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原本这一桩事,他大可以亲派别人前往,却非得让他去,霍一飞自然明白,周进全装的还不知道,是为了周全自己,自己于他不在的这些天负责帮会事务,出了纰漏当然责任难逃,但此刻小柯已死,再抓了虫子回去,别人便再说不出什么。
虫子万没想到自己那次酒后失言,一个不小心露出了如此机密,不仅给警察端掉“工厂”,还差一点查到帮会上面。知道了这件事他几乎吓尿了裤子,连忙寻了远房亲戚家躲藏起来。
虫子不傻,知道自己在H市只能躲了一时,躲不了长久,刚出事这几天帮里全忙着善后,还没有全力来找自己,只怕是过了这一阵,就要满城风雨地毯式的搜寻,那时就是插上了翅膀,怕也飞不出这个地方。
因此一联系上常年跑船的三舅公,虫子就收拾了细软准备逃亡,约的是今天一早,趁着雾色未散上船,不料临到头时,三舅公的船又出了毛病,没可奈何只好让他去修,虫子等在小屋里急的跺脚,心里早将掉链子的老家伙骂了千遍万遍,一边咒骂一边吃一盒方便面,忽听见他在外招呼,
“虫子,快别吃了,船修好咧!赶紧走吧!”
虫子放下方便面盒,抓起行李开门便往外跑,冲出门口却滞住了脚步。弯腰佝偻的三舅公畏畏缩缩站在一旁,迎在他面前的却是周进的手下霍一飞。
措不及防下与他面对面,虫子立时吓得呆了,拔腿欲逃就听面前一响,腿上一凉,跟着灼热的剧痛,殷红的鲜血泊泊流下,疼得他弯下腰扶着大腿。没待站稳又是一枪打在右腿,虫子再也支撑不住,惨叫着双腿跪软,跌扑在地。
似乎经了小柯的前鉴霍一飞也真长了记性,任是虫子痛哭流涕,抱着腿苦苦哀求,他全无动于衷,只是弯腰拿绳子迅速将他捆了几捆,一块破布塞在嘴里,虫子便在也哭喊不出,只在嗓子眼里呜咽。霍一飞一手扯了他头发,转身拖着往车上走,虫子无力挣脱,只得圆睁着眼睛忿忿望着身旁一脸木然的三舅公。
“开你的船去,这儿你什么也没看到,多嘴的话小心自己。”霍一飞不回头的吩咐,尽管是帮的自己,可对为钱出卖亲人的人,他无论如何没什么好感。到车里拎出根粗大的木棍,冲虫子后脑只击一下,他便无声无息的昏倒,霍一飞卷了他塞进后备箱,车子在土路上扬起一路尘土。
赶回祠堂时门外站了不少人,各自抽着烟,谁也不跟谁多搭一句话,看见霍一飞拖了满身污血的虫子过来,安静的人群更没有一丝声音,目光却纷纷紧盯着忽米未醒的虫子,多的是各种不同的意味:愤恨,不满,蔑视,同情。一个兄弟拉了霍一飞一把小声跟他说,里面在行家法,清场不让再进人。
霍一飞四下扫了一眼,果然归陈耀清管着的兄弟都站在外面,三三两两躲的很远。靠近门口,便能听见里面“啪啪”的棍棒击打,不时伴随着嘶呜般的惨叫,显然是陈耀清抗不住这凌厉的家法,此刻也知被打的是何惨状。
霍一飞想,陈耀清严重失职,只怕周进是轻饶不了他,但若追究责任,罪魁祸首还是眼前这个虫子。倘若早点把他带进去,说不定可以帮了陈耀清少挨几下,否则真怕周进气急了下手太狠,陈耀清吃打不住,当场送了命去。
想着抿了抿嘴角,抬手轻叩几下门板。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外厅显得格外清晰,里面果然静了一下,霍一飞尽量将声放的平静,叫道,“进哥,是我,虫子带回来了。”
第 12 章
屋里没回应,也没听到周进允许他进来,霍一飞当然知道这祠堂里繁琐的规矩,行家法时闲杂人等一律避退,而一旦清了场,任何人天大的事也不能中途扰断,他这么冒失的敲门,其实已经犯了大忌讳。
停顿了片刻,刑具打在肉上的沉闷声音又继续响起,见周进全没理睬自己,霍一飞咬咬牙又敲了三声,拧了门把轻轻将门旋开。
香火屡屡缭绕,熏染的屋里很有些呛人,房间靠里一张不小的长桌,周围共十二把交椅,各堂主端坐其中,此刻看见他进来,都吃了一惊,纷纷转身抬头,一时间满屋目光打量着自己。霍一飞不由得背上发凉,周进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坐,却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照旧拿小勺全神贯注搅和着面前一杯咖啡,仿佛没有这一回事一般。
众人跟前开阔的地上,陈耀清垂头伏趴,裤子褪在腿弯间,的臀腿上血肉模糊,应七亲自在行刑,手抡着一根粗壮的木棍一下下猛击,砸在那血肉模糊的臀上,血合着肉直往外溅,
陈耀清随了抡打一下下抽搐。
霍一飞心里暗惊,居然不是用藤杖在打,用的是那根粗的吓人的黄荆木棍,这东西既实又重,若要动到它只怕就是要这人的命了。难倒周进今天真要把陈耀清打死在这里,霍一飞不由惊心,陈耀清失职惹祸,受罚是理所当然,可他毕竟是受人连累,莫非周进要发泄那一个亿多的损失,非要了他性命不能解气?
