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1 / 1)
我看他一脸当真的模样,只有又坐回去,双方都沉默,气氛十分尴尬。
过一会儿,艾闭上眼睛又开始睡——看来他昨晚真的是累了。
我在简家里无所事事的晃悠。
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逛。
先摸进了他书房——他书房没上锁,有大量的医学书籍,很新。有英文的,有德文的。
他像个虔诚的基督徒那样,在书房里挂了十字架,也放了圣经。
左边书柜里有很多旅行杂志,桌上有张报纸,正翻到智力游戏那面,crossword(横竖填字的游戏)他只填了一半。
有一层全是字典——德法,德英,德西,德葡,德意,德日,德俄都是双解字典,光这几本就足以占满一层。
书柜里摆着一些合影,大部分都是穷乡僻壤的背景。他旁边站着的,要么是非洲难民般的人,要么是些亚洲或东南亚的小孩,全都是瘦的皮包骨的样子。或者有些一看就是生病的,气色很差,脸上都是些皮肤病留下的疤痕——总之,只看照片,那些人都略显恶心得令人目不忍视,可简站在一边,离的很近。完全不害怕,且笑得十分知足。
我发现有他和沥川的合影,在一座依水而建的古老城堡门前。(我后来才知道是苏黎世挺有名的教堂。)
还有他和其他一些朋友的,当中有些也出席了这次派对,所以我看着眼熟。只唯独缺了他女朋友的照片。——我一直都没见,也没听人提过他女朋友,就像这个人是虚构出来似的。
此外,有几张原版CD落了灰地躺在角落里,金属摇滚的居多。
卧室有几间,不知哪间是他的。每间都有些简式风格的小装饰。没有哪间是完全没有人气一看就是从未有人住过的,也没有哪件是摆放毫无条理,一看就是刚有人住过。
——他这点,倒是很像德国人。
我逛遍了,又好奇他主卧的卫生间——两个大卫生间这一场派对下来,反正是脏的可以。好在沥川聪明的设计很好掩饰了这些。
可到底,那间卧室才是他的呢?
我不知为何对此事这般好奇,大概因为他于我而言,谜团太多。虽然看起来总是坦诚,却时常在向我撒谎,就像一团无形的迷雾,伸手扑过去满以为一切都捉着了,摊开手掌,却是空的。
——所以你看,他连自己女友的事,都不大愿提。
然而我最终挑出他的卧室。
——因为香水。
他卧室浅绿,简单,枕头上有好闻的薰衣草香,也有个素雅的沙发和衣柜——男人的卧室,不需要很大的梳妆台,也就在简单的台子上,置了瓶香水:
mensonge(法语,可译为谎言或者虚空。)Fragonard.
这就是他一切神秘香味的源头,那令人沉醉的,虚幻的大片薰衣草田。
我不知不觉走过去,躺在他床上,到底是否因为香水?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儿爱上他了。
我不确定,我对爱情的定义一向来的直接,从未有如此迂回的感觉。
我对自己说,简,是不能爱的,他太狡猾又太优秀,最重要的是,他还有她。
我翻出简的旅游杂志仔细阅读,原来国家地理竟也可以如此好看。我看的十分沉迷,也忘了吃饭。不知不觉坐到晚上。
艾进来,要我去吃饭。
我说我想看书,不饿,又问他吃了没,他说吃了些剩的。
我又问他简怎么样,他道,是醒了,还很虚,也只能歇着。
我想到他大堆的医学书籍和那些照片,想来他是热爱行医的,不明白之后为何又放弃了这门职业,便想着从艾那里问问。
他至少比简爱说实话,虽然俩人也就半斤八两。
我说:“我去过简书房了。”
“哦?那你看到了?”
“恩。”
“我也认为你们长挺像——特别是眼睛——很奇妙啊。”
我被他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细想了下,突然会过来。
这时,艾又开口道:“其实简已调查过你。”
“什么?”
“他知道你父母双亡的事。”
对于父母的事,我虽然不忌讳,但总希望是别人从自己口里得知的,而不是被调查,这样,让我觉得很没安全感。
我说,我想通了,暂时不打算寻死了。
之后我又问:“那我现在能去看他了么?”
“Yeah ,sure,go ahead.”
他倒是爽快。
我走到病房门前,犹豫了下,我真怕自己看到会爱上简,在门口度着步,没敢进去。
艾说:“进去吧,没事。
我这才走进去。
直走到门口,脚就被桎梏住了——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躺在床上的就是简。
他整张漂亮的脸被氧气罩和鼻饲管遮住差不多了,眉头还皱着。因为妆还没卸,人愈是显得憔悴。
他右手缠着纱布,左手也缠着,还连了根比一般吊针要粗很多的管子,依然也是用来输液的。整个人都被埋在巨大的被子里。
身上连满了仪器,蓝色的反着光,静静跳着。我看他眼皮在动。
——他其实清醒,只是被那么多的仪器和管子限制了,动不了,也没力气动。
我见他试图努力想抬一下右手,挪了半天,最后气馁的放弃了。——他左手不知被什么固定住了。
医生说他营养不良(怪不得瘦那么厉害,虽然一直就很瘦。)还贫血,加上这几天都一直低烧,人乏得很。
刚好些又非要出席派对,原本就没什么抵抗力的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张倒下,全盘皆垮。
我说,算了,让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他这样儿,这不是他。
他这样,让我很不舒服,还让我想到父亲。
父亲是个活泼有趣的人,但仍免不了一死,临终前他再也有趣不起来——无论这人平时是怎样,所有被病痛折磨的厉害的人,其实看起来都一样,
我喜欢国王般强势的男人,无论在哪个群体里,永远有最亮的光芒,因此我爱简。
此外,简还有隐性的骄傲感,稍和他亲近的人都感觉得到——表面上对谁都和气,心里却不知是怎么想的。
我基本算是逃出来,心还在怦怦跳,艾跟我后面,拍拍我的肩,说,没事吧。
我说还好,他怎么成这样儿。
他说,他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我们都习惯了。
“简派对前,写了张字条要我给你,他写的简体字,我看不懂。”他说着,递给我一张便条。
上面一句话,仅看到,我就失态地泪流满面,头一次觉得,无声的文字,竟也能如此直抵内心,温暖全身。
上面写着:
"今后,不要再一个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