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1 / 1）
简吊着点滴，斜倚在床上看书——这样看来，这家伙到真没什么大碍。只是人又瘦了。我想着，幸好我们生活在靠脑袋吃饭的社会，若放在古代，这家伙早就被达尔文理论淘汰了。
我正准备用：“原来，你还可以更瘦。”这句讽刺开头，没想到，他先开口了：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他问。
“有吗？”我将手拂上脸：“还好吧。”
“是不是不舒服？生病了？”他关切的问。
平时周末见面，这家伙一定是先打听我在学校的情况，这是头一次，他先关心到我身体。这不得不让我怀疑——难道我真是脸色不好？
“没有。”我说。
“你去照照镜子看啊——一脸倦容的。”他说。
我假装要去掐他。
“那是谁欺负你了？——不对，你这么厉害谁敢欺负你啊。”他边说边开始笑。还没笑两下，就有点喘。
“一脸倦容的是你吧。”我将手收回，头歪歪地看他——他不仅变瘦，人也黑了，头发有些略长的贴在脸上。
“你能跟我比吗？”他说：“你是年轻人，年轻人应该每天精力充沛才是！”
我打断他：“你别说我，巴西是埃塞俄比亚吗？竟可以把你逼得向非洲难民似地，那里是不是没水洗澡没纸擦手啊？”
“我怎么了我？”他不服气。
“黑，瘦。”我说。
“这不叫黑，叫bronze。我特意晒的，”他说：“瘦嘛——还不是Astin逼出来的，他每天去海滩看美女：他偷懒了，你说我是不是得多干点活？”
反正这家伙又拿Astin开涮，我懒得回应他。
“巴西美女好看波？”
“当然好看，而且穿的少。”
“看来你这一趟去的很开心嘛。”
“只要你不给我在这边闯祸就很开心了。”
“我没闯祸。”我做贼心虚。
“讲这么小声，很值得怀疑。”
“你还不是。”我说：“Astin把我送到门口，不愿进来。是不是也很值得怀疑？”
“他来过？”简诧异，问道。
“来了又走了，没进来，你们怎么回事？”
“小孩子，管大人的事干嘛？”他拍拍我的脑袋。
这时，两个医护人员走进来，其中一个量了量血压，看看床头卡，手上拿着板子上一摞纸使劲翻。
简将嘴凑到我耳边，用中文小声跟我说：“我特怕公立医院，护士不性感就算了，医生还臭着一张脸。”
我转头看医生，果然眉头紧锁——这家伙档案上一堆禁忌药，医生当然会烦。
“活该，”我说：“你不生病，人家能把你送这儿来吗？”
“又不是我选的。”他说：“这是离机场最近的一家，我猜到自己会被送过来，又说不出话来。那阵，别提有多绝望了。”
我瞪了他一眼：“能活着就是万幸了，还挑。”
简乖乖缩在床上听天由命，俩医生讨论了半天没有结果。这时，简才慢悠悠的像这俩人提了个名字。
“请问，我可以选择Dr Black.。他原来是我的医生。”
我看着那俩人当时就松了口气，出去了。
“你哪都有熟人啊？”我说：“做医生浪费了，该去做公关。”
他长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哪知道，我现在做的，和公关也没没多大区别。”
“为什么？”我问——简不是院长么？
“院长算什么？也不用拿手术刀，平时就左右打点下，和大客户弄好关系，再就是管理管理内部，拍拍厉害部门的马屁。”
“搞半天，你每天就忙这个呀。”我偷笑。
这时，病房的门被稍稍敲了两下，打开了。
“注意。”简小声用中文对我说：“另一个公关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看上去有点中美血统的人，看是去四五十岁。
“black医生，是这间医院的院长。”他介绍道：“black，这是我女儿。”
Black果然是“资深公关”，眼里明明露出惊讶，但马上掩饰过去。
他肯定被简如此年轻，却有我这年纪的女儿给雷到了。
“black院长是Chris的父亲。”简继续介绍。
“Chris连我都好久没见到了。”院长笑着伸出手来，和我握手。
简说：“院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black严肃地盯着眼前这家伙，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又想我给你开绿灯，放行，是吧。”
“您知道的……”简小声的说。
院长冷笑：“反正治也是白治，不过浪费时间，浪费人力而已？”
“还有浪费钱。”我完全佩服简，这会儿还有力气开玩笑。
“随便你，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也是医生，想清楚。”
“我就是太清楚了……”简怅然的低下头，我看不到他眼睛。
院长看了看他，拍拍这家伙的肩，点头同意了：“明天吧，今天放了你也走不出去。”
待院长出门，我问他：“什么意思？太清楚了？”
