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暧昧(1 / 1)
木木和童童同榻而眠,听童童慢慢道来。
“我做了陈曦裕的助理,陈曦裕再也没约我私下吃过饭,咱们那帮子死党都大呼遗憾。”童童笑着,陷入回忆。
“我想游戏该结束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这个助理,我要让人令眼相看。我相信凭我的努力,虽然不是重点大学毕业的,也一样能做出成绩来。”
这点木木是深信不疑的。她知道童童骨子里是要强的。
“可是大小行政事务,办公室早举重若轻包揽了。陈曦裕的日常行程,都是办公室设计好交给我。我只消陪着他就是了。那个许嘉意,别看表面上跟我近乎,其实精明着呢。自己那份内事守得紧紧的,寸土不让。话说回来,咱也不是想争她那个差。咱总不能光当花瓶不是。
“一个月下来,我什么进展也没有。顶多是陈曦裕临时有什么变动,会叫我通知办公室。我跟着陈曦裕吃遍了大小饮食城,甚至去桑拿。你别多想,开始我也茫然,后来我倒是看出来了,陈曦裕倒不真想把我怎么样,他只是拿我当挡箭牌。
“虽然他一直‘守身如玉’,可是总免不了新知认为他装腔作势,故旧则会常常‘熏’他。现在我来了,大家哈哈一笑,慢慢司空见惯,任意发挥想像。这也管不了他。我只想,我自己行得正立得直,有什么可怕的。何况陈曦裕真不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人。”
木木哂然一笑:“你第N次替陈曦裕说话了。”
“切,偏你听得那么真!”
“是事实。”
“我可没有陷进去哎。”
“何必强调。”木木气定神闲。
童童有些气结。她倒不是怪木木说她,只是觉得好友不理解自己的心。
岂止木木,辰亚可不正是因此才越来越犯拧的吗。
不知为什么,童童没有说出陈曦裕让办公室私下给她买名牌服装与高档珠宝的事。当时童童意外而震惊,陈曦裕却轻描淡写地说是“工作需要”,陪着他出席那些场合,的确需要这些装饰,而这些也的确是上班不久的童童无力置备的。陈曦裕显然也并没有刻意隐瞒,童童不得不面对许嘉意以及其他人别具深意的目光。
她还没有说出的一点是,陈曦裕几乎所有的宴会都安排在晚上。除了特别重要的、无法让别人替代的接待,他每天中午都会回家,和他的妻儿共餐,然后午休。
童童继续诉说。
转机出现在那次陪陈曦裕接待某政府考察观光团的宴会上。
平素宴会,童童基本没有插话的机会。主宾聊经济,交易,高层人事变动,童童只有听的份儿——不得不承认,出席这些场合,这种谈话,对童童自身起了很大的作用。从穿着打扮到内在气质,以及思想观念思维水平,童童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很多,当然,这是后话。但是这种谈话也是少的,更多是那些一味吃喝玩乐一族,话题离不开酒色钱权,这种场合童童只能一言不发,对那些黄段子充耳不闻。
这次的宴会,主宾也免不了互相恭维,谈些政治经济的话题。酒过三巡,陈曦裕离席接听来电,对方主管经济的副市长客气地与童童搭讪:“华凯这次收购新星,外界传言得不偿失,童童小姐可否解释下华凯的动机?”
