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夜阑人不静（1 / 1）
“实在对不住各位，舍下寒酸，只怕还比不上这座破庙，所以今晚不如在此将就一下……稍后在下会将食物跟水送过来。”秦枫到是没说谎，他家的破房子晚上躺在床上便能看见星星。况且一下子带这么多人回去的话，难免被那帮官差发现。
??“闹鬼晚上你还让我们留在这里？”香薇听秦枫说这野庙晚上闹鬼，只觉得脖子根处发凉，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弃天。隐隐地，她希望随和的弃天能帮她说句话，好让大家能到客栈里过夜，因为她已经好几天没睡过真正意义上的床了。
??“有劳秦先生费心了”有点出乎香薇的意料，弃天处于对众人安全的考虑而没站在她一边。
??“老秦，我可以跟你回去吧？我又没被人追杀……”香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住破屋总比睡鬼庙要好吧？
??“随便……反正你是我娘子嘛！”秦枫半开玩笑地说。
??“表妹！是表妹！”香薇生怕对面几个误会，一再强调道。可是她的解释明显越描越黑，景天他们的表情比见了鬼还怪异。
??“你……你过来！”景天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上香薇出了庙门，愤然道：“国将不国的时候，枉我们千辛万苦来这里救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想什么？我想救红鸾，想帮你脱困，想回老家而已！……人家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你才是白痴！放开我！倘若我跟了老秦是犯了禁忌，那你现在扯着我的手又算什么？”
??“我……”景天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将云国的太后抓在怀里，两个人的距离足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我也是为你好！”理智终于战胜了冲动，景天放开了香薇。
??“反正我跟他没什么！你爱信不信！”香薇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瞪着景天嚷道。
??“没有最好……”景天仍旧显得有些不放心。这样的愤怒到底是于公还是于私？此刻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只是听到香薇这样说，他的心已然不似方才那般莫名其妙的难受。
??“你放心好了！懿太妃告戒过我，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就不能与这里的任何一个男人发生……”香薇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景天说得已经超过了朋友的范围，于是赶紧改口道：“晚上我跟老秦回去睡，你们自己小心点吧！他家虽然破，但是好歹还有张床！”
??“可是……”景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总之他仍旧不想香薇去秦枫家过夜。可是又想不到什么理由阻拦。
??“放心吧，我睡床，老秦睡地上！我都住在他家两个晚上了，要出什么事早出了……”香薇迈步进门前转身说道。
??“夜路难行，你小心点……明天等你……”景天挤了半天，终于挤出了这么句送别的话。
??香薇跟秦枫正打算出门，弃天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追出庙外道：“太后留步……”
??“怎么了？”香薇问道。
??“龙血树的种子可还在太后身上？红鸾的命恐怕全靠那树种来救了……”弃天把自己从派去药王处使者那听来的话原原本本地向香薇复述了一遍。
??“弃天放心，树种在我衣袋里，只是那件衣服今天不曾穿在身上，明天一大早我就给你送来。”香薇一听红鸾有救了，整个人也振奋了许多。
???“太后不是有话想问在下吗？怎么一路上都这么沉默？有心事？”回村的路上，撑伞跟在香薇身后的秦枫突然问道。
??“有，只不过问题太多，不知道从哪里问起……”香薇回过神来，答道。
??“那就说重点吧……”秦枫微微一笑。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帮助景天他们？”
??“为了渊国”
??“渊国？我以为……”听这个吊儿郎当的书生说他要救国，香薇显得异常惊讶。
??“太后以为在下会憎恨这个葬送了在下人生的国家是么？我不会的，渊国的人民大多很淳朴善良，愚昧是因为缺乏教化，民智未开而已……这是统治者的错！而且，早晚我会改变这一切……”
??“可是，我们这些外乡人能帮你什么呢？我们在这里连陨客都不如……”
??“在下会想办法让各位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不过，在各位安然离开之后，请务必想办法废除云筝湖上游的水坝，将湖水经朱雀江引往南方。”
