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1 / 1)
打开净化空气装置,我帮他把椅子调成躺着,自己也调低,反正暂时他对自己的身体也是无能为力,不如听我聊聊天吧。
我说,我出来的时候,听到学生喊你院长呢。
“我本来就是。”他虚弱地说。
我说:“你在美国也是开医院的?”
他小声说:“是啊,在迈阿密。”
“也是像这儿那么大?”
“不是,那边主要做的是美容整形方面的——呃,比较赚钱嘛。”
我发现他发病之后,讲话总特别老实。
我又问:“那在美国做医生是不是赚的比较多?”
“多得多了。”他说:“好多好多倍。”
“那你为什么还把医院开到中国来呢?”
“我是中国人哪,傻瓜。”
“可是你长期都在国外……”
“我总得赚钱吧。”
听他这句话,我心突然变得软软的,沉下去,不知再说什么好。过了一阵,他自己将椅背调高,坐起来,说:“来,赛车手,咱们换位置——我还要送你去AF呢。”
我埋怨他:“你也知道我是赛车手?真没把我吓死。我才16岁你知道吗,没到法定驾车年龄。”
“但是你会开。”他解释道。
“这跟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他很认真的,一字一顿地说:“说明你很tough,有很强的生存能力。”
说着我们换位置,他载我去AF.
这个机构,有很多上课时间,我坚持挑了晚上,就是所谓夜校。因为白天我仍想和大家一起听那美国老头儿的德州英文,仍想和大家一起讨论病人的八卦——我想把时间排的满满的,忘记自己其实是孤独一人。
待挑好了课,他说:“你得认真学,和Laure那样的事可不能发生第二次了。”
我答,知道了。
“学完了我要考察你的哦。”他最后说。
我说没问题,我这么聪明。
回程的时候,他像变魔术似地从车后座拿出一本厚厚的法文原版小说,道:
“亲爱的,你的开学礼物!”
我瞟着那连标题都看不懂的鸟语书,咬牙切齿,恨不得砸他头上。
他在扉页写下赠我的话,只有一句:
“C’est la vie.”
(这就是生活。)
后来,当我能把法语说的比英语还溜后,回想起来,“c’est la vie”这句。竟是我学会的第一句法语。
我的第一句法语,竟是简教的。
它事实上也是我最爱对自己说的一句。
这句话在我今后的人生当中异常实用。每当我遇到挫折,被骗被甩,捉襟见肘无家可归时,我总是想到这句话:
“c’est la vie”,这就是人生。——它几乎可以用来解释一切生命的无常和无奈。
我也极爱用这句话嘲笑自己狗血的经历。
我和简的故事,其实也是段狗血的经历。
只是那刻,我还由衷的想着,C’est la vie,能活着,真好。
之后的日子,我过着白天英文,夜间法文的被狂轰乱炸式的生活,语言好歹是稍有进步——没办法不进步,看看我的语言环境吧,我除了工作就是学习,既没时间逛街也没时间看电影,常常几日说不到一句中文。
也就是简偶尔和我说说。
几个好友向我八卦起简的私生活——那天见我钻进他的车,再加上我也是唯一一个非医学院的所谓“高中实习生”,谁都看得出我和这位“伟大的简院长”有私交。
我老实说,我们是教会认识的,他私生活我并不太了解。
我发现崇拜简的学生还真不少——他在国外名气大于国内,典型的墙内不香墙外香,怪不得远走他乡将总公司建立在美国。
一个说,他早年发明了一种心脏搭桥法,只需更便宜的材料和简单的操作方式,因而造福不少买不起医疗保险的穷人。
“那年竟没获诺贝尔奖。”其中一个无限崇拜的说道。
我说:“你指诺贝尔□□?”
另一个又问我,他长什么样儿。
我说:“你想象是什么样儿?”
“呃……反正肯定没狐臭,亚洲人身上可香了,而且不长毛。”
靠,你们把亚洲人当动物呢。
“帅吗?”一个小个子问我。
“你说呢?老男人一个。”
“那也是成熟魅力呀——长的是不是像周润发?”
这些老外,中国明星只认识一个周润发——已经不错了,起码没说北野武。
我想,他那个骨感体积,正在发福的周润发估计顶它俩了。
“hey,hey,hey,大家安静。”正说着,我们这儿最八卦的意大利小妞吆喝开了,她成绩一般,消息倒是灵通得不得了。
“你们听说了么?WONG院长据说是gay。”
“怎么可能。”一个金发碧眼的妞不屑地说。
“真的,还听说和Holt副院长有一腿。”
Holt是Astin的姓。我差点没笑喷出来。
我就这样悠哉悠哉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知不觉间,眼看就快到圣诞了。
简在圣诞前一周,邀请我和他同去圣诞派对,他说:
“没办法呀,难道你让我邀请Astin?——他要回芬兰和家人一起过。”他说这话,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说我像不像被他丢弃的小媳妇。”
“有你这么老公一走就沾花惹草的小媳妇儿嘛?”我反驳他。
然而我不曾想过,为何简不回去和家人过节。
“——或许他家人是传统的中国人,不过这些洋节吧。”之后想到,我是这么解释的。
简说,派对将在一个德国朋友的别墅里举办。设计很精妙的别墅,W市独一无二。说的我极期待。
此前,他亦问我一个很无聊的问题,问我prefer黑色还是白色,我说都行差不多(反正我喜欢红色),他犹豫下,说0K明白了。
我们约了圣诞前夜晚上8点半,他开车来接我。
我想着既是圣诞,那么重要的,为自己买了人生第一件小礼服,艳艳的嚣张的红,我对它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