这并不是经济秘密,同时也正可借此机会宣扬华凯的理念,所以童童侃侃道来:“从财力与人事上看,的确如外界所言,华凯是要付出很多代价。华凯这么做,首先是考虑好了付出是完全可以承受的。新星的债务以及人员的薪酬保险补偿,虽然巨大,对华凯来说,并不算什么。新星的人员有很多优秀之士,他们来到华凯,而华凯会给他们提供充分发挥的空间。他们的到来不是华凯的负担,反而正是华凯人力的壮大。”
这些话令本来只是随意说说的副市长注意力集中了,其他人也静听他们对话。
童童从来不惮作为众人瞩目的中心,可是以这种姿态成为焦点还是第一次。她略有些惶惑,随即镇定心神继续说道:
“其次,全盘接受新星,为社会及政府解决了一大难题,公众可以感受到华凯的魄力与实力,更重要的是,华凯承担巨大的社会责任的信念与勇气。这是对华凯企业形象的再次打造与提升。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上述一切,都是华凯向西部进军的基础。通过此举,华凯赢得了当地政府的信任与支持,人力资源保证了向西部扩张的根本,加上华凯自身成熟的企业管理,极具凝聚力的企业文化,华凯这次在西部的举措必然会成功。这样,华凯就在全国形成了一个整体布局,形成了其他同行难以企及的优势,确保华凯行业领先的位置。”
陈曦裕不知什么时候早回到了座位上,也静静地听着,他心中惊讶,童童说的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外界也早有人士做出相关评述,但作为进入公司仅仅半年多的童童,不知何时居然对企业内外部情况了解得如此全面透彻,叙说得如此条理分明。这美人一样的女孩子,第一次令他感受到别样的东西。
那副市长显然也是欣赏于这种话出由一个年轻女孩子之口,而且是一个人们多半以为徒有外表的漂亮女孩子,意外之余不禁向陈曦裕赞叹:“贵公司如此年轻的女性能够这样专业,前途不可限量。也的确像她说的那样,贵公司能够给所有人才提供足够发挥空间的平台,发展潜力无限啊。”
陈曦裕受惯了恭维,此次竟然也有些小小得意。此后童童明显感受到陈曦裕对她态度的变化。他把公司事务仍然交由办公室安排,外联的工作,却逐步转移到了童童这里。慢慢地,公司同仁开始向童童打听董事长的行踪了。
童童真正成了陈曦裕的私人助理。
就这样,也蛮好。童童对自己的现状颇为满足,她终于摆脱了花瓶形象,而且陈曦裕也没有让她感觉到异性间的威胁。
“可是真是福兮祸所伏啊,”童童感叹,“几个月下来,顺风顺水,我心里真是得意了……”
“我就觉得你太顺利了,顺利得叫人不相信,也叫人担心。”木木一副预知先机的神情。
“是了,就你明白。”童童没好气地翻了她一眼。木木不介意地一笑,听她继续讲下去。
一个月前,陈曦裕忽然交待童童,要带她去滨城出差。那是个美丽的旅游胜地,童童心里无数次向往过,还和女友们在卧谈会上多次幻想过,甚至有一次做梦梦见和女友们一起去了滨城。现在,竟然要梦想成真了?
双人机票购回,童童却没想到,出发时,陈曦裕却带着她,还去接了两个人来。那是一男一女,童童并不认识。男的姓李,戴副墨镜,四十多岁,很有气度。女的姓夏,二十多岁,生得虽比童童略有不如,也算是百里挑一的靓女了。两人一看就是有亲密关系的。童童心里暗暗嘀咕,这算怎么回事?不过她习惯了不多说不多问,只是礼貌相待。
在以后他们的闲聊中,童童渐渐明白,李先生是京里某重要人物,而夏小姐,是他包养在这个城市的二奶。不用说,夏小姐平常的花销都是由陈曦裕负责的。
他们没有在城里宾馆住,而是直奔景点的丽日酒店。这里住的多是外宾,国人能住进来的寥寥,当然都是重量级人物。童童知道,这样才安全。
可是陈曦裕亲自去开了房回来,童童好险没跳起来:陈曦裕开的是两套双人房!
她心里火煎,面上只好强忍着。一俟那两人消失在隔壁,童童就在玄关叫了起来:“陈董,你这算是什么?”她在公开场合隐忍着性子,私下里却跟陈曦裕慢慢现着原形。她本来可就是憋不住的脾气。陈曦裕却也从来没有惊奇过。
这时他沉声说道:“难道你要他们住双人房,我和你去住单间?”
