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草民探花（1 / 1）
东屏镇的一间小旅馆，后院的僻静房间里，一位白发苍苍的郎中正在给他的神秘病人号脉。老郎中边把麦边摇头，眉毛拧成了疙瘩。床边焦急地站着景天跟龙驰，床上则是浑身缠满绷带、深度昏迷的红鸾。
??“这位公子的摔伤十分严重，全身经脉跟大小骨骼损伤不计其数，能活着已经算奇迹了。至于他昏迷不醒，恐怕是头部的淤血所致，三日内若不醒，恐怕下半辈子就只能在床上过了……我这里有些外敷跟内服的伤药，两位先拿去。”郎中起身满脸愧疚地转向景天主仆道。
??“难道红鸾就要这样这样躺一辈子吗？”景天突然狂暴地揪起郎中吼道。
??“主子！不要啊！主子！大夫已经尽力了，我们不妨等上几天吧，也许红鸾自己能熬过来呢？我们三人什么大风大浪没闯过……”龙驰理解景天的失态，但是他要比景天冷静得多。虽然红鸾到底有没有康复的希望，在他心里也没底。香薇跟红鸾出事之后，龙驰立刻偷偷前往断崖下搜索，他在崖底发现了飞兽的尸骨——被火蚁啃得溜干净！在河的下游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红鸾。龙驰找到红鸾的时候，他正搁浅在沙滩上，周身是血，却保持着一个拥抱的姿势。至于太后香薇，方圆数十里都未见踪迹。毕竟是渊国的地盘，而红鸾又急需治疗，龙驰只得先带红鸾回东屏镇疗伤。不过龙驰始终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找不到香薇就表示极有可能她已经获救，如此总比找到尸首好！
??景天无力地放开了战战兢兢的郎中，挥手示意龙弛送客。刚刚从红鸾身上取出无数的砂石、碎骨以及污秽时，景天一直不忍看向红鸾。明明是他决策失误，却要害得最得力的属下终身残废！深深的自责不禁涌上景天的心头，这份内疚发泄在肉体上便是他不断地挥拳击向门框，直到他的拳头血迹斑斑，直到门框碎裂。
??得知红鸾重伤而心急如焚的又岂只景天跟龙弛两人？云国祖龙城的芙蓉苑内，花前月下，一男一女，一前一后正在灯下急行。男子一身远行装备，快步如飞。身后的女子则紧追不舍，两人似乎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弃天！那边好歹是我爹的地盘，为什么你就不肯带我同去？”落在后面的封心兰若突然一个箭步越过弃天，一把抓住飞兽雪之翼的缰绳。
??“兰若！你这是做什么？红鸾现在危在旦夕，太后不知所踪，你让我如何安坐得住？”弃天一急，伸手去夺缰绳，却被兰若机灵地躲了过去。
??“我没有阻止你去金莲川，我只想同去……”兰若话语中夹带着委屈。
??“你不是好容易才从你爹眼皮底下溜出来的吗？何必回去自投罗网！再说如果被渊国人见到我们在一起，少不了闲言碎语，把缰绳还给我！”
??“我卜过卦，此行危险非常。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你的卦要是真这么灵验，不如现在就告诉我，我心里在想什么！说对了，我就带你一去！”弃天本想给兰若出道难题，好叫她知难而退，哪知道兰若真的甘愿冒遭天谴的危险站在原地做起法来。
??“你在想一个承诺，你对一个女人的承诺……”兰若恍惚地说道，额头逐渐渗出汗珠来。
??弃天听兰若这么一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想：坏了，这丫头当真又通灵了，而且算得奇准！可是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带她回渊国去“自投罗网”……正在着急间，兰若突然双手捂头，样子显得十分痛苦。
??“女娲娘娘息怒，兰若自知罪犯天条，日后再也不敢了！”兰若跪到了地上，大口喘着气，显得呼吸困难。
??“兰若！兰若！振作一点！”弃天吓得将兰若揽在怀里，看着这个女子为了自己忍受着此等折磨，却又无计可施。兰若脸色惨白，痛苦非常，弃天知道再这样下去，兰若一定会憋死！情急之下，他只好捧起兰若脸，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吻了下去……
??蔚蓝的月亮上，一只美丽的白色巨鸟滑翔而过，鸟背上坐着两个人。
??“刚才情况危急，弃天冒犯了。”弃天伸手将兰若身上被风吹歪的斗篷拉好，满怀歉意地说道。
??“刚刚，我真怕你会丢下我，一个人趁机跑去金莲川……”靠在弃天肩膀的兰若红着脸道，她已经没有之前喘息得那样厉害了。
??弃天一听这话，脸顿时也红了起来。暗叹似兰若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子，即便不使什么巫术，猜测旁人的心思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刚刚他真的想过趁兰若做法时，偷偷坐上雪之翼，哪知道中间出了岔子——兰若走火入魔了。他不想带兰若去冒险，却更不能看着她死。
??“红萼是谁？我似乎没有见过她……”兰若回忆起幻境之中的影象，出于好奇，她问了弃天一句。
??“红萼是我的娘子，也是红鸾的姐姐……”弃天的语气顿时沉重了起来。
??“兰若从未在祖龙见过这位红萼姐姐，她是不是已经……”兰若从弃天的语气中已然推测到了几分。
??“我们多年前便一水相隔了。”
??“一水相隔？”兰若有些不明白。
??“汤汤冥水”这是此次飞行弃天说的最后一句话。
“切！养个猪比狗还要瘦，还偏偏要起个昵称叫：丫头！活该被我……”香薇坐在床沿上抱怨起来。话说到一半，又抢过老刘递来的稀粥，叽里咕噜地喝了个底朝天。