霍一飞连忙跨到周进跟前,不管不顾的插口,“进哥,跟警察泄密的虫子带回来了,这件事他是罪魁祸首,把他带进来处置吧。”
周进漠然停下手,杯里搅和一半的咖啡还兀自缓慢的转动,他没抬头,只是翻起眼皮横了霍一飞一眼,淡淡的说,“你懂不懂点规矩,这是干嘛呢?边上站去,等着。”,挥挥手让同样诧异停下的应七继续。
霍一飞一时踌躇,就见应七得了令又在抡打,几棍下去,连抽在大腿之上,用力之狠直打的骨头都啪啪作响,陈耀清痛苦的如野兽一般嘶鸣,昂着头呜咽几声,无力的垂倒下去。
旁边手下不由分说提起冷水便灌下去,冰冷的水浇在身上,陈耀清只抽搐了几下全无反应,应七兀自嘟囔一句,“死了?”,就要指挥手下再浇。霍一飞见此忙不迭向周进求情,“进哥饶了清哥吧!清哥这件事的确责任难逃,但他毕竟是为人所累,进哥看他已经吃不住打了,就放过他这次吧!”
见他无动于衷,那边刑棍又打,霍一飞索性跪下哀求,“何况要说追究责任,进哥走前把帮会交给我,我的责任才是最大,清哥该罚,我更该罚,进哥罚我,饶了清哥吧!”
周进手把着咖啡杯,嘴角斜斜一抿,显然是已经给他气的怒火冲冠,却还是克制忍耐,乖巧如霍一飞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着实不忍看陈耀清给打的这副惨样,实在是明知“犯颜“也不得不一再多嘴。
一旁坐着的堂主武诚见势不对,赶忙起来拦住他话头圆场,“一飞,这儿行家法呢,你别多插嘴,回头打完了,有什么事再跟你进哥说。”
霍一飞顿了下,不太甘心的抿抿嘴角,周进却也没有发作,冷了声吩咐,“你不用着急,打完他自然轮到你,要跪别在我跟前跪,那边跪去。”他用眼角撇了撇陈耀清身后的空地,示意他到那去等。
霍一飞左右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迟疑一阵还是被他目光威逼着起身,忽听身后动响,下意识转头,见着应七正棍棍连追,陈耀清也不知是被冷水浇醒,还是活活痛醒,垂死般昂着头噎气,却有气无力的念着,“小柯~表弟~对不起~”
听他喃昵的话霍一飞心里忽然莫名奇妙的一痛,眼瞅着再有几杖就能将他当场打死,一时也不知怎的,竟冲动的不顾一切,几步膝行扑将过去,就欲拦着陈耀清身前,替他挡住这要命的几棍。
谁也没想到霍一飞敢如此放肆,眼睁睁就看着他扑过去,势头之猛几乎将行刑的应七扑开,冲撞之间,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大约真是一股寸力,粗壮的木棍不知怎么从中劈裂,虽不至折断,但也实在折的难堪。
满屋人都吓了一跳,霍一飞自己也断没想到弄得刑棍弄损,当时也吓得愣住,一时都没有了反应。屋里顿时一片沉静,人人似乎连喘气都屏了回去。就听周进“呼啦”推开背椅,几步上前一巴掌抽甩过去,没待霍一飞跌倒,紧跟着又飞起一脚,踢得他直撞到背后墙壁,伤口撞墙眼见几欲发昏,晕眩中见他指了自己吼喝,
“几天没打你身上痒了?!还是活腻烦了?!想找死呢?!这什么地方?你也敢这么放肆!”,边骂边抬脚又是几下狠踹,“刚才我没告诉你?找打还不容易,今天让你如愿以偿挨个够!”
霍一飞早跪在地上,垂头敛目哪敢多一声言语,只等着进哥一声吩咐,那残酷家法便要转移落到他的身上,不料周进深喘几口气,却极快的压下火气,一瞬间居然又转回了平静,只是咬牙恨声道,“边上去跪着,不用着急,打完他轮得到你,想跑也跑不了!”
霍一飞哪里还敢吭一声,周进能给他这个台阶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否则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执行家法,要褪衣受刑哪里还有半点颜面,当下连忙忍疼撑起身体,贴了墙边规矩的跪下。屋内鸦雀无声,人人瞧着这一幕,都在心里暗想,这也就是霍一飞受宠至此,只怕要是换了别人,周进早当众将他扒开裤子毒打的死去活来。
罚了霍一飞在一旁跪着,周进却也饶了陈耀清没有再打,跟着处理虫子,却不是在这间祠堂。霍一飞想,倒未必是周进真把这里单独留给了他自己罚跪,最大的可能,是直接拉了他去沉海。要在祠堂受罚也得有身份地位,否则还轮不到。
黑帮的规矩就是这么森严繁琐,甚至莫名其妙,但对每一个身其中的人来说,那就像宪法一般神圣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