他说得有理,童童心里明白,只是这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她的蛮横性子上来,说:“就是不行。”
陈曦裕存心逗她:“就是这样。”
童童夺门欲出:“那我自己走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童童什么时候都是工作第一的。陈曦裕倒也没想到童童脾气上来如此固执。他一把拉回她,低声厉斥:“注意影响!”
童童夺手:“切,大不了我不干了!”
陈曦裕面色一正:“你进来看看再说!”
童童不知道,陈曦裕的心就在那一刻,微微一动。那种极为率真的女孩子气,让心早被磨得没有了感觉的陈曦裕,长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女人味儿。
只是他立刻自动压抑了那种感觉,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清晰的意识到。
他的声音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童童慢慢放松下来,跟着陈曦裕进入房间,才发现,那是双人套间。外面有大盥洗室,里间却也还带着独立的小卫生间,各自有着临海的窗。童童这才略为安定。
虽然确保了“人身安全”,但是童童却还是睡不安宁。夜里,她屡屡醒来。她担心什么呢?房门,她锁得很好,陈曦裕一脸正色,也不是耍花招的人。她为什么睡不安宁呢?
真是可笑,向往了这么久的滨城,美丽如梦的滨城,居然是在这种心态下度过。
有次她在半夜醒来,再也难以入睡。她起身走到窗前,湿凉的海风透过窗纱,微微拂到身上。拉开窗帘,牛奶样的月光照进来,银色的沙滩,黑色的海水,在极尽处与深蓝的天幕融为一体。若非那永不停歇的涛声,童童真的以为是梦,是画。她觉得如此不真实。
而外间的鼾声,令她浪漫的感觉全无。
她忽然有点悲伤,想到了辰亚。辰亚那么辛苦,却想不到自己的女朋友在陪别的男人旅游,在如此诗情画意的地方。如此美丽,却非关爱情。
有多久没见到辰亚了?
她懒得细想,只是觉得怜惜。辰亚,也许一辈子也不能像这样带她来花费,可是,那又有什么。她可以把滨城当做永远的梦,在现实中的人生也会因此而更美好。她想念辰亚给她的温暖与关怀,想念他憨憨的笑容,她虽然美丽,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公主。她知道自己不是公主,却知道,自己是辰亚的公主。
这段日子来,她跟着陈曦裕,看惯了那些所谓上流人士的道貌岸然,追腥逐臭。没有多少人真正尊重女性,不少人只是把女性当做玩物。像奴隶主以拥有奴隶多少为财富身体地位的象征,女性,和金钱权力一样,只是他们空虚里的填充物。
陈曦裕,的确是他们圈子里少有的怪物。也难怪他要拿她当挡箭牌。
不过,童童没有深思过,陈曦裕要想用挡箭牌的话,何用等到今天?而且陈曦裕名声早著,又何必现在来用挡箭牌?
她喜欢思考工作,思考怎样把工作做得更好,却不擅长去揣摩他人更深层的心理。
他们在滨城整整度过了一周。陈曦裕只是在每晚八点开机,听下工作汇报,并安排工作。白天四个人便是游泳,踏浪——她真的踏浪了,童童想——踩沙,逛街购物。夏小姐颇有眼光,买的衣物首饰不只是名品,更是极契合她自己的外形与气质。其中有一套翡翠首饰,包括耳玎、项链坠和手镯,与夏小姐淡蓝色的清澈眼眸交相辉映,令童童看得目不转睛——真美!这夏小姐真是会挑!光这套首饰就花了46万元。这当然都是陈曦裕买单。陈曦裕对童童也毫不吝啬,夏小姐买多少,陈曦裕给童童买的也至少是其半数了,令童童这样玩闹惯了的人都觉得有点消受不起,虽然明知道购物的总花费数百万元对陈曦裕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陈曦裕不以为意:“总得叫他们看得过去。”
可是我真成了什么呢,这才是童童心里真正不安的地方。她说:“这些东西回头我会交给你。”陈曦裕面色不变:“你随意。”
这种地点,这种“旅游”,这种气氛……太过诡异。
不,是太暧昧了。