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1 / 1）
晓初没能在作文大赛中取到名次，语文老师直叹可惜，晓初倒是没觉得意外，她本就是抱着多历练的想法去的。况且，她的作文并非是最出色的，只是那几位文笔极佳的同学偏科偏得厉害，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参赛。总之，A大的保送名额终是“花落别家”。
江南走后，晓初强迫自己全心投入到总复习中。虽然分手令她非常难过，但这毕竟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若是终日摆出一副失恋的苦情模样，未免太过矫情。而且，在伤痛之余，她其实是略松了一口气的，经过了这一场□□，晓初感到自己似乎成熟了很多，至少不必再陷在“爱情是什么”的怪圈里，知道了自己想坚持的是什么样的爱情。
薛盈听说他们已经分手，脸上一副“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晓初没跟她细说，也没敢再提起肖远，本想多帮她补补弱科，薛盈却总是意兴阑珊的样子。转眼，五一要到了，高三的晚自习将延长到十点。
“薛盈，你为什么不上十点的晚自习？”在表格上没见到薛盈的名字，晓初非常惊讶，“薛叔叔不是能看到些了吗？还是需要你回去照顾吗？”
薛盈无所谓地摇摇头：“何止十点，连六点到八点那堂我都不想上呢！”
“你怎么了？就算不考肖……马上就高考了，你这种状态是不行的！”
“高考？”薛盈漫不经心地笑笑，“谁说我要参加高考了？”
“说什么哪？你怎么越来越古怪了？”晓初瞪着眼睛看她。
薛盈低着头想了很久，轻声说：“晓初，我知道你是真心关心我的，我……我还是告诉你吧，我不考大学了，毕业考试一结束，我就出国！”
出国？晓初不太相信。近年的确有很多学生高中一毕业就出国留学，可是以薛盈的家境，似乎不像是能供得起她在国外的开销的。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薛盈接着说：“不是去留学，我是去打工的，去韩国，应该是个生产巧克力的工厂。”突然抬头冲着晓初灿烂地一笑，“听说每月都会发好几斤巧克力，我多攒点，回来带给你！”
晓初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她知道薛盈不是在开玩笑，这一阵子薛盈就不对劲，在学校里要学不学的，看来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薛盈，”晓初哭着说：“是你爸爸要你去的么？就算上不起大学，也不必高中毕业就去打工啊，再说，留在国内也能找工作挣钱呀，你才多大啊？”
见她哭得这样伤心，薛盈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拽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地打在桌子上，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同学发现不对，都拢了过来，晓初冲大家摇摇头，拉着薛盈出了教室，又奔着长廊去了。
“薛盈，你再好好想想，现在很多大学都有困难补助，有的还能无息贷款。我知道薛叔叔治病花了不少钱，可也不至于让你去赚钱呀！”
薛盈擦擦眼泪，垂着眼睛，说：“是我自己要去的！我的成绩我知道，考不上什么正经大学，勉强上一个，毕业也是找不到工作，白白耽误了几年时间。我爸的眼睛不可能再好些了，根本不能出去工作，家里的钱除了我……我妈带走的，都给我爸治病了，吃饭都快成问题了，哪有钱上学？”
晓初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敲着脑袋拼命想了想，突然说：“不是还有房子吗？你家房子挺大的，干脆卖了换个小的住，你要是出去念书，也不用住家里啊，薛叔叔一个人，怎么都好办吧？”
“房子已经卖了！出国打工要交押金，用了一部分。而且，当初买房子的钱也有我爷爷的，他不在了，房子又换了钱，我叔叔婶婶也是要分些的！”
“啊——”晓初觉得胸口憋得喘不过气，猛地大喊一声，吓得附近的学生纷纷往这边看，薛盈拽她坐下来，安慰说：“你别替我生气了，我早想开了，这个世界哪有人是不自私的？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出去三五年，带回来十万二十万的，就算再去念书，也是来得及的！”
“你那样对肖远，也是因为这个？”
“不完全是，我知道他心里有个人，虽然后来对我很好，可是我没有自信去战胜那个影子，也忘不了他曾对我那么狠。我们在一起不会开心的，还不如早分开……他值得更好的！”
晓初难过地看着她，一句劝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晓初，”薛盈拉起她的手，真诚地说：“你是很好很好的人，只是太敏感太极端，要么全要，要么不要！世界不是只有黑和白的，你这样会吃亏的！”
