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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王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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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昏了头了才会想到要跑到嵇绍家去,王裒头昏脑胀满面潮红的想,他明明是嫉妒得要命,他用什么立场去谴责他呢。

是的,他真是可笑,就像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却堂而皇之的去谴责做了贼的人一样,这真叫王裒自己也觉得恶心。王裒顿时感到自己的胃开始翻腾起来,他羞愧、后悔、气自己糊涂冲动,快下雷雨的午后又闷又热,种种情绪催得他几欲呕吐。

对,孝道!就算他自己没资格去谴责他,他也可以代表天下人去谴责他!满头大汗的王裒吁了口气,浑身燥热的他终于感到了一丝清凉。

暴雨却在这个时候下起来。

原先满是灰尘的干燥地面一眨眼就滂沱起来,染得人长袍下摆全是泥浆。豆大的雨点砸醒了烦闷中的王裒,他快跑几步,想早点赶回家。

天际滚过几道闷雷,天越发暗下来,雨越下越大,让人睁不开眼。王裒眯着眼睛快步往前走,却看见雨中有个老人兀自慢慢的向前走。

“老人家,您快些吧,或者先找个地方避避。”王裒建议,上前扶住老人。

“没关系,避得了雨,也总有避不了的东西。”衣衫褴褛的老人摇摇头,渐渐走远。

王裒愣在原地,只顾看着老人的背影。一道闪电直刺下来,他像被劈中了一样脑中一片空白。

是的,他只顾违心避开世人的责难,可他能避得掉自己的心吗?倾盆的雨让他清醒过来,理智如明镜一般映照着他的内心,他从没像此时一样看透自己,也从没像此时一样觉得羞愧。他是多么想像嵇绍一样洒脱,他是多么的嫉妒他——嫉妒他偷走了自己的理想。

雷电交加里王裒在昏暗中一口气跑到父母的墓地。一阵剧烈的呕吐之后,他双膝一软跪倒在母亲的碑前。他将头埋进泥泞的泥土里,大雨掩去了他支离破碎的哭泣声:“妈妈,您糊涂的儿子在这里……”

窒闷中他不小心吞了一口泥浆,本能的爬起来,大雨瞬间又冲去了他脸上的肮脏,此时母亲的墓碑被雨水冲刷得清亮,在他眼中无比的圣洁。他忽然觉得仿佛凌厉暴虐的雨也变得温柔了,一如当年母亲抚在他肩头的手,可以轻易的让他禁锢的感情肆意宣泄。

雨停了以后,王裒一身困顿的回家,他身上的绛红色长袍拖泥带水脏乱不堪,滴水的屋檐下正忙着洗涮的妻子看见这样的他走进院来,吓得慌忙湿着手迎上去:“哎呀,怎么弄成这样子,没有找个地方先避避雨吗?”

王裒疲倦极了,他进屋后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体力透支的倒了下来,妻子摸摸他的额头:“哟,有点烫呢!”

王裒勉强扯出个淡淡的笑脸,安慰她:“没事,只是有点累。”

妻子顾不上理他,七手八脚的扒掉粘在他身上脏兮兮的湿衣服,替他擦干身子。她拽开夹被替他盖上,摇醒快睡着的王裒:“你别忙着睡,我先弄点姜汤给你去去寒。你到底是去了哪里呢,弄成这个样子?”

“我去找嵇绍的,原本想阻止他出仕。”

“这事我也知道,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不愿守孝你也不必劳神啦。你不是常说什么‘何必以所能而责人不能’嘛!”

王裒看着妻子心疼他的脸,笑着摇摇头:“不,恰恰反了,我这次是‘以不能而责人所能’,你说我荒唐不荒唐?”

“不荒唐,”妻子不明白他的话,却固执的摇头,“你怎么会荒唐。对了,你看这么大的雨,多亏了你那帮学生帮我割了麦子,否则还不知有多麻烦呢。”

“什么,”王裒爬坐起来,“谁让你指使他们了,胡闹!”