??想不到洪荒世界里还有跟南极北极一样诡异的国家！她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反正听老刘说渊国正处在冬半年，白天黑夜都是一个样子——漆黑一片！香薇早先被锄头柄砸的那一下可不轻，如今摸起后脑勺还有好大一个包在上面。好在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贴身的匕首还在，缠在身上的那些破布条也没有被动过的迹象。一切只是误会而已，所谓的“丫头”只不过是一头骨瘦如柴的小猪而已。自己都养活不了，还养猪呢！你对得起你的猪吗？看着一旁躺着的秦枫脸色蜡黄、表情扭曲，香薇想笑又不敢。
??接下来的两天，秦枫都是早出晚归，照顾香薇的只有老刘而已。有过上次被“非礼”的经历之后，香薇学得灵光了许多，再不敢擅自出门去了。可是,毕竟红鸾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救了她的这个秦枫更是行踪诡秘，不知是敌是友。
??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日常生活中某些“小意外”可以给人带来惊喜，可是发生在香薇身上的“意外”实在太多了！
??一个“意外”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意外”！她从现实世界里被稀里糊涂地帶到了洪荒世界的初云之国，东西南北还没分清楚呢，便又“偷渡”到了临国。当初香薇只是想回“老家”，想快点找到九龙令，想拿到龙血树种，想知道红鸾是否安好……然而一切似乎完全都是在南辕北辙！整天坐在破屋床上的香薇一想到这些，便难受得好象屁股上长了痔疮！
??“刘叔，老秦这些天跑去哪里了？”香薇终于忍耐不住，寻了个机会开口问道。
??“去镇上的青楼给姑娘们梳头去了吧？谁知道呢！也许在堵场也说不定……上次他输得只剩下一条底裤，还是我把他接回来的！他智谋过人不假，但是逢赌必输！哈哈~”老刘一边收拾一边答道。
??“他真是你们这的探花吗？去给人梳头？还要输得被人扒光？”香薇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探花。
??“秦先生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探花，只不过他是陨客出身，他的娘是一个陨客，爹是本乡人，所以……”
??“陨客是什么？”
??“姑娘是外乡人，大概有所不知。所谓‘陨客’是那些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洪荒的人，他们在渊国素来遭到歧视。渊国历代皇帝皆认为陨客是不祥之人，所以禁止他们及他们的子女进学出仕，这些人是奴才身份，连他们的后代也要世代为奴，地位连我们这些平民都不如……”老刘说到一半，忍不住摇头叹息起来。
??“既然陨客被禁止参加秋试，那老秦怎么还当上了探花？”
??“说来话长，秦先生当初是冒名顶替参加的秋考。”
??“结果他就考入三甲，做了探花啦？”
??“要我说啊，老秦若不在金銮殿上自报家门，或许不只能做探花呢！”
??“他当着皇帝的面承认自己是陨客身份？”香薇瞪大眼睛问道。
??“可不是嘛？两榜探花啊，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就这么自毁前程了！这还不说，冒名顶替罪犯欺君啊。若不是兰若公主为他求情，恐怕他早被推出午门斩首了。”
??香薇听着听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穿越而来的人被叫做陨客，在渊国世代遭到排斥与奴役，那么她这个“偷渡”而来的陨客太后此时此刻的处境简直就是如履薄冰！想到这里，她不禁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起来，随口叹道：“或许他只是想为天下的陨客争一口气而已，或许抬阁之位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姑娘不愧是先生的知己，当初先生被废功名，永贬乡间时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呢。”老刘惊道。
??“呵呵~我随便猜猜的。”香薇无奈地转头望向夜空。看来，她这个陨客是真不能随便跑到街上去的，否则还没找到红鸾，自己就先“搭”进去了！惟今之计只有耐心等秦枫回来，再做打算了。想着想着，她突然望见窗外一队火把正由远而近，看样子是奔秦枫的茅屋来的。
??“哎呀，不好了，是周师爷……先生又不在家，这可怎么好……”老刘也望见了窗外徐徐而来的一行人，不觉念叨起来。
??“是债主来了？要拆他家房子？”香薇已经形成了习惯性思维：是凡来找秦枫的一定都是债主！
??“若是债主倒好办些，大不了出去躲躲。先生也真是糊涂，居然忘记了今天是三日赌约的最后一天……”
??“什么三日赌约？赌钱的？”香薇越听越糊涂。
??“不是！是赌人……”
??“老秦实在没得抵押了，所以拿自己去赌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的县太爷是鱼肉百姓的酷吏，秦先生多年来一直帮助我们与之作对。好象前年立春：县太爷要我们立约，将地上的收成统统上缴官府……”
??“老秦让你们全都种萝卜了吧？”不等老刘说完，香薇便一语道破玄机。
??“先生曾经给姑娘讲过？”老刘惊讶地问道。
??“没有……可是这跟打赌有什么关系？”
??“县太爷就此知道了先生的厉害，于是千方百计想收先生为门人，但是先生始终不允。利诱不成，于是最近便改成威逼了，县太爷扬言要出三道难题。先生若能逐一破解，便由他闲云野鹤。否则，只能在死与出仕之间选一条路走。”
??“这次的题目是？”香薇内心突然涌出一丝莫名的兴奋。
??老刘一脸木然地答道：“拿草灰编成绳子！”，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香薇一时间也被这道拉风的题目给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