??“你是说翼王在云筝湖上修建的那座意图不明的水坝？”
??“正如太后当日所说，那并非水利，而是扼住渊国命脉的黑手，如果战争爆发，只要翼王一声令下，将水坝炸毁。那么地势低洼的渊国将遭受灭顶之灾！”秦枫说这句话时，面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是啊……到时候一定会死很多人……”香薇嘴里这么说，心内早就惭愧不已。云国分崩离析这么久了，许多王族各自为政，其中闹得最凶的便是大梁城的翼王逆天。如今听闻他已经是兵强马壮，对祖龙虎视眈眈，只怕景天他们都要自顾不暇了。想不到连临国，这个逆天王爷也不想放过。秦枫一心想求她化解这潜在的危机，可是她呢？她连逆天长的什么样都不清楚……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破屋门口，香薇正在为难如何才能安慰一下秦枫，不料脚下突然感觉踩到了什么。只听得“嗷！”一嗓子，紧接着从地上蹦起个人来。
??“哎呀！”香薇也被吓得不轻，跟着叫了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老刘依着门睡着了，刚刚正巧被她踩到了手。
??“你这丫头！踩人的比我这个被踩的叫得还要响……”老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红肿的手抱怨起来。
??“老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睡在我家门口做什么？”秦枫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上前问道。
??“是这样的，老秦。今儿个你走之后，官府的人又来了，送了个盒子给你，为首的差役说里面装得是第二道难题。他们见你不在，又知道咱两是铁哥们，于是就交给我了，限期三天，我怕耽误你事，所以就一直坐在你家门口等，哪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道难题？在哪呢？我去看看！”香薇似乎来了精神。
??“喏，屋里桌上呢！”其实老刘不用手指，香薇也能很快发现装着题目的盒子。因为华贵的锦盒实在跟秦枫的破屋很不相称，使得常人一见就能把这件不搭调的物件从整屋的破东烂西中无情地“揪”出来。
??不等旁人阻拦，香薇已经将盖子打了开来。本来她想一试试身手，但是这次的题目仍旧让她爆寒不已。
??盒子正中央是一只精巧的海螺，大小还不及人手的三分之一，上面漆着金漆，还有许多文饰装点。可这只海螺的顶端却被人故意地钻了一个针眼大小的窟窿。海螺旁边还放着一张字条，上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请用金线从底部向上将宝螺穿起来。
?穿针引线这种小事，香薇做来还算勉强。这海螺小得连人的小手指都很难伸进去，到底要怎样才能将金线穿进其中呢？
??“老秦……老秦……”香薇试探性地叫了两声秦枫的名字，想确认靠背对着她的秦枫是否已经睡着。果然，对方没有回音。此刻，被香薇握在手里的那只金漆海螺已经浸透了她手上的汗水。琢磨了一晚上，香薇始终没想到如何才能穿过这螺旋的甬道将金线穿至海螺的顶端。
??约定的日子只有三天，昨天两人进县城去打探消息，已经耽误了一天。剩下的还有两天而已，香薇这边想得死了许多脑细胞，秦枫却在那里倒头大睡。标准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更鼓响动，约莫天就快“亮”了，香薇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那个包裹。包裹里收的她从依云观出逃时穿的那套衣服，更重要的是：衣服的口袋内装着红鸾的救命稻草——龙血树种。一想到红鸾很快就有救了，她忍不住将包裹搂到怀里，仿佛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傻丫头！天快亮了，别胡思乱想了，秦某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尽量睡会吧，明天还要办要事情呢。”秦枫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这话音半睡半醒，却又比醒着的人还要心思澄明。
??“这海螺……你已经想到对策了？”香薇惊异地问道。
??“小儿科而已，我跟贞夜早就玩过这样的游戏……”秦枫翻了个身，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跟贞夜？”
??“唔……她还在掖庭做秀女时我们就认识……”
??“秀女不是准备做皇帝妃子的女人么？你们……”香薇早就感觉到，秦枫跟伊贞夜的关系非比寻常。今夜，话题一起，她难免想要借机一探究竟。
