,只是眼见着随着那一杖“啪”的一声沉重的抽打在他背上,坚韧的藤杖撕着紧绷的肌肉,立时现出一条三指来宽深红发紫的血凛,周进不由自主微微一下颤抖,心中也是一惊。

略顿了顿,还是依了规矩一杖一杖的打下去,粗大的藤杖兜风而下,抽落在肌肉上沉闷的声音应七自己听着也不由得心惊,但手上却也丝毫没有减轻力道。只怕是周进觉察了自己看出他强耐痛苦的模样,反而忍的更加辛苦。也不敢多想其他,只怕想多了手就会软,只是目光紧盯着周进血痕交叉的脊背,竭力遏制着自己收敛心神,扬着手中藤杖在他身上比描准确了,一杖叠着一杖一下不停的抽打。执掌刑堂,执行家法原本就是他份内的事儿,像这样挥舞刑杖处罚犯过帮中成员,即使再残忍他也不会心软。倒不是他天生的多么心狠手辣,实在是也同周进一样,半生漂泊江湖,血雨腥风中成长,早把一颗心磨练的坚硬狠辣,对自己都是狠辣,更不会轻易为别人伤心难过。

平时只有奉了周进的命去责打霍一飞的时候,瞧他那副乖顺模样,即使害怕紧张,也撑着一副坚强模样。低伏在地上,手指就死死抠着地缝,打的再狠再痛,从不见他会呼叫一声,挣扎一下,只是忍的满脸满身的冷汗淋淋。痛楚难耐的时候,甚至用手握拳去堵嘴忍痛。应七一瞧他这样子便打不下去,即使打也打的七分留情,只有三分用力。

倒是没想到有天会对周进动家法,应七确实惊愕,却也没觉得怎么不堪,以往这份苦头,两人都不是没有吃过。到了这会即便是心疼,应七下手却都比平时打霍一飞重上三分。或许在他心中,下意识有这样的感觉,刑堂的家法固然残酷,也确实难熬,但对周进而言,似乎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也真的伤害不了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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