他岔开话题：“你看，做院长是不是好，权力比医生大，下面的人都能管。”
我说：“你刚说院长就是身兼公关呢。”
“哎呀，我做都做了，总得自我安慰不是？”
“那你原来的理想是什么？医生吗？”我问他。
“都这么大岁数了，哪还有什么理想？而且医生我不是没做过，也知足了——话说，素儿，你马上就要高四了，还有一年时间准备，有没有考虑过今后学什么方向？想做什么？”
“我……”我还从没想过这么远，虽然同一个问题，也被小宇，Mike他们问过。
“物理，化学类的吧。”我考虑了下，说。
我小时候就是理工科比较好，虽然自己并不喜欢。那时，我妈还在说：“学这个好，学门技术，走到哪都有饭吃。”
其实更小的时候，父母也曾考虑将我送出去读书，这也是另一个原因，他们将我送到之前收费昂贵的住宿制学校，那学校最有名的就是外语教学，花学生家长的钱，请着一帮外教。
父亲喜欢瑞士。
只可惜双亲都是外语无能，我深受其DNA影响，严重偏科，对于出国这件事，就像扶不上墙的烂泥，到最后，两老也放弃了。
那时，我真是个没出息的人。但现在我依然觉得，什么时候，还是得去一趟瑞士，实现家人的愿望。
可是读大学的话，还是跟着简走好了，我想呆在他身边。
“你说学什么就学什么。”我说：“我都行。”
“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简不满：“这关系到你的未来，得自己选择。”
“那你呢？当时你为什么学医？”
“收入高。”他毫不犹豫地说。我假装生气，轻轻推了他下，他全身都是骨头。
“干嘛。”他说。
“说实话，为什么？”我可不相信是因为钱，理想不是钱能收买的。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吧。一开始，就是想自救——是人都有求生欲的。”
没想到这个做事爱玩命的家伙居然说“是人都有求生欲。”
我还没坐一会儿，就被护士请出了病房——其实简现在最需要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休息，这个，从他写满了疲惫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
回到家，我认真考虑将来的问题。简说，专业倒是次要，先想好上什么学校。
学校的话，其实不用想，当然还是留在简身边吧。常春藤肯定是进不了了，迈阿密大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又是公立，花不了什么钱。
所以对于我来讲，选择专业才是主要问题，好在美国转专业容易，大不了后悔了换一个嘛。
可是，学什么好呢？
晚上睡觉时，我躺在床上想。考大学是件大事，不好武断定夺，所以此刻，也只好多参考参考别人的意见。
没想到简这家伙平日都将我的事一手包揽，这次却完全放任我去折腾，光这点，就让我无端平添了几分没底。
还好，除了这家伙，我还有其他人可以求助，或者说，我可以参考下同班同学的选择……想到这儿，我手摸向电话，不知不觉打了出去。
先是打给小宇，我想小宇是中国人，说不定能给我点比较实际的意见。
小宇说，他会优先选商科，他的梦想是在华尔街工作。毕竟迈阿密和大苹果纽约比起来，算是县城了，小宇他向往繁华的景致，灯红酒绿的夜晚，做个白领或者金领，很适合他。
之后我又打电话问Mike，Mike说他想学油画。安静坐在画室里，仔细体会一样物品的生命力，其境界何其难求，并不需太多物质纷扰。
“那我现在得赶快找你帮我画张画，今后等你成名了，再把它卖掉。”我认真的告诉他。
挂上电话，我刚准备打给cath，一个来电窜进我手机，来自Neal。我想都没想，就将它接了——这么晚，他找我一定有事。
“HI，”他说：“你今天反常啊，一天没来电话。”
“哦，忙去了。”我说：“我家人回了。”
“好吧，无所谓了——对了，我这儿今天有剩的那玩意，要跟你留点吗？“
“当然当然，”我说：“明天来找你拿，可以吗？”
“okay，没问题，老时间老地方。”他说着挂了电话。
原本就睡着了的，被Neal那么一搅，我突然觉得很需要“它”——考虑学校，方向费脑筋，我需要那玩意，帮我放松下来。
躺在床上，又翻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星期天下午要去学校了，简还没回。我趁机特地在他床上滚了滚，沾点这家伙的薰衣草香。他卧室虽上锁，但给了我钥匙。
回寝室前，顺便找Neal拿了点烟。拿的时候，我还想，行了，简回了，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谁知，这最后一次“货”，我再也没机会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