??“对，我们是有一些故事。在下也曾答应过太后，会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不尽，尽无不晦。不过，可不可以明天再说给太后您听呢？”秦枫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小气！那晚安啦！记得明天给我如实招来哦！”香薇极不情愿地道了句晚安后不久便鼾声大做。其实不单单是今天奔波劳碌，自打她坠入渊国并且与红鸾失散后，香薇这个太后就一直没睡过一个塌实觉。但是，今天不一样，因为朋友们都来了，红鸾也有救了……这一切，秦枫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不明白？
??待香薇睡熟之后，秦枫悄悄为她拉上了被子，自己则披着那件破旧的长衫走到院落当中。四外望去，周围多是积雪。秦枫深吸了一口冬日的寒气，即刻感觉到沁凉入心。贞夜这个名字的确会时刻令到他心痛，令他自责与无助。
??贞夜曾经是天之骄女，她的容貌与才华足以令整个渤海县乃至中山郡的男子为之倾倒。掖庭是栽培出色女子以备帝王充裕后宫的专门场所，所以掖庭的秀女们只要一成群结队地穿过市井，总会引得无数路人驻足观望，由此引发的“交通事故”更不计其数。但是这些国色天香的娇娃尽皆只可远观而已，哪个不要命的男人胆敢对皇帝老子的女人起心呢？
??不过，偏偏他个陨客出身的秦枫却是个例外……
???破庙里，为了防止外人起疑，弃天尽量把篝火点得很小堆，仅仅够热干粮以及给兰若取暖用而已。待干粮热透，弃天先给兰若递了上去，兰若感激地点了点头。
??“景天，来吃点干粮吧！”弃天转向景天处喊了一声，却不见弟弟回答。“景天？”弃天又再喊了一声，景天仍旧坐在庙门口没有反应。“该不是睡着了吧？”弃天怕弟弟着凉，于是起身想去摇醒景天。
??景天并没有睡着，他只是拿着一张卡片在发呆，这张来自异世的卡片是张很普通的“校园一卡通”，正面印有某某大学的校徽，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脸上的表情仿佛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照片下面有院系跟学号，还有持卡人的姓名……
??“景天，你在看什么呢？”弃天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不想景天居然失手将卡掉在了地上，看来他的魂儿完全被这张卡勾去了。
??“二哥……对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入神了……”景天慌忙捡起地上的卡，急急忙忙揣回了怀里。
??“你不是说早把太后的东西烧掉了吗？怎么这张卡片还在？”弃天明知故问道。
??“前些天在书房偶然发现的，大概是漏掉了吧？我想……既然是来找她，至少这上面有她的画像，问起来会比较方便……”在哥哥面前，景天的解释显得相当没有说服力。
??“太后是个不错的女孩呢，果敢、仗義，与后宫中的女子大不相同……”弃天这些话到是很令景天意外，景天原本以为哥哥会拿出家长的派头来说教他的。
??“这个丫头又懒惰、又爱耍小聪明，没一点母仪天下的样子！”明明听到哥哥也认可着香薇，景天嘴巴上却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正在莫名其妙地对这位太后产生着好感。
??“她的小聪明可不只一次救过你我二人呢。很多时候，她都有机会选择逃避伤害，不过她一直没有，不是吗？”弃天微笑着将干粮递到景天的手里，却忽地话风一转道：“如果香薇不是太后，我想我一定会……”
??“这可不行，因为她是我们的太后啊！她有拯救国家的使命……”景天话说了一半，马上觉察到自己中了哥哥的“请君入瓮”之计，于是话也说不下去了。
??“你说的对，所以哥哥虽然很喜欢她，却一直在努力保持距离。今天你说的这些话，正是我想对你说的。为了各自的未来，为了云国的未来，我希望你克制！”弃天一贯散漫的表情忽地严肃了起来，用不温不火的目光逼时视着自己的弟弟景天道。
??一阵冷冷过堂风吹过，篝火翩翩舞动了几下，庙内鸦雀无声。兄弟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却没人留意到墙角假寐的兰若眉头所产生的细微变化。
??渤海县衙内，多数房间已经漆黑一片。惟独李坤的房间内还在饮宴。
??县令李坤的房间早已让给了逆天居住，原本就已经極盡奢华的屋内摆设也全部被换成了新的，丝绢被褥、珊瑚屏风、白陶紫金痰盂……这是渊皇没有私访的习惯，否则看了李坤多年来贪污的资材简直要超越自己的皇宫摆设，非要气得半死不可。常言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渤海县县令李坤能有这么多的外捞，完全得意于临国云国大梁城的这位翼王逆天。如今逆天亲临，李坤岂有不好好招待他的衣食父母之理？
??逆天早已富可敵國，李坤想要反过来孝敬他并不容易。但是再蠢的人也有偶尔聪明的时候，为了帮逆天得到秦枫这个“壁上龙泉”，李坤这次可是下了真功夫。酒过三旬，李坤终于准备向自己的主人献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