“你……知道我和江南的事？”
“知道一点。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江南不适合你，他太散漫，你太认真。可是，你既然喜欢上他，就该多包容迁就一些，只站在一旁等着看着他去犯错，是不行的！晓初，你那么聪明，只要你愿意，你和江南都会很快乐的！”
“薛盈——”晓初又哭了起来，“你别这么说话，像是打算一去不回似的！你，你可别在那边找个外国人！韩国的男人特别可怕！你该多可怜啊——”
“晓初！”薛盈哭笑不得，“你怎么想什么是什么啊？离不离谱啊？”
晓初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两个女孩又对看着笑了起来。
果然，毕业考试结束的第二天，薛盈收拾了书桌里所有的东西，离开S中，从此告别读书的生涯。晓初找了个时间跟她一起去照了“大头贴”，两人约好一辈子都不会跟对方断了联系，洒泪而别。
高考那天，晓初拒绝让妈妈陪考，说自己会像平时上学一样，绝不紧张。韩英本就从未担心过女儿的考试，见她最近状态一直稳定，也没再坚持。
考完最后一科，晓初从考场出来，站在校门口回望着校园。考生们涨潮一般涌了出来，陪考的家长退潮一般涌了过去，一时间，哭的、笑的、吵的、闹的……各种情绪舞台剧一样地表演着，马路旁两排望不到尽头的等待接考生回家的汽车，纷纷按响了喇叭、开动了引擎。晓初身处在这拥挤的人潮马龙中，突然感到无所适从。纯真的中学时代，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只手拍上她的肩，吓得她一惊，扭过头看，竟然是肖远。
“考得怎么样？题难不难？”
“你……你怎么在这儿？”晓初怔怔地望着他，“似曾相识”的询问，掀起她心中的惊涛骇浪，仿佛有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容，瞬间重叠在肖远的脸上。
“喏！”肖远递给晓初一个白信封，“替我的‘好朋友’给他的‘好朋友’送信！”晓初听他这样强调“好朋友”，心里有些恼，抬眼看他神情，又似乎没有挖苦嘲讽的意思。肖远冲她笑笑：“他怕影响你考试的情绪，特意嘱咐我等你考完再送过来！”见晓初迟疑地接过去，看也没看，直接塞进口袋里，便又暧昧地冲她眨眨眼，说：“任务完成！我先走啦！你肯定是高榜头名，我等着参加你的‘庆功宴’！Bye！”
晓初望着肖远的背影，想起要离开的薛盈，动了动唇，终于还是没出声。
江南的信其实是一张卡片，一个小女孩微眯着眼睛仰头对月，双手交握捧在胸前，神情纯真而圣洁。身后一个小男孩半跪在地上，期待地望着女孩的背影，手拈一支含苞的玫瑰。整个画面都是黑白色调，只有那朵花蕾，鲜红得娇艳欲滴。打开折页，里面只有两行字，仅是祝愿晓初“心想事成”的话，倒是没提高考、大学之类的，当然，也没有关于两人感情的言辞。
晓初把卡片捏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忍不住伸手点着那个小男孩，嗔道：“俗！真俗！”然后找出那条江南送给她的“定情帕”，叠得小小的，压在小男孩的脸上，一起收放在书桌最深层的抽屉里。
领通知书的那天，晓初很早就去了学校。夏日的阳光被密密的枝叶筛得细碎，斑斑驳驳地嵌在长廊上方，晓初看着这光与影交错编织的和谐画面，心想，没有了那张灿烂的笑颜，还有谁会留意这每一个晴朗明媚的清晨？
回到家里，给妈妈拨了电话，刚一接通就听那边急喊：“拿到了吗？晓初，拿到了吗？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晓初忍不住笑出了声：“妈妈，不用故意这样夸张的！你明知道是第一志愿学校第一志愿专业的！”
韩英也跟着笑：“我连陪考都没去，本来就是最不称职的考生家长了，现在女儿拿到通知书，就算早就知道，惊喜的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要不多遗憾哪！哦，我们今晚当然要庆祝一下，想去哪儿吃大餐？”
晓初想想，说：“去‘假日海岸’吧！可能得提前预订一下！”
韩英愣住了。“假日海岸”是专吃海鲜的酒店，因为价钱比较贵，每年只有晓初过生日时，他们才会一家三口去“奢侈”一次。他们离婚这三年多，晓初一直不愿过生日，更是提都没提过“假日海岸”，今天这是……
正兀自想着，晓初犹豫地问：“妈妈，你和……和爸爸一直有联系吧？”
“有啊……晓初，你想……”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试探着问。
“嗯，你要是能联络到他，问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要是有的话……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假日海岸’吃顿饭吧！”
“好好！”韩英连声应着，“我这就打电话问！”挂上电话，眼泪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