“不是我指使的,是他们自己偷偷……”

“把麦子都给我扔了!”王裒的口气恼火起来,他掀开被子爬起来就要往外走。

妻子扯住他,将他按回榻上躺着:“你这固执头子,家里总共才种了几人吃的麦子?有多少可以扔呢?你给我躺着!要扔也是我去扔。”

“一定要扔了!否则那帮小子下次还会偷着做这些事,一个个不好好读书……”王裒嚷嚷着,看妻子有点埋怨的嘟囔着走出屋去,明白妻子同意了他的坚持,也清楚妻子会把麦子分送给他的贫寒学生。

王裒的心忽然涌起一阵暖意,人一辈子不可能做到太多,就这样远离世事安度一生也好。这本就是一个错误的时代,太多人都不如意,不在乎再多一个他……

然而他真的可以不在乎吗?距他自以为醒悟的那天已经过去多久了?王裒一时想不起。他在昏黄的灯烛下沉着脸编着草屩,坐在他身旁的妻子一边打点着盐豉腌菜,一边不安的瞟着他。

“你真的不打算帮他说说话?他可是你最得意的门生啊!何况他家那么困难,一家子人都指望着他呢。”妻子最终还是忍不住丢下手里的腌菜,开了口。

王裒低着头没有答话,闷声中加快了编草屩的动作。

“你倒是说句话呢,”妻子埋怨道,“或许你可以去找县令说说。你不是挺得人心的嘛。”

“没用的。”他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就算他解救得了一个人,又能解救得了天下所有人吗,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因一己私利将自己爱徒的痛苦分担在他人身上?他不愿意去找县令说情,浑浊的世事用“得人心”三个字是澄不清的,他不想不自量力的去争取什么,他只能亲手为爱徒打点行装,尽到自己一点可怜的心力。

“你呀,真是的!”妻子赌气背过身去。

“我说过了。他没有足够的本事保护自己,我也没那么大的声望可以照顾他,就算我去找县令也没有用,何况我已经多少年不问世事了。”王裒低着头,为手里的草屩打上最后一个结。

妻子回过头皱眉望着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烛火也应着这叹息摇曳起来,晃动着满室的忧郁久久不息。

第二天清晨,王裒肩担着干饭,让儿子背着盐豉和草屩,一路送他的爱徒前往县衙。

一路上追随他们的门徒越来越多,让王裒的心更加沉重,他看见身旁爱徒从容安静的走着,这让他的心里多少有着一丝骄傲——这身骨气——不愧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就这样众人浩浩荡荡的走到了县衙,安丘县令看见这般浩大的声势,以为王裒是来造访自己的,特意穿戴整齐的迎在县衙门口。王裒放下担子并不行礼,只淡淡的对着县令的殷勤笑脸开口:“我的门生要到这里来服役,我只是来送别而已。”

王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下泪来,他在泪水迷蒙中看见县令尴尬恼怒的脸,看见爱徒浅浅的微笑——这笑让他想到多年前的嵇绍,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当时他还年少轻狂。他还看见新修葺的县衙大门,隔着泪水和阳光竟也亮得有点刺眼,这么多年了,什么东西都有了改变,始终不振的也只是那个朝纲而已。

放开执着爱徒的手,他背转身去,离开他终身忌讳也是终身挂念的王朝……

他真的用了一辈子时间去悼念自己的父亲,即使很多时候悼念的内容是空空如也,后来王裒突然发现自己悼念的并不只是父母双亲,他一直在悼念着的还有自己亲手埋葬掉的理想,甚至更多……

当皇帝被害的消息传来,他于一天深夜偷偷开箱取出了久已不用的孝布白幡。他没敢点灯,然而如水的月光竟铺了满满一室,亮得屋内如同白昼。大幅大幅的白布带着陈旧的霉味铺展开,泛着月光,晕着夜的阴蓝。王裒躺在白布上,冰凉的地气渐渐浸进他的四肢百骸,他拿白布用力的掩住脸,压住自己呜咽的哭声。

他束起双手,什么也没做的看着自己最在意的王朝陷落了,他在生灵涂炭中保全了自己,却仿佛失去了所有。他的一生错误、失意,却苟全。

房门边传来一声微响,王裒睁开眼,看见妻子披衣赤脚的走进来。他无声的看着妻子走近他,扶起他,她的脸上满是纵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她拿起一块孝布替他系在额上,执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在冰蓝如